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休得僭越!站在你面前的弃妇,乃是墉王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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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夫人!老爷回来了!”

秋月扯着嗓子从前院跑来,踉踉跄跄的奔到我面前,气还没喘匀,就拉着我往外跑。

“老爷?”我脱开秋月的手,气定神闲的理了理衣襟。

“是啊!老爷奉命代天巡狩已经走了一年多了,刚我路过前院,听老夫人身边的人说,老爷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家了!”

半个时辰?

我回身又坐到黄花梨木制的软榻上,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起案上的账本来。

秋月不解的问:“夫人……你怎么不去前院一起等老爷?”

前院已经传来了鞭炮的声音,正在迎接公孙则这个钦差大臣回来。

而我作为他的夫人,却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

这难道不是很可笑吗?

我嘴角露出冷笑,一边拨着金算盘一边说道:“他是圣上亲封的钦差大臣,又敕封了武英将军,接他的人多的是,我去凑什么热闹?不如花点时间算算这个月赚了多少银子。”

比起巴巴的在前院等只见过一面的夫君,我还是更喜欢多赚些银子。

我父亲是东京富商。

自古官家就看不起商籍,可不管你是否富可敌国。

所以我能嫁给公孙则,算是祖上福泽庇佑,这是普通商人想都不敢想的高嫁。

还好我父亲是少见的经商奇才,积攒了不少财富。

官家本是很反对我们的亲事,直到父亲拿出了整整一本三字经厚的嫁妆单,这才堵住了官家的嘴。

我的嫁妆下不但有小半成的商铺,还有十八车的奇珍异宝。

每逢节日,父亲都会再送一车的珍贵食材以及绸缎。

不缺银子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只是一年多过去了,公孙府从上到下依然是看不起我的出身。

可笑的是,我的婆婆竟然在官宴上与其他人说我“肚子不争气”。

整个东京都知道,她的儿子公孙则在我俩大婚当天收到了圣上的旨意,连正午都没过,他就带着几个心腹将士离开了东京。

而公孙则更是连堂都未曾拜完,盖头还未掀起,更何谈肚子争气呢?

马上传来了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

虽然我的肚子不争气,但有人争了气。

和公孙则一起回来的,还有他身怀六甲的小妾。

秋月看着婆婆笑的嘴巴都裂到了耳朵根,她却气的脸都憋红了。

她这次非要拉着我的手,去给公孙则和那个狐媚子一点颜色看看。

秋月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丫鬟,看待我的事,比我自己都要上心。

“公孙则可是武英将军,你确定你能给他点颜色?”

秋月虽是个直脾气的,但不是个傻的。

她嘟着嘴看着我,满眼都是替我委屈。

而我心里也有了想法。

春风拂面,院子里的海棠花开的正盛。

“秋月,如果人死了,银子却还没花完,会不会死不瞑目呢?”

秋月一听,立刻从悲伤变为更悲伤。

我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可爱又好笑。

“去万通钱庄取十万两银票,买下钱塘的地。十万两不够就再取,有多少,买多少。”

秋月一听有新的生意买卖,顿时来了兴趣。

什么郎啊妾啊,通通忘在了脑后。

2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前院的丫鬟过来说是老夫人请我过去用晚膳。

这一天都没想起来我这个人,这晚饭,呵呵。

我不紧不慢的换了身衣裳。

这身是我父亲打春时送来的蜀锦制成的。

翠玉色的蜀锦,配上一整套西域极品翡翠,衬得我气色极好。

我本就肤白,这一下,更是叫人挪不开眼。

丫鬟心急的一直扒着门往里看,却又不敢催我。

我昂起孔雀般高傲的头颅,扭着步子来到前院。

上一秒还在说笑的婆婆,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满脸写着嫌弃。

“易氏,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你夫君今日刚刚回来,竟然让全家人等你!”

我扫了一眼桌上所剩无几的饭菜。

好像,也没等我吧?

公孙则是第一次见到我的真容。

他不动声色的愣了一下,一旁坐着的女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立马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我懒得和他们吵,而是明目张胆的打量了一番他身旁的女子。

小腹已经可见的隆起,有点娇羞又有点胆怯的样子,确实是让人有些保护欲呢。

公孙则见我盯着她,赶快拉起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就好似我会吃了她一样。

我我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紧张的公孙则,又瞄了一眼双眼含泪的女子,和怒目圆瞪的婆婆,突然大笑了起来。

就是我这一笑,那姑娘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公孙则立刻起身指向我:“易氏为何恐吓我柳妹?”

其他人也跟着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笑的越发张狂。

我做了什么?

笑也有错了吗?

夫君和不知哪来的女人有了孩子,作为明媒正娶的正妻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的出身本就叫人诟病,经此一事,明日我就会成为东京贵圈茶余饭后的笑柄!

可公孙府上下没人在意我的感受,在他们眼中,此刻我这个善妒的恶妇正在骑在那个楚楚可怜的孕妇头上欺负她。

婆婆毕竟是多吃了几年盐的人,见状急忙提起了纳妾之事。

“既然杨柳姑娘已经怀了则儿的骨肉,那纳妾之事就尽快提上日程吧!”

“娘!柳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怎么可以只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呢?”

我斜眼看向公孙则。

孩子还没生下,就已经不满足于只当一个妾室了。

若是他日这个叫杨柳的姑娘生下男孩,是不是要抬为平妻?或者,她做大,我做小来伺候她?

我笑的脸上的肌肉都快凝固了。

我瞬时收起了笑容,看向了公孙则。

他一脸坚毅的看着我,仿佛在告诉我,他和他柳妹的感情不容质疑。

我从踏入偏厅就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却看了一出大戏,笑的口渴。

我端起茶盏润喉,今年新起的雨前龙井香气扑鼻。

鲜,嫩。

量少,也贵。

这价值万两黄金的茶叶我买回来孝敬婆婆,她劈头盖脸的骂我奢靡无度。

可是茶她却如数收下,每日都泡上两壶。

3

眼见我没有表态,杨柳总算开口了。

“姐姐,我不求你喜欢我,可我是真心与则哥哥相爱,求你不要拆散我们!”

眼里噙着泪光的杨柳,好一朵白莲。

“杨柳姑娘,母亲和夫君如此喜欢你,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当个妾委屈你了,姐姐正妻的名分,让给你了。”

从公孙则走这一年多,一封信、甚至一条口信、一个信物都没有给我带回来过,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或许公孙家的人也没想到我如此爽快,一个两个愣在那里,表情说不出的难看。

我看着桌上的菜,父亲天南海北搜寻过来,我却没有胃口。

我抬起右手,秋月立刻扶我起身回了海棠别苑。

我还未走出十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我儿吃了三碗饭了,家里味道定是比外面好,明日还让厨房给你准备。”

明日?

想多了吧!

我心中冷笑。

今日话已至此,还敢想明日的饭菜?

公孙则翌日就上了早朝。

我也没在公孙府待着,而是去了天盛福,东京最大的酒楼。

当然,也是我的酒楼。

秋月提着一沓地契递到了我面前。

我细细一看,不但有全部钱塘的田地,还有旁边一座小山。

“钱塘的地有不少人都在看,价格我提高了两成,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卖地给我。最后还剩了几万两,就顺便把一旁的山也拿下了。”

秋月跟了我这么多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她的手段和眼界都不差。

眼下正是春种的季节,“对了,你买的山是种什么的?”

“杨梅!”

我看了一眼秋月,她也马上会意。

毕竟我爹是商人,我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是经商的好手。

秋月帮我摆好算盘和纸笔,我写下“吃喝游”三个字。

秋月眼睛一亮,我俩共同的记忆泳了上来。

有一年一位年轻的富商来我家拜访我爹。

我和秋月有幸坐在屏风后面听到了他的经历。

他多年前用低价购入了一片荒地,又以包租的方式请人来耕种。

拿着收租的银子,在荒地中央盖了座客栈。

别人都笑他,觉得他肯定血本无归。

可当客栈建成时,刚好荒地也迎来了秋收。

这时大家才发现,他把这块荒地规划的别有洞天。

分成八个区域种植了不同的植物。

游人纷纷慕名而来,客栈的每间房屋景观都是不同的,甚至有许多人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几天。

而他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我和秋月正想着大把的银票即将装进我的口袋,突然听到旁边人议论起了公孙则。

是下了早朝的大臣们来酒楼闲坐。

“哼,公孙则就是太得意了!做了钦差大臣就飘飘然,竟然敢带着妾室回来!”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痛恨宠妾灭妻,他可倒了大楣了!”

皇上的消息很是灵通,他已经知道公孙则带回来一个怀有身孕的小妾。

于是本该钦差回朝应是加封加禄的,可他却未得封赏,只是夸赞了一番。

秋月听到这里觉得很解气。

我笑了笑,“走,回府看看。”

4

刚一进府,杨柳就从后面叫住了我。

她本是西域边境上的农户女儿,食物匮乏,巴结上了公孙则,来了东京,也算是她祖上积德。

她刚要张口,眼神却落在了我脖颈戴着纯金打造的佛公上。

这佛公是父亲给的嫁妆,还在护国寺请住持开过光。

“杨柳姑娘有话和我讲?”

她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姐姐,夫君让我找你商量过门的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凸起的肚子:“过阵子,我身体也却是不方便。”

“杨柳姑娘,昨日我已经表态了,这事你找母亲即可,我在府上并不当家做主。”

这我也不算骗她,整个公孙府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如何当的了这个家?

杨柳垂着眼,伸手过来想拉我。

我后退两步躲开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淡淡的说道,“那柳妹就不打扰姐姐了。”

秋月扶着我回了海棠别苑。

我屁股还没有坐稳,公孙则就气势汹汹的踏进了海棠别苑。

“你个毒妇,你怎么能如此善妒?”

公孙则告诉我,刚刚杨柳遇见我,我妒忌她怀有身孕,于是推了她一把。

现在杨柳肚子痛的下不了床,下人已经去请大夫了。

这锅我当真不背,我是连她一根手指都没有碰,何来的推她害她?

“你便如此不愿意相信我?”

公孙则一脸恨意道:“易玉衡,若是柳妹有事,我定要你知道知道我的手段!”

门外小厮大喊着大夫来了。

公孙则立刻转头准备离开海棠别苑。

“等等!”

我叫住他,他停了下来,并没回头。

我提了一口气,道:“武英将军既然认定玉衡蛇蝎心肠,请将军赐下一纸和离,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公孙则顿了一下,冲出了别苑。

我与他的婚事,可以说是我俩本无缘,全靠家里有钱。

公孙则的父亲走的早,公孙家也早就落寞了。

但公孙则十分上进,守着公孙府,小小年纪就出征做了将军。

皇帝赏识他,我爹也是。

我爹认定他是个好丈夫、好女婿。

于是,公孙则出征人马不够,我爹出钱买;公孙则出不起聘礼,我爹塞了大把银子叫他提面子;皇帝让公孙则一路北上巡狩,我爹提供一行人一路的盘缠……

再加上这些年我爹陆陆续续送来的东西,衣食住行,整个公孙家的生活水平都提了一个档次。

只是我花再多的银子,也买不来一个好丈夫。

自打我说要和离,公孙则既没有给我和离书,也没有见过我一面。

秋月气的半死,我却不觉得。

我们一共也就见了两面,完全没得感情,我也没有为他伤心难过的必要。

公孙则确实也没功夫管我,府上正张罗着布置喜堂呢。

公孙则确实是个好丈夫,不过是别人的。

他给杨柳的样样都要最好的。

嫁衣是云锦用金线来绣的,十几个绣娘加班加点才赶出来;金饰挂了满身,甚至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宫里退下来的老师傅来雕刻;聘礼全部都是珍品,足足凑了八十八样……

我拨着金算盘,想当初他娶我时,我易家用了黄金几十万,而公孙家只出了不到万两白银。

现在倒好,娶个妾,至少要花十万两。

5

海棠别苑的花开的极好。

“姐姐。”

我坐在凉亭里抚琴,听到了杨柳的声音,我身子一直。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想到上次吃的亏,我立刻坐到了凉亭的另一端。

“姐姐真是多才多艺,妹妹是比不过了,只能待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夫君便抬我做平妻。想来姐姐如此知书达理,定是会同意的。”

好啊,将我一军。

这话她怕是在肚子里练了百八十次吧!

我的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宠妾灭妻做到底是吧?

公孙则回来时就能看出来他已失去圣心,若是落实了这个名头,只要参他一本,公孙府以后都没好日子过!

圣上当年就险些被废了太子,要不是墉王冒死相救,只怕现在是庶子称王了。

可公孙府却寻思一样把请帖送往各府上。

就好像在号召整个东京:公孙则就是宠妾灭妻,有种你来参我啊!

这些文官也不负所望。

参公孙则的折子一本一本的往上递。

而就在公孙则和杨柳大喜的这天,陛下的圣旨下来了。

今日是他俩大喜的日子。

我一早就出来躲清闲了。

我坐在茶楼里,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隔壁客人聊天。

突然一阵急促的吵闹声,咚咚咚的脚步越来越近,一个小厮慌忙的进了隔壁包厢。

“王爷,皇上下旨,褫夺了公孙则武英将军的封号!不但如此,还罚了半年的俸禄!”

“哈哈哈哈!”

隔壁的客人听了这话,笑声大到我以为他在我的包厢。

这茶楼是我花重金装饰的,提供的好茶吸引了许多官家贵族。

但大家也怕祸从口出,所以在这里聊八卦,都是轻声细语。

可隔壁的客人却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他大笑后,就开启了骂街模式。

这位客人将公孙则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丑事全部数落了一遍。

我桂花糕都吃光了两盘,他好似还有滔滔不绝的难听话还没说完。

我坐的累了,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隔壁似乎是感到了我的动静,骂街也停了下来。

虽然换了话题,但是依然嗓门极大。

“钱塘的地是谁买走的,你们查到了没?”

“是易小姐。也就是,公孙夫人。”

我?

听到他们谈论到我,我和秋月都静下来想要听个仔细。

只听那男人怒斥道:“她是猪吗?她买钱塘的地做什么?难道是给那贱女人肚子里的杂种做贺礼吗?”

我一脸问号。

谁说我买地是给别人的?

难道他们还不知道我是一个很抠门的人吗?

随后那男人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又补了一句:“活该!都不是好人!”

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该不该生气。

那男子往这边看了过来。

我也反过来看着他。

不过我们互相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形轮廓。

“王爷,我们回府吗?”

“嗯,走。”

直到小厮叫他,他才离开了茶楼。

王爷?

对,传话的小厮也叫他王爷。

难道,这人是墉王?

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