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随州有一个皮匠孙海，为人随和，常行善事。

一日，他所居住的村子发大水，水流席卷而来，许多人被卷进大水之中。

还好孙海警觉，一路往高处跑，直跑到一座小山顶。

此时山顶已经有许多人避水，拥挤不堪，他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

忽然，他发现水流中有一个黑色的东西浮浮沉沉，似乎还在扭动，于是捡起一根竹竿去挑那东西。

不料那东西一把抓住竹竿就往上爬，孙海吃惊，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老鼠速度极快，顺着竹竿三两步爬上来，一跳落到地上，吓得孙海一把丢了竹竿。

众人纷纷惊叹：“好大的老鼠！”

孙海也十分惊恐，只因那老鼠竟然像猫一样大，一身皮毛灰不灰黑不黑，双眼漆黑盯着他。

随即，老鼠蹿进一旁的灌木丛中隐藏了身形，众人生死攸关之际，也就很快忽略了这件事。

不久之后大水退去，孙海回到家中收拾凌乱的物品，此时那只老鼠忽然跳到孙海面前，用后腿站立，前肢作揖，似乎是在道谢。

孙海很惊奇，觉得这只大老鼠很有灵性，道：“举手之劳，不用谢我，你还是快走吧，以免被人发觉，视为妖类，棍棒打死。”

老鼠又作了三个揖，一溜烟跑出门去。

孙海虽然是个皮匠，但家境十分贫穷，大水冲刷过后更加凄惨，连饭也吃不上了。

傍晚时他正在发愁，那老鼠再次出现，手脚并用一阵比划。

孙海细看老鼠的行为，试探道：“你是叫我跟你走？”

“吱吱！”老鼠竟然不住地点头。

随即，老鼠带路走在前面，孙海跟在后面，一路走出村子，来到一片偏僻的树林。

老鼠停在一片泥土上，前肢指了指地面，似乎在说泥土里面有什么东西。

“你叫我往下挖？”

“吱吱吱！”

孙海找来一根粗树枝，挖开松软的泥土，竟然发现下面浅浅埋着一张牛皮。

“哎呀！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张牛皮？看样子刚刚埋下去没多久！”

他虽然心中十分疑惑，但还是将牛皮整张挖了出来，裹好之后偷偷带回了家。

在当时，耕牛是农民重要的劳力，朝廷严令不许宰杀，但是有许多富贵人家喜欢吃牛肉，于是偷偷买牛宰杀，留下牛皮不好处理，又不敢贩卖，只好偷偷埋在无人偏僻的地方。

就这样，每天傍晚，老鼠都会带着孙海外出，有时候一夜跋涉数十里路，总能在不同的地方挖出来几张牛皮。

孙海将这些牛皮处理之后，制作成靴子、腰带等物品在不同的地方贩卖，至于牛皮的来路，他只说是老牛死牛身上剥下来的。

不到一年，孙海在老鼠的帮助下富裕起来，终于不再为温饱发愁。

孙海对老鼠也愈加看重，视为亲人，常常买来好肉喂养。

这一日，孙海出远门，将老鼠装进一个竹篓中，又用包袱包好竹篓随身携带。

傍晚时，他走到一处山间小客栈，进了客栈刚坐下，小二道：“客官，用饭还是住店？”

孙海道：“先来两样小菜，明早再走。”

小二道：“明日请客官与他人同行，七八个人一起过山才安全。”

孙海疑惑：“这是为什么？”

小二脸色略有惊恐道：“近来山中出现一只猛虎，常常攻击独行的人，已经害了四五条人命！客官可要多加小心。”

孙海急忙拱手：“多谢告知！”

晚间孙海进了客房，将剩下的饭菜喂给老鼠。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孙海背着包袱出门，老鼠在包袱里“吱吱吱”轻声叫了几声。

“你有什么发现？”

“吱吱吱！”

孙海避开众人，走到僻静处，将老鼠放了出来。

随后老鼠扬起鼻子，左闻右闻后，朝身旁一片树林跑去。

跑了半里路，老鼠停在一处土包上。

孙海上前一看，疑惑道：“这难道是一座新坟？但却又没有墓碑。”

老鼠在土包上乱跳，分明是叫孙海挖掘。

孙海找来粗树枝，往下一挖，不久之后挖出一个缺口，里面果然显现出一张牛皮，又挖了片刻，孙海惊奇道：“这不是牛皮！乃是一整头牛！莫非是病死的牛？主人家不敢吃肉，这才埋在此处？”

他脸色一变，急忙将土捧回原处，堵住土坟缺口后快步逃离，边逃边对跟在一旁的老鼠道：“你也有失算的时候！竟然引我挖到一头病死牛！”

老鼠也有些垂头丧气，“吱吱”两声不再回话。

走了大半日，幸好没有撞见猛虎，终于翻过山头，眼见日落西山，找到一个客栈住宿。

半夜时，孙海做了一个梦，梦中一头老牛开口道：“你我有缘，白日间见了一面，我有一事相求。”

孙海问道：“是什么事？”

老牛道：“我本是一只山村老牛，与主人赵勤相依为命。数日前，主人牵我在山下吃草，不料忽然冲出来一只斑斓猛虎，我为了主人安危，与猛虎搏斗，不料年迈力竭，最终惨死猛虎利齿之下！”

孙海感叹道：“真是有情有义！”

老牛继续道：“主人趁着我与猛虎搏斗，慌忙下山叫人，后来他返回时，我的身体已经被猛虎吞噬一半。主人伤心欲绝，将我埋葬在了一旁的树林中。”

孙海恍然大悟：“你就是我白天在土包中挖出来的那只死牛？”

老牛点头：“正是。”

孙海又问：“后来如何了？”

“后来，我的主人赵勤受了惊吓，本就年迈，旧病复发，三日之后也身亡了……”

“唉……那你找我是要做什么？”

老牛眼中怒火燃烧：“如今那猛虎还在山中害人，我一是为主报仇，二是为民除害。我知道您是一位皮匠，希望您能够将我的尸体挖出来，剥下我的牛皮，将牛皮缝补完整，再打造一只铁牛，用我的牛皮蒙在铁牛上，这样我就可以复活两个时辰，且浑身是铁，不惧猛虎，一定会将它击杀！”

孙海点头道：“能够为民除害，我理当出力，你放心吧，我答应你！”

老牛十分感谢，前腿屈膝跪下，向孙海行礼。

晨间孙海醒来，记起昨夜的梦十分真实，于是信了八九分，将老鼠从竹篓里倒出来道：“走，将昨天那张牛皮挖出来！”

一人一鼠原路返回，孙海提前备好铁铲，不一会儿就挖出老牛尸体。

天气寒冷，尸体没有腐败，他掏出短刀，熟练剥皮，又将老牛其余骨肉重新埋进土包。

孙海带着牛皮回到家中，找来相似的牛皮缝补，三日后就缝补成一张完整的牛皮。

此时官府贴出告示，说是山中猛虎害人，召集能人异士入山锄灭猛虎，成功杀死猛虎者，赏银二百两。

孙海十分高兴，正好借力打力，来到县衙找到县太爷道：“草民有杀死猛虎的办法，只是需要用纯铁打造真牛大小的铁牛一只。”

县太爷见他胸有成竹，疑他是世外高人，点头应允，吩咐人找来铁匠铸造铁牛。

半个月后铁牛铸成，孙海带着牛皮来到铁牛身旁，将牛皮展开，仔细蒙在铁牛上，不大不小，严丝合缝。又用粗针线，将牛肚子处的牛皮合拢，细心缝好。

县太爷见他行为怪异，正要发问，铁牛忽然犹如有了生命，牛头左右转动，四蹄依次抬起，惹得众人惊呼。

孙海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梦中所见果然是真的！”

县太爷拉住孙海道：“仙师神术！厉害厉害！”

铁牛原地活动了片刻，似乎是适应了身体，放开四蹄，径直往南奔跑而去，竟然比骏马还快上三分。

众人纷纷跟随在铁牛身后往南边跑去，只是很快就被它抛在后面。

众人跑到山脚下，因为山中有猛虎，不敢轻易上山。

不多时，山中传来一声巨大的虎啸，又有打斗和树木折断的声响。

直直过了一个时辰，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众人这才敢试探着上山。

到了一处偏僻的山林中，众人看见一头硕大的斑斓猛虎倒在血泊之中，铁牛也倒在一旁，身上的牛皮已经被抓烂大半，露出里面灰黑铸铁颜色。

“好大的老虎！比平常老虎足足大了两倍有余！”

众人惊叹于老虎的巨大，又佩服于孙海的神术，后来合力抬着老虎尸体，欢欢喜喜下了山。

孙海叫众人先走，自己将铁牛上残存的牛皮和林中散碎的牛皮收集起来，又来到老牛坟前，合葬一处。

之后孙海领取了二百两银子，买田置地，愈加富裕。

这天半夜，孙海又梦见了老牛，此时老牛已经化成了人身牛头的模样，他对孙海拱手道：“多谢您帮助我为民除害，阴曹因为我做下的这件大公德，将我召为牛头鬼将，与马面一道，专司巡逻搜捕，我也算功成名就了！”

孙海醒来，为老牛能够功德圆满在阴曹任职感到高兴。

此时老鼠进了他的房间，向孙海拱手三作揖后退出房门，此后就再也不见它的踪影。

后来孙海想念老鼠的时候，总会喃喃道：“一定是老鼠也梦见了老牛，不愿意再随我庸碌一生，这才辞别我去追寻自己成仙成神的契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