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凤岐老师可能80岁,前两天去世了,应是死于新冠。我早就想写这段回忆录,迟迟没有动笔,想起来非常后悔。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不能等人死了以后再写回忆录 ,要写就在活的时候写 ,让他本人也能看得到。我和曹凤岐老师值得在一生中或在历史中,能有点价值的东西有两个小片段:

第一段,我们在一起学习半年,1976年我二十四五岁,他30多,率领北京大学工农兵学员,和北京市总工会联手开门办学,办了一个批儒评法学习班,长达半年。我是作为工人理论队伍派出去学习。曹凤岐老师已是北大教师,留校当辅导员,就应该是我老师这辈的。我对他的印象是非常能干,和蔼可亲,那时北大从老师到辅导员,在工农兵学员前面俯首帖耳,知识分子是臭老九的时代,学员气焰嚣张。在一起基本上没谈过什么学问,就是谈社会上的事,单位里的社会经验,大部分是从部队推荐上来的。

还就是我听了几位北大老师的课,受益终身。最深刻的是赵静老师,中西文化比较,已经突破了单一历史发展一元论,走到文明多元论和循环论,不能用5种生产方式来套中国。郭沫若范文澜写的中国通史,周一良写的世界史我都看过,思考一些问题。赵静老师提纲挈领,突破了社会两个阶级的说法 说是三个阶层,奴隶社会西方发达,不仅是奴隶和奴隶主,还有一个平民阶层,中国封建社会发展,也是有三角关系,,政府,私人地主和自由农民。对比中国和欧洲的封建社会差太远了。西欧封建社会是很落后的,日耳曼人的原始社会末期的军事组织征服古罗马帝国,和比较先进的文明相结合,形成分封诸侯制,西欧封建社会是分裂的,叫领主所有制。国王没有实权,农奴没有人身自由,对领主有人身依附关系;欧洲真正有统一的有组织力量是教会。封建社会很短,叫中世纪800年,很快进入了自由资本主义时代。中国就大不一样,封建社会太发达了,从秦始皇统一中国算,也是三种力量,国家,地主和农民,地主和政权相分离是私人地主,农民和地主没有人身依附关系,属自由农民。中国封建社会形态太发达,所以资本主义起不来。这一系列观点我一直用到现在,最初是受到了赵静老师的启发。我就此就认识了曹凤岐老师。

以后一段是改革开放以后,他当光华管理学院的副院长。我们交往很多,他请我去他们学院讲了半年国际金融,参加很多研讨会。但我和曹老师的关系没延续下来,后20年就中断。这主要是我搞经济学非主流派,和经济学主流派发生分裂。和曹老师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我们关系也受到影响。

我1994年到经济研究所以后,6位著名自由派改革经济学家,联手反对朱镕基搞宏观调控,左大培在我们经济研究所是我的同事,写了一篇文章骂人家,叫经济学界也要反腐败,引起轩然大波。这边就采取私人封杀,到处打电话,让各报纸经济学界的各方面人士,谁也不许理左大培。我就看不惯这种做法,就公开出面支持左大培。我们做的肯定是对的,也没有必要去得罪这些老师,这都是改革派的很著名的人物。我80年代也是改革派在天津开发区也很有名,他们也很认我。为了一个政府决策得罪了这么一大片人,现在想起来挺幼稚,我为此受到很大损失。包括和曹凤岐老师的关系,来往也没啥意思了。

这是经济学界分裂的一个重大事件。左大培后来跟我说,吴敬琏支持他,带着他见了朱镕基,说我这宏观调控是经济学界全都反对我,就你一个年轻人来支持我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左大培就告诉我了说,他也不想和政府领导人有什么关系,我说我也不想有,刚干8年处长出来,想清静,好好搞几年学问,结果我们俩人就失去了一个最好的和政府建立渠道的机会。

现在看来真是太傻了,为政府政策得罪这么多人,自己都不知道和政府建立点联系。后来倒是光华管理学院给我来一个电话,说是厉以宁老师想请你去参加讨论会,我说好我去。结果一直没有收到通知,后来发现他们把通知寄错,寄到我们单位去了。我当时应打电话给曹老师,我也是不关注人事关系。我是就觉得实在太没缘分,没有做任何补救和解释。从那之后和曹老师也就再没关系,一直到他去世我才有所醒悟。当时北大老师厉以宁和肖灼基,对我都是相当好,因为这些经济学的这些争论值得分裂吗?争论观点是我们对,我只考虑观点对错去得罪这么多人,确实很不明智。引起了他们那些学生,对我抱有很大仇恨,进行很多的打击报复,现在想起来悔之晚矣。事还得说清楚,留给后人们去总结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