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班的时候，付珺接到妈妈杨美玉的电话，电话里，杨美玉带着哭腔说：“珺珺，你爸要跟我离婚了，你赶紧回来吧。”

付珺听了头皮有点发麻，自从她结婚搬走之后，她爸妈时不时就闹一次离婚，每次闹离婚，杨美玉都要打电话给她，让她劝爸爸付海胜。

她结婚六年，两人闹离婚的次数不下10次，每次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爸爸进屋不换鞋、在外面喝多了回家等等。

付珺本来都已经见惯不惯，但自从爸爸去年退休之后，这闹离婚的次数明显就频繁起来，这已经是退休之后的第4次了，想到这里，付珺心里一阵烦躁。

下了班，她先打了个电话给老公方明，让他晚上照顾好女儿，她要去一趟爸妈家。

他们家住在城东，爸妈家住在城中，距离并不远，但是开车一趟也要30分钟。

到了家里，杨美玉见到付珺，哭得更厉害了，说：“你爸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付珺问：“爸呢？”

杨美玉说：“在房间收东西呢！”

付珺走进房间，看到爸爸正在把衣柜里的衣服往箱子里塞，她走过去把他的衣服又拿回衣柜里，一边说：“爸，你又跟妈在闹什么别扭啊？”

付海胜停下动作，坐在床边说：“今天我只是把袜子丢到洗衣机里跟衣服一起洗，她就唠叨了我一天，说不想跟我过了，我这不是成全她吗？”

付珺说：“爸，你又不是不知道妈的脾气，就不能让让她吗？”

付海胜说：“让了大半辈子了，不想让了。”

付珺说：“妈天天在家里照顾你，多辛苦啊！”

付海胜说：“我每天工作就不辛苦吗？”退休前，付海胜是一个地质技术员，经常要在野外跑。

付海胜的这句话，让付珺突然怔了一下，在她印象中，爸爸可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工作辛苦这样的话。

这时，杨美玉走了进来，挽着付珺的手说：“珺珺，你说你这次站在谁那一边？”付珺刚想说“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

但没等她说出口，付海胜突然苦笑了一声说：“呵，珺珺从小到大哪次不是站在你那边？”

付珺突然愣住了，她迅速从脑海里回忆找寻过去的生活片段，竟然发现，爸爸说得是对的，从小到大她都跟妈妈站在一起。

她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汹涌的心酸。

她想起有一次，爸爸刚从野外回来，妈妈说他脚臭，要他在外面洗干净脚才能让他进来，让她在门口守住，爸爸向她求饶说很累，让她放他进去，但她坚决不同意，结果过了一会再开门，发现爸爸已经在门口睡着了。

还有一次，爸爸出差回来，给她带了一支玩具水枪，她本来很想玩，但妈妈告诉她女孩子不能玩水枪，无论爸爸怎么逗她，她害怕妈妈生气硬是不敢玩，最后爸爸只好十分失望地把水枪送给了邻居的小弟弟。

她知道爸爸在意，但她没想到爸爸原来一直都在意她对他的态度。

再看看爸爸现在，都将近六十岁的人了，头发白了一大半了，付珺觉得鼻子一阵酸，她强压着情绪，左右两边都说话哄着，好不容易，才勉强把两人稳住。

60岁老爸闹离婚我劝阻，可等他说完理由，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开车回家的时候，付珺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直在不停地流，她想到过去种种，在家里，她和妈妈就像是一个同盟，她总是听妈妈的指挥一起对付爸爸，可是不论她怎么站在妈妈那一边，爸爸却从来不生她的气，一直那么爱她。

她突然有点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要伤害一个一直爱她的人？

2

回到家里还没进门，付珺就在门外听到女儿的嬉笑声，打开门一看，发现客厅的地板上摆满了沙发靠背，方明正追着女儿苗苗跳来跳去。

苗苗见到付珺回来，脸上的笑容马上收敛了起来，她推开方明向她跑来抱住她说：“妈妈我不玩这个游戏了。”眼神闪过一丝害怕。

这个游戏以前苗苗也和方明玩过，但是付珺不想让她玩这种没营养又吵吵闹闹的游戏，就训了方明一顿，让苗苗以后不要再和爸爸玩这种游戏。

换作以前，付珺肯定又要吵方明一顿，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女儿眼里的那种恐慌让她心里觉得一阵的心酸，那种感觉她似曾相识。

她蹲下身子抱着苗苗说：“你想玩就再玩一会儿吧。”

苗苗说：“真的吗？妈妈你不会生气吗？”

付珺说：“妈妈不生气，你跟爸爸玩吧。”

方明听了付珺的话，眼里也分明明亮了不少，他一脸笑容地走过来对苗苗：“爸爸来抓你了。”两人又玩了起来。

付珺走到餐厅，看到餐桌上放着肯德基吃剩的打包盒，她下意识地责备方明道：“方明，你怎么又给苗苗吃这种垃圾食品？”

方明说：“苗苗很久没吃炸鸡翅了，她特别想吃，我就给她点了一份。”

付珺说：“你不知道这些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吗？怎么老是给她买这些？”

方明说：“这一年都吃不上三次，没关系吧？”

苗苗听到两人在争吵，跑过来抱着付珺的大腿说：“对不起，妈妈，我以后再也不吃了。”眼里满是怯懦。

本来付珺还在火头上，但是苗苗的这句话突然刺痛了她，她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她也对她妈妈说过同样的话。

在她8岁那年的暑假，她特别馋吃冰棍，爸爸隔三差五就会给她买一根冰棍吃，但妈妈觉得吃冰棍对女孩子身体不好，每次爸爸给她买冰棍吃都不高兴。

有一回，还跟爸爸争吵了起来，付珺不想他们吵架，就跟杨美玉说：“对不起，妈妈，我以后再也不吃了。”

从那以后到现在，付珺一直很少吃冰的东西。

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付珺在心里其实有点恨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能吃，就是她不能吃，明明爸爸都说可以吃，为什么妈妈就非不让她吃？

这一刻，付珺看着6岁的苗苗仿佛就像看到了8岁的自己，苗苗喜欢吃炸鸡翅她是知道的。

过去，只要每次方明买给她吃，她就要生气地训斥方明，还要教育苗苗一顿。

但今天，她突然就不想那样做了，她对苗苗说：“如果喜欢吃的话，偶尔吃一点也没关系。”

她对方明说：“以后少买点吧。”

方明没想到付珺突然不发飙了，有点诧异地应了一句：“哦。”

苗苗高兴地跳起来对方明说：“爸爸，我下个星期还要再吃一次，可以吗？”

方明说：“咱们下个月吃一次吧，好不好？”

苗苗伸出手指和方明拉钩，说：“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看着苗苗高兴的样子，付珺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明明自己小时候也很讨厌妈妈这样对自己，为什么到了自己当妈了，也要做那样讨厌的妈妈？

晚上，付珺洗完澡躺在床上，方明已经在隔壁把苗苗哄睡了，他回到床上便向付珺拱了过来，整个人从背后贴身搂着她。

付珺轻声说了一句：“不行。”

方明没说什么，付珺听到他低沉地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睡去了。

她和方明结婚没多久就怀上了苗苗，生了苗苗之后，付珺的月事就一直不正常。

一年下来，两人做那事的次数两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生完苗苗的前两年，付珺看这个病还有点积极性，但中医西医都看过了，就是看不好，慢慢她也懒得管它了。

这病就这样拖了下来。

3

第2天回到公司，付珺一大早就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被誉为他们公司模范夫妻的艾米和张杰离婚了。

艾米是财务部的，张杰是市场部的，两人郎才女貌，结婚三年多，在外人看来一直都是十分恩爱的，两人怎么突然就离婚了？付珺听了觉得很意外。

跟付珺同一个办公室的安娜压低声音对大家说：“听说张杰一直不碰她，艾米实在忍受不了，出轨给张杰戴了绿帽子，两人才离婚的。”

大家听了这么一个八卦消息，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难怪离婚了。”

“亏他长得那么帅的一张脸。”

“长得帅有什么用？夫妻之间不和谐，我保证早晚会出事。”

付珺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方明的那声叹息，她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

一年多前，有人给她推荐了省人民医院一个老中医，说治她这种病效果很好，但她一直懒得去。

付珺在医院的公众号找到这个老中医，没想到他下午还有一个号，于是她连忙挂了号，又跟主管请了假，决定下午去看一下医生。

中午，付珺打电话给方明，告诉他要去看医生的事，让他下午去接苗苗。

听到她说要去看医生，方明的语气难掩高兴，他问：“怎么突然想起去看医生了？”

付珺撒了个谎，说：“今天听同事说这个医生看我这个病很好，下午正好没啥事，所以就去看一下。”

方明说：“要不接完苗苗之后去医院接你？”付珺说，不用了。

到了下午，付珺去省人民医院看病，医生给她把脉开药，她取完药正准备走。

到了2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心理门诊在做宣传，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去做一个心理咨询，昨天发生的事让她心里一直很乱。

她看了看手机，才下午4点半，还有时间，她决定去问一下，如果有号就去看，没有号就算了。

结果还有号，付珺挂了号很快就轮到她了，接诊的是一个女医生，姓刘，年纪约40来岁，看上去平易近人。

刘医生问：“付小姐，你最近有什么困惑？”

付珺听了，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向一个陌生人讲述自己真实的内心想法，这不是一个轻易可以突破的界限，她说：“嗯，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

刘医生温和地说：“那我们就随便聊聊吧。”

刘医生显然对她这样的病人见惯不怪了，就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和付珺聊起了她最近遇到的事、心情和产生的一些想法等等。

很快，刘医生就从付珺的三言两语之中找到了切入点，她说：“能谈谈你对你妈妈的感受吗？”

付珺说：“我妈妈很爱我，我也很爱我妈妈。”

刘医生突然问：“那你曾经有过恨她的念头吗？”

付珺第一时间否认，她笑着说：“我怎么会恨我妈呢？她每次他跟我爸闹矛盾，我都站在她这边。”

刘医生很有耐心地说：“那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你妈妈有没有做过哪些事情让你觉得很反感？”

刘医生的话让付珺觉得有点抗拒，她甚至觉得刘医生有点不礼貌，但是看着她一脸诚恳的表情，又不像是故意的。

刘医生让她放松，不要紧张，可以花点时间回忆一下。

一些曾经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像泡泡一样逐个冒了出来。

她想起9岁那一年春节，妈妈说要带她去买新衣服，让她自己选自己喜欢的衣服，她选了一条黄色的连衣裙，觉得特别喜欢。

结果妈妈觉得不好看，给她买了一条大红色的连衣裙。

那天她觉得委屈极了，明明是妈妈让她选的，但她发现她觉得好看的并不重要，妈妈觉得好看的才重要。

那一刻，她恨妈妈。

还有，妈妈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让她一起去责备、威胁爸爸，如果爸爸不从，就不跟他好。她不想那样做，因为爸爸对她很好，她不想那样对爸爸。

但妈妈让她二选一，要么选择对爸爸好，要么选择对她好。

那一刻，她恨妈妈，她不想选择。

但是，每当她意识到自己产生恨妈妈的想法的时候，她都觉得很害怕，因为平常妈妈对自己是那么的好，她怎么可以恨她呢？

如果她恨妈妈，那她的良心肯定是被狗吃了，她肯定不是一个好孩子，她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付珺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对刘医生说出了从小到大一直困扰她的这个秘密。

她流着眼泪对刘医生说：“刘大夫，我是不是很差劲，妈妈对我这么好，我竟然恨她。”

刘医生说：“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妈妈做得不对？”

付珺摇摇头。

刘医生继续说：“在每个人小的时候，父母就是他们的天，父母说的话对他们来说就是绝对正确的，但当他的内心感觉与父母的话产生冲突而又没有得到合理引导的时候，他就会拒绝承认自己的感受，进而拒绝接受自己某部分真实的感受。”

4

正当付珺想好好消化刘医生的话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原来是妈妈的电话，杨美玉在电话里哭着告诉她说，爸爸已经搬回了他们以前住的老房子里。

付珺只好匆忙地跟刘医生告别，赶往老房子。

他们家以前住在火车站旁边，自从她上大学买了新房之后，老房子就一直出租出去，但去年底最后一个租户搬走之后就没再租出去。

付珺把车停到老房子附近的一条街道上，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家熟悉的卖鸭脖的老店。

小时候，爸爸非常喜欢吃鸭脖，但是妈妈总是不让他吃，有时候，爸爸接她放学就会偷偷买一些，吃完再上去。

但付珺每次都要给妈妈告状，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见到爸爸吃鸭脖了。

付珺犹豫了一下，买了一斤鸭脖。

老房子很小，只有40多平方，付珺到的时候，房子已经被爸爸收拾得有模有样，还有几分过去的模样。

付海胜接过付珺手里的鸭脖，脸上的表情既诧异又高兴地说：“怎么给我买这个了，你妈不是不让我吃吗？”

付珺说：“偶尔吃点也没关系。”

付海胜一边吃鸭脖，一边跟付珺说：“如果你今天是来劝我回家的，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回去。她愿意离婚也好，不离婚也好，反正我也不回去跟她一起住了。”

付珺没有说他们离婚的事，反而问了付海胜一个问题：“爸，我从小就跟着妈妈对付你，你有没有生我气？”

付海胜放下了吃到一半的鸭脖，显然没有想到付珺会问这样的问题，他说：“傻丫头，爸爸怎么会生你气？爸爸知道很多都不是你的原意，气也是气你妈，老是教唆你疏远我，剥夺了多少我和你亲近的机会。”

付珺说：“那你为什么不也这样教唆我？”

付海胜说：“要是我也像你妈那样，爸爸怕你对你妈好的时候会有内疚感，觉得背叛了老爸，我不想你那样。”

听到“背叛”两个字，付珺心里突然一震。

她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妈妈因为爸爸买菜买错了，回来之后一直数落爸爸，尽管爸爸已经一再认错了。

她觉得爸爸很可怜，就跑去跟妈妈说，能不能不再骂爸爸了？

结果妈妈却很吃惊地责备她说，怎么能够替爸爸说话呢？如果她站在爸爸那边，就是背叛她。

从那以后，她每次想跟爸爸亲近、想替爸爸说话的时候，内心都有一个强烈的不适感，觉得自己怎么能够背叛妈妈呢？

付珺和爸爸聊了一会，就离开了，她并没有劝爸爸回去，她觉得反正两人住在一起天天都吵，还不如先分开一段时间，说不定对两人都更好。

付珺想回去做妈妈的思想工作，走到半路杨美玉的电话就来了，听到付海胜不回来，便骂道：“这个没良心的，枉我天天在家照顾他那么辛苦，到老了就一脚把我踢开，在外面找小三。”

付珺说：“妈，爸没有找小三，反正你平常在家照顾爸也辛苦了，现在不是正好放假了吗？等过一段时间老爸受不了了，他自然就会搬回去住了。”

杨美玉说：“他会吗？我看他这回是铁了心。”

付珺说：“等老爸回去之后，你就体谅一下他，别老挑他的刺，你们就不会老是吵了。”

杨美玉诧异地说：“珺珺，你怎么替你爸说话呢？”

付珺说：“妈，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杨美玉听了又带着哭腔说：“珺珺，你现在也嫌弃妈妈了，你们父女俩要一起对付妈妈了，你也不爱妈妈了？”

类似的话付珺从小到大已经听了无数遍，一直以来，她内心都很讨厌妈妈这样，但又不敢反抗，因为害怕妈妈生气。

但此时此刻，付珺却觉得心里有一股再也忍受不住的怒气，她对杨美玉说：“妈，不是说我替爸爸说句话、我爱爸爸就等于不爱你了，我难道不能爱我的爸爸吗？我可以同时爱你们两个，为什么非得让我2选1？为什么我爱爸爸就给我安一个背叛你的罪名？我受够你这样的道理了。”

付珺说完，没等杨美玉说话就挂了电话，她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多少年来，她一直没有办法处理妈妈给她施加的这个压力，只要她一想对爸爸好，内心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内疚感，觉得自己背叛妈妈。

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内心竟然产生背叛妈妈的念头，但是她的感觉又告诉她，爸爸一直很爱她，为什么她要一次又一次伤害对她好的人？

一直以来她都没法处理这样的冲突，今天刘医生告诉她的那番话终于让她释怀了，她一直以来都认为是她的问题，但原来并不是，那是她妈妈的问题。

5

晚上，付珺在哄苗苗睡的时候，苗苗突然对她说：“妈妈，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付珺说：“什么事？”

苗苗说：“就是你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骂爸爸？”

付珺有点意外地说：“妈妈有吗？”

苗苗认真地说：“当然有。每天只要爸爸有一点不顺你的意，你就会板着脸骂他，我觉得爸爸好可怜。”

付珺听了，既感到惭愧又感到高兴，惭愧的是想不到自己活成了妈妈的模样，高兴的是女儿并不像她小时候那么懦弱，而是勇敢地把自己的内心感受说出来。

小时候，她有无数次想要向妈妈说类似的话，但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付珺有意地改变了自己对方明的态度，每当她想对方明发火的时候，她就会想起苗苗的话。

她强行克制住自己习惯性向方明发火的行为，这些天，她明显感到了方明和她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虽然之前她和方明在外人眼里也是十分恩爱的模范夫妻，但这两年，她能明显感觉到方明和她之间其实已经有了隔阂。

尤其是最近这一年来，方明晚上经常找各种借口晚回家，但是这些天每天都是一下班就回家，就像过去那样花心思给她和苗苗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付珺吃了一个星期的药，感觉自己的病好了不少，于是她又去了一次复诊，顺便再去看一下心理门诊。

这次付珺和刘医生探讨的话题深入了很多，她把自己这些天来的心路历程都告诉了刘医生，刘医生给她说了很多心理学上的观点和道理。

两人聊到了付珺的病，刘医生说：“你这个病其实跟你的心理有关。”

付珺看了这么久的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的这个病跟心理有关，她不太相信，说：“跟我的什么心理有关？”

刘医生说：“跟你与异性相处的心理有关。”

付珺“哦”了一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刘医生说：“所有人跟异性相处的模式，都来源于自已跟异性父母相处的模式。也就是说，你和你老公的相处模式，很大程度受你跟你爸的相处模式影响。”

她顿了顿，看着付珺继续说：“据我分析，你爱你的老公，但你的潜意识又一直在抗拒和你老公接触，因为你内心有一种对母亲的巨大内疚感和背叛感投射到你和你老公的关系上，你的潜意识不允许你跟你老公有接触，所以你这个病才会一直好不了。如果你能放下这个思想包袱，你的病自然就会好了。”

付珺想起小时候，爸爸一出差回来就想抱她，但她就是不敢给他抱，因为害怕妈妈会生气。

她又想起和方明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方明向她亲密地靠近，她就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和压力，很可能就是刘医生说的这个道理。

和刘医生道别后，付珺想起有好几天没去妈妈那里了，自从上次那一通电话后，这些天妈妈破天荒地没有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反而爸爸破天荒地每天都给她打一次电话，她感觉自己在不断修复跟爸爸的关系，自己跟爸爸的关系是有史以来最好的，而奇怪的是，她跟方明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来到妈妈家，付珺感觉家里不像从前那样干净得一尘不染，杨美玉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显然，这些天她想了很多。

付珺正想着怎么安慰她妈妈，没想到杨美玉自己主动开口了，她说：“珺珺，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一直都要你站在我这边吗？”

付珺说：“是因为你讨厌爸爸，想让我和你一起对付爸爸？”

杨美玉摇摇头说：“是因为我太爱你爸爸了。你爸爸最爱你，我以为只要你一直站在我这边，你爸爸就不会离开我了。”

付珺疑惑地说：“可是，你平常总是嫌弃爸爸这样做得不好、那样又做得不好，这是爱他的表现吗？”

杨美玉抚了一下脸，苦笑一声说：“呵呵，因为我自卑，你爸是大学生、工程师，而我是个农民，又是全职家庭主妇，我没有任何配得上你爸爸的地方，只好在家里通过不断吹毛求疵地责备他，来建立自己的安全感。”

付珺没想到妈妈内心真实的想法竟然是这样，她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美玉说：“珺珺，你那天把妈妈骂醒了，这些年来，妈妈一直都不敢让你和爸爸太亲近，生怕你们俩个一伙把妈妈抛弃了，是妈妈太自私了，对不起！”

付珺突然有一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这些年来的委屈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两个月后，付海胜搬回了家中，杨美玉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挑他的毛病，两人再也没提过离婚。

付珺的病在一个月前就好了，她和方明的关系胜似新婚，她也不再动不动就向方明发火，一家三口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