“这些东西都是必须掌握的间谍和反间谍工具,说来不难,但都在战争中经过检验行之有效

“决斗!没得商量!要是我的敌人,必须用机关枪对决。”龚剑诚毫不犹豫地故作严肃。真娴扑过去,倒在剑诚怀里,然后仰起脸,深情地看着亲爱的人。“可惜,我穿人民军制服的英姿你看不到了,只能穿这一身老虎皮了!”

“我会看到的,玫瑰小姐。”龚剑诚深情地说道。“不,你犯纪律了,要叫我夫人,或者太太也行啊。”李真娴做鬼脸提醒道。“噢,对,我检讨我检讨!”龚剑诚眯着眼睛笑了。

“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呢?”真娴拈来一串萝卜干,上面挂了点辣椒面,这东西在战争时期弥足珍贵,还是剑诚费了不少功夫,从市场里花大价钱搞来的。“嗯,好吃!不比我们家乡的桔梗咸菜差呀!”“等我回到你的故乡,一定带点回来。”龚剑诚紧紧抱着妻子,说出这句话很没有底气。他深知去往北方的路更加漫长,战争不会就那么结束了,安德斯的预言不是空穴来风,他佩服这个情报头子的眼界,要比麦克阿瑟高明多了。况且,即使到了沙里院,也许那里也是废墟了。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出发的?”真娴不舍地看着龚剑诚,最近几天,她也听说了前方的战事。目前南朝鲜军已经占领了平壤郊区,只是在街区还有小规模巷战,人民军在顽强抵抗。可龚剑诚一定要去的,他是联合国军的情报人员,这时候去北方战场,难免会挨黑枪。

“没事,别担心我!我在相对安全的后方!”龚剑诚用额头顶了一下妻子的小鼻子,勉强笑笑,“我会尽可能多在汉城呆些日子,陪你。”

这天傍晚,两人吃过饭,收听电子管收音机广播。“那些英语电台,都能听懂?”真娴羡慕地问。“哦,简单。等等,有重大新闻!”龚剑诚面色严肃起来,凝神静气地听,真娴默默望着他,等候翻译。

“说什么?”真娴什么都听不懂,焦急地问道。“法新社东京广播,中国外长周敦促联大审议美国侵犯领空、扫射轰炸中国领土及船只案!还有抗议第五届联大将美国提出所谓‘台湾问题’列入大会议程!”李真娴全神贯注倾听,虽然她听不太懂,但总感觉中国发声了是好事情。“这说明什么呢?”真娴不懂政治。

“中国已做好战争的准备。”龚剑诚严肃地看着收音机。“要是出兵帮助我们打击鬼子多好啊!”李真娴期待地握拳道。“差不多,真娴,把我汇总的近期美国调动情报电告‘凤凰’。”

“好!”李真娴欣然站起,进了间壁墙内的临时密室,打开移动电台,娴熟安放电池,检查按键和电子管,正要戴上耳机,被龚剑诚制止。“不能在家发,我们到江边的树林去。”李真娴才知道自己的冲动会坏事的。“噢,我明白!”

两人将电台伪装在玩具熊里。龚剑诚开吉普车,搂着李真娴逛明洞商业街,然后到饭馆吃了点饭。两人在喧闹的街道停留十几分钟,然后开车到汉江边的几条大道。两个人新婚出去散步是非常自然的事,他们来到一处十分僻静的地方,停车后,李真娴便在车里快速发报,她的手法非常娴熟,随后收到了总部简短回复,说明总部收到,他们才撤离。

乱中取胜,电波可以捕捉但无法锁定。回来的路上,两人都很高兴。那天夜深入静,龚剑诚收听总部通过香港电台发出的一段文艺节目,得知了总部的指示,他心潮澎湃,憋了很久,情感总是促使他跃跃欲试想说出好消息,真娴感觉到剑诚心里有话,就笑问:“有好事告诉我吧?”

“嗯有一件,你猜猜。”龚剑诚故作神秘,但脸色已经告诉妻子,有特别好的消息。“不会是执行新的任务吧?”真娴认真地抚弄指头,眼睛却不离剑诚笑眯眯的脸。李真娴眨着大眼睛,努力猜想:“是不对,那就是表扬了我们。”龚剑诚伸出手,摁住她小巧可爱的鼻子,“比那个还要好。”

“那是什么呢?还能有什么高兴的事啊。”真娴撅嘴巴,“我晚上买菜的路上看到贴出的告示,听说美国占领平壤了,正打算进军鸭绿江。”

“别难过,一切都让时间作证!敌人会有嚣张的时候,但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剑诚拥抱了妻子转了一圈,然后放下她宣布说:“我在上次发报的时候,已经给‘凤凰’同志打了个短报告,说明了我们的情况。今天上级批准我们正式结婚,用夫妻身份为祖国工作了。”

“真的啊!”真娴最关心这事,深吸一口气,激动惊叹,“这么说,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我也是上级认可的敌后战士!”

“对,从现在起,你就是龚家明媒正娶得太太。”龚剑诚瞅着她笑道。姑娘脸色红红的,眼眸闪着幸福的光芒,羞涩地扑过来抱着丈夫。“我就是龚剑诚的合法妻子了,真高兴呀!”说完,高兴地跑到厨房中间,像火焰般两手高高扬起,不知何时,手臂缠绕一束刚买的红辣椒,旋转起朝鲜舞蹈,脚步快得让龚剑诚眼花缭乱。

战争时期,能有真正的红辣椒做泡菜,那是极端奢侈的事。龚剑诚仅吃过真娴做的一次泡菜,却没有辣椒面和调料,仅仅是盐稍微腌制一下的咸菜。朝鲜族日常菜肴常见的是“八珍菜”和“酱木儿”即大酱菜汤。可战争时期,能吃上豆芽汤和蔬菜汤,都是过年的佳肴了。真娴像小姑娘般灿烂地笑,还连蹦带跳,龚剑诚的眼前顿时悬起来。他才知道,真娴无论身段还是舞蹈,都是美国得无法形容的。

真娴刻意打扮了自己,破天荒地涂抹口红,这稀罕玩意是剑诚特意给妻子买的礼物,顿时,古老蜗居充满爱和温馨。他们依偎在一起,彼此因为那一刻的到来而紧张。龚剑诚看着真娴,认真地说:“真娴,愿意嫁给一个中国的儿子吗?”

“我愿意,今生今世,无论你在哪里,我都是你的人。”李真娴毫不迟疑地红着脸回答。“可我还没去过你的家乡,也没见过你的亲人,真是遗憾的事。”说到这里,龚剑诚叹息一声,“至少应该给你健在的母亲敬杯喜酒,给老人家亲手做点菜孝敬,可惜我做不到了!”

“我妈妈不知道疏散到什么地方去了,老人家还不知道我姐姐的事呢!”说到这里,李真娴泪流满面。但她马上就幸福地微笑,今天这个日子她不应该流泪。屋子里的闹钟响起了悦耳的击打声,晚上八点整,姑娘和龚剑诚一起相互跪下,凝视对方,这是他们约定的最庄严的时刻,严酷战争中难得的宁静美妙的时刻,两人对天举行了婚礼。

  真娴和龚剑诚并肩而跪,面向窗外的明月,真娴深情地说:“小时候,我常去大同江心的绫罗岛,姐姐带我在岛上茂密的树林里跑啊跑的,夏天大同江边百芳吐艳,芦荡银花,我做梦都想回家呀!可我爸爸死在洛东江,妈妈在日本人时期也身受重伤,一直体质不好,还担任了不少工作,现在我妈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姐姐牺牲在日本了,现在我只有一个最爱最亲的人,就是您了!”

真娴紧紧依偎在龚剑诚的怀里,流着泪喃喃地说:“希望我成为您的妻子后,您能像父兄、战友和同志那样爱我,疼我,支持我进步,我也会尽全力协助你、伺候你,给你生孩子。”

“真娴同志,相互尊重,我们不讲伺候。你那么年轻漂亮,嫁给我是我的荣幸,我会用生命去爱,去保护你。”龚剑诚深情地看着妻子。“不许这么说,你的生命是属于祖国的!我能陪伴你就是真娴今生最大的幸福!”真娴仰起头,含情脉脉,庄重地望着剑诚,“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亲爱的丈夫,个人不重要,我的祖国需要您,希望马克思和列宁保佑我的丈夫,永远不抛下我带我去战斗,直到自由和胜利那一天。”

“亲爱的!我们一起战斗!”龚剑诚握住妻子的手,默默看着窗外,“对祖国发誓,我和妻子真娴自愿结合,不管将来遇到多大挫折和苦难,都永不背叛中朝人民,永不背叛使命。”

明月皎洁的夜晚,两人在窗前默默肃立,勾着手发誓,然后喝干了那两杯交杯酒。放下红烛纸花装裱的竹帘,龚剑诚和李真娴静静地站在床前。这里没有罗帏幔帐,彩带红窗,只有两个手剪的大红“囍”字。龚剑诚和真娴轻轻来到炕上,掀去姑娘刚刚披上的红盖头。这是按照中国女子出嫁的习惯,姑娘自己用一块红手帕象征用的。四目相对,真娴的嫣红的面颊配着虔诚,明眸皓齿,端庄娇颤的妩媚。但随即姑娘的眼底流泻出一点幸福的哀伤,她忍住不哭,睫毛上却挂着轻盈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