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家宝贝女儿的杰作….”桑洁站在客厅,手里抱着女儿,笑着对刚进家门的丈夫李志宇说。
李志宇包还没放下,就快步走到妻女身边,
“哦呦,我家以后要出大画家啦,爸爸来看看画了什么呀?李志宇绕到妻子背后,冲女儿做了个鬼脸。
又转身进卫生间,洗好手出来,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圆圆还在牙牙学语,看到爸爸,挥舞着小胳膊,嘴里含含糊糊的叫“爸…爸”,李志宇笑着教女儿发音“bao..bao,爸爸”…
腾出手的桑洁走进厨房里忙活起来,手脚麻利的拧开煤气开关,起了油锅,菜是下午趁着宝宝睡着时洗干净的,朝锅里倒下去,“哐当框当”炒起菜来。
不过一刻钟,饭桌上已摆好三菜一汤:油爆儿虾、西芹炒百合、肉片炒茭白、冬瓜排骨汤,红红绿绿,甚是好看。圆圆玩累了,睡着了,李志宇坐下来吃饭,夹一只油爆虾放进嘴里,
“好吃….”李志宇朝老婆眯眯眼,竖起大拇指,
“好吃就多吃些….”桑洁看着吃的有些急的丈夫,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下周末妈说阿姨们想聚聚,要我们早点过去帮忙….”李志宇边吃饭边说。
李家是个大家庭,平时亲戚走动也多,几乎每个周末,他们都要回婆婆家,桑洁大多时间都在厨房里忙碌,她做的菜色相味俱全,亲戚们都爱吃。
但桑洁常觉得累,只想早点儿回自己家。李志宇倒能体谅她,饭后他总抢着洗碗,这时婆婆会说不用搞了,明天阿姨会来搞。
婆婆家请了钟点工,只在周末不过来,婆婆说周末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有外人在,说个话也不自在。
听了这些话,桑洁也只笑笑,她想要是钟点工阿姨周末也能来,帮她搭把手该也好。
这些,她偶尔跟闺蜜提起过,说本想着周末老公休息,他在家带圆圆,她就想可以歇口气。
可这么一来,周末却更加累了。闺蜜就说她,你当初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决定在家带娃了呢。
桑洁叹口气,说:“婆婆说现在的阿姨这么坏,圆圆你自己带吧,家里也不缺你这点钱。婆婆这么说了,我想着也有道理,就这样决定了。”
闺蜜说:“你现在在家带娃,多做点家务,在他们看来是小事,苦的是你自己,赶紧想办法吧。”
桑洁皱皱眉,说:“现在更加不可能了,大家都说我在家好,我要是出去工作,志宇第一个不同意的。”
闺蜜便说:“你呀,他们满意了,你自己呢,这样下去不得累死啊。”
桑洁看了闺蜜一眼:“现在这样还算幸福的了,上次吃饭时,婆婆还有意无意问我们想不想二胎。”
闺蜜瞪大了眼睛:“二胎?他们是坐着说话不要疼,关键是这事儿李志宇怎么说?”
桑洁眼里泛起温柔:“他说他听我的。”
闺蜜点点头,说那还行,你这老公还算靠谱,要说,按他们家这条件,你婆婆估计心心念念想要个孙子吧?
桑洁幽幽的叹口气,无奈的说:“这就不知道了。”
说起经济条件,李志宇家是做家纺外贸生意的,有自己的工厂,经过这么些年的积累,还是有些家底的。
李志宇和桑洁是大学同学,桑洁是小县城里考上来的,妈妈没有正式工作,偶尔做点临工贴补家用。爸爸是国营企业的技术工。还有一个弟弟。
桑洁生的清秀雅丽,她性格虽有些内向,但学业优秀,乐于助人,和李志宇在一次志愿者活动中认识,李志宇大她一个年级。
爱情这东西,有时候是很神奇的,李志宇说看到桑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并认定这个姑娘以后就是他的老婆。
志宇妈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本想着找个生意人家的女儿,联姻也可以把生意做得更大,无奈志宇就是认准了桑洁。
后来婆婆就说:“算了,就依了你,小桑家里条件虽差些,倒是个里外清爽的姑娘,反正是你们过日子,我也不管这么多了。”
到了下周四,志宇吃饭时又说起去妈妈家的事,桑洁说:“我有些受凉,你跟妈说一声,明天请阿姨也来帮忙,我怕忙不过来,耽误大家吃饭。”
志宇说好的,拨了电话出去,婆婆说明天她会帮忙的,桑洁只得点点头,她想到每次去婆家,都是婆婆在厨房里不停和她说话,从没真正帮上过忙。
第二天一大早,桑洁抱着圆圆,志宇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车。半小时后到婆婆家。桑洁一进门便钻进厨房忙碌,今天来的亲戚多,要备二桌子的菜量,洗、切、备菜够她忙上一上午。
志宇抱着圆圆,婆婆在客厅逗弄女儿,志宇说:“妈,你看着圆圆,我进去帮帮她。”
老太太嘴上应着:“还早着呢,要去你就去….”
志宇帮妻子整理芹菜叶子,桑洁正拿菜刀切肉丝,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志宇忙说:“我来吧,昨天你就有点咳嗽,别累坏了。”
桑洁看着这一大堆活,用手抹了把汗珠,咬咬牙:“没事的,你先摘菜”
没一会儿,亲戚们陆续到家,志宇被舅舅叫出去聊家常,公公忙着照待客人们,婆婆带着圆圆和亲戚们聊着天。
桑洁感到头有些晕,双手撑着厨房台面,歇了二分钟,想着这么多人等着吃饭。便强打精神,忙着开锅炒菜,志宇进来帮忙端菜,看着妻子略显苍白的脸,志宇心疼的说:“今天辛苦你了。”
桑洁苦笑笑,她能说什么呢。
吃饭时,二姨称赞桑洁会做菜,对婆婆说:“你家桑洁真贤惠,你看我家芽芽,在家啥都不会做,嫁了人还是老样子,一点长进都没有。”
另一个亲戚接口说:“芽芽哪需要做这些的,二姨你把她嫁到他们家,也没打算让她做家务吧?。”
二姨夹着菜正往嘴里送,听到便说:“那倒是。”
大家听到志宇咳嗽了一声,三姨马上说起去哪里春游的事。
桑洁装作没事人一般,喂着圆圆吃饭。志宇家的亲戚做生意的多,家里经济条件都算不错,她和她们没有共同语言,不是她买不起,而是她向来对奢侈品这些都不感兴趣。
等到一大家子吃好饭,在客厅吃着水果聊着天时,桑洁在厨房洗着一大堆碗,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志宇中间进来帮着刷碗,又被舅舅叫出去问厂里的情况。
桑洁坚持到把厨房收拾干净,亲戚们都告辞后,才从厨房里出来,圆圆已经睡着了。
婆婆正剥着一个橘子往嘴里送,看到媳妇出来,脸上带着笑:“你今天的菜做的蛮好吃,明天我几个老姐妹到家聚聚,你也过来搭把手,阿姨做菜的手艺不如你。”
桑洁不知怎么回答,用无助的眼神看了眼丈夫,志宇马上说:“妈,她这几天有点儿感冒,今天也是强撑着来的,要不你们明天去菜馆里去吃吧,我来预约。”
婆婆马上说:“人不舒服,那你早说呀,不用了…”
志宇一听,估计又得长篇大论了,忙站起来说:“妈,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待得走出李家大门,桑洁直嘘出一口气,靠在福驾驶上,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回家后一周,桑洁病倒了,只得请妈来帮忙带女儿,妈妈把圆圆照顾的很好,只是私下又和女儿说了说弟弟买房的事儿。
桑洁只说知道了,家里先是爸爸生病,后来弟弟考研,都是她出的钱,不是她不肯出这钱,而是这些年她也不工作,志宇每月给的零花钱她都存下来,帖补给娘家,可志宇给的其它钱,她也不想乱花,她不想让别人说她只会花李家的钱。
上次回家,爸爸对她说:“我们得给你弟买个房,首付还差点儿,你凑个数。”她当时说知道了,爸爸就有些不高兴,说她:“你虽嫁了人,但也是桑家的人,弟弟要结婚买房,要你出点力,还这么不爽快。”
当时桑洁心里也不是滋味,说:“爸,我没说不帮,我现在也不上班,也没收入,首付需要我出多少,你们先说个数,我也要准备准备。”
后来这事之所以耽搁了,是因为弟弟看好的80平的房子被爸爸否决了,爸说:“得买大一些,以后生了孩子我们来照顾,我们住哪呢。”弟弟就说咱家这情况,再往大了买钱也不够,爸说先让你姐垫着点儿,你姐夫有钱,难道我这女儿白嫁了?弟弟说当时他也很无语,弟弟是个很单纯的人,就把这些话都给她说了。
她听了,不知为什么,流泪就流了下来,只觉得爸的那一句我女儿白嫁了,这句话让她听了难受。
她想起高中毕业高考那年,爸爸说不想让她高考,说我们家的条件我供不起两个孩子读大学,你弟是肯定要读大学,你一个姑娘家,就算了,别读了,去找个工作还能帮帮家里。
家里的条件确实不好,可桑洁的成绩在班里也在前十名,她坚持要考大学,爸也撂了狠话:“你要考你去考,考上了我付不起学费的,你自己想办法。”
当时桑洁心里很绝望,后来还是妈支持她去考,妈说:你去考吧,我多做些零工,实在不行我去借钱,不去考,你会后悔一悲子。”
想到这儿,桑洁觉得还是和志宇商量一下,晚上志宇回家,她一说弟弟买房的事,志宇一听,马上就说:“这是大事,都是一家人,你赶紧去办吧。”听了这句话,桑洁觉得心里暖暖的,丈夫还是能体谅她的。爸爸说是说让她凑个数,这个数是大头,得出90万。
“女儿,帮你弟凑90万首付,反正你老公有钱”,“好”。
因为咳嗽一直没好彻底,妈也在自己家,后面二周周末桑洁便没去婆婆家,志宇因为年底公司事情多,这半个月也没回去过。
那天,桑洁忙着在给圆圆整理过冬的衣服,妈在客厅和圆圆玩,手机响了,是婆婆打来的,桑洁忙接起来:“妈,您还好?等我咳嗽好了,就带圆圆过来。”
婆婆说:“我过的好不好,得看你们,前天你二姨来报喜,说添了个孙子,7斤多呢,还问我,你家桑洁啥时候生二胎?你说,我该怎么答呢?”
这问题让桑洁有些为难,只得说:“妈,这个事儿,上次志宇跟您说起过吧,我们…暂时没有生二胎的计划….”
电话那头的语气明显急促起来:“你们不想生?我们家也不差养孩子的钱,志宇会不想生?怕是你的意思吧?你说你,现在又不用上班,就在家带个孩子,你再生一个又怎么了,你得为我们想想….”
桑洁温柔的打断婆婆的话:“妈,这是我和志宇一起做的决定,志宇很忙,家里基本顾不上,如果再生一个,我一个人带两孩子,精力上怕顾不过来的。”
电话那头立马传来咆哮声:“桑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我们家的钱给你娘家,你就是个自私的人,你嫁进来、就为着我们家的钱,让你再生一个什么啦?象我们做生意的,哪家不生个二胎,你倒好,让你再生一个,倒象是我整天要求着你了?你要是硬气,你倒是把拿到娘家的钱都给我吐出来!”
那头说完,立马挂了,桑洁来不及反应,听了这一通话,只觉一阵阵的委屈涌上来,她依靠在床沿上,眼泪不争气的一串串往下掉。
妈妈抱着圆圆走进来,看女儿这样,忙问:“咋个哭了,啥事儿委屈的,跟妈说说。”
桑洁看着这一老一小,硬生生把眼泪吞了回去,她抹抹眼角,说:“没啥大事,买东西给了个差评,那老板打电话来骂人。”
妈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这种泼妇,不用去理她就行,就当她是在狗叫。”
桑洁点点头。
虽说李志宇这段时间挺忙,可细心的他还是发现了妻子的异常,他发现妻子变了,她常常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眼神也没有了以前的灵气,也不再做饭,总对他说:“你去外面吃点吧,不想做饭。”
女儿这段时间被妻子抱到外婆家,由外婆带着,妻子说她觉得身体不舒服,他问哪里不舒服,她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是觉得头也痛、脖子也酸,也没胃口。
志宇想妻子可能真的是太辛苦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么一想,他就尽量争取忙完工作早点回家,多陪陪她。
可是妻子的异常出乎他意料,她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只吃一点点饭,整天就躺在床上,或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神空洞洞的,问她,只是说觉着不舒服。
他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她不肯去,说没事,她很快就会好起来,只是需要休息。
志宇没办法,悄悄咨询了学医的朋友,朋友听了他说的这些情况,说初步判断是抑郁症初期,让他赶紧带着她到医院来。
志宇听了,不敢拖延,当天晚上连哄带骗带妻子到朋友的医院去看,结果出来了,是抑郁症初期,临走时,朋友对他说:“好好陪陪她,细心呵护她,这个病的成因很复杂,但家人的陪伴很重要。初期的话,还是可以痊愈的。”
回到家,看着一脸木纳的妻子,曾经红润的脸庞如今变得如此苍白,曾经轻灵灵的眼神如今变得毫无光彩,看着蜷缩在沙发里的瘦小的妻子,志宇只觉得一阵心疼。
只从嫁给她,她受了很多委屈,他是知道的,他有一个如此强势的妈妈,还有整个喧嚣的家族,这对文弱内向的妻子而言,要面对他们,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以前,他认为只要他们相爱,有他保护着她,她会过的很幸福,而事实上,她过的很辛苦,还不想让他知道,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种种委屈。
想到这里,他走过去,把一杯温水递给她,“来,我们吃药了。”
妻子看了看他,顺从的接过水杯,这段时间,她隐约觉着自己变了,哪里变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对一切都没兴趣了,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志宇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这事暂时不告诉妈。他把丈母娘接了过来,又请了个全职阿姨,帮忙做饭和带圆圆,他和妈妈轮流照顾桑洁,他把工作尽量压缩到最短时间,能不出差就尽量不出差。
周末,他陪着妻子,带她去公园看银杏叶子,带她去听她喜欢的轻音乐会,到当初他们谈恋爱的游乐场,带着她坐旋转木马。
这样坚持了半年,志宇看到笑容渐渐回到了妻子的脸上,话也多了起来。
志宇又找个时间,和妈妈好好聊了聊,他告诉妈妈,他爱妈妈,但是他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也请妈尊重他和桑洁做出的任何决定。如果妈妈想让他们幸福的话,他也相信妈妈一定是希望他们过的好的。
听儿子说出这一番话,志宇妈妈沉默了,志宇爸在旁边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还是要学会尊重他们的想法。”
志宇妈妈想了想,小桑生病的事,是后来儿子才告诉她的,儿大不由娘,算了,只要他们能把日子过好,她也就不操这个心了,这媳妇,凭良心说,差是不算差的。
想是这么想,嘴上却不服软:“我听懂了,你回去吧,以后你们的事,我也不管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说着站起来,往卧室里走。
志宇笑笑,嘘出一口气,又小坐一会儿,父子俩聊了聊公司里的事儿,便站起来说了再见,忙着往家赶。他答应过妻子,今晚要陪她去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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