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大地有座磨盘山,山下有条秀水河,河边有个二十几户人家的青山村。村里有这样两户人家,东头住着姓石名大山的老光棍,带着一个半大小子石柱,长年靠打鱼捞虾为生,日子虽苦还说得过去。西头住着一家姓江名月娥的寡妇,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生活,在生产队参加劳动,一天挣不上十工分,一工分才八分钱,日子过的很清苦!
两家说是东西两头,也只不过相距一里多地。石大山是在战乱中闯关东落脚到秀水河畔青山村的。半路上捡了个不满2岁的男孩,爹娘在闯关东的路上被国民党的飞机炸死了,当石大山抱起这个失去父母的孤儿时,哭声不断的孩子竞然停止了啼哭,两只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瞅着他笑了。石大山心想:“看来咱俩今世有缘,往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爷俩从此相依为命,老石终身未取。
江月娥长的杨柳细腰,瓜子脸双眼皮,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18岁和一表人才的壮汉常水生喜结良缘,一年后生了个女孩取名秀姑。五岁那年,常水生报名入伍,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江月娥和常水生手牵着手,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仍依依不舍,迎着朦胧的月亮地儿,她放开亮嗓唱了起来:
“小妹妹送情郎呀,送到那大门西,一抬头我就瞧见了一个卖梨的,我有心给他带上一个去啊,想起了昨晚的事他吃不得凉东西!”用当时流行在盛京大地的东北民歌《送情郎》,把常水生送上了前线。
打哪以后,江月娥时常唱着《送情郎》,天天盼夜夜想,盼郎早日回到她身旁。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她却接到政府送来的一张阵亡通知书和一百元抚恤金。她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无数次拒绝了亲朋好友的劝说,永不改嫁,带着五岁的秀姑艰难度日。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严重的自然灾害像温疫一样染遍全国,美丽的秀水河畔也无幸免。江月娥的日子如雪上加霜,食不饱腹,娘俩靠每天挖野菜充饥。勤劳善良的石大山经常支助娘俩,暗中帮助干些又脏又累的活。
“寡妇门前是非多。”时间长了,一些扯老婆舌的女人开始说三道四传瞎话了:
“有一天石大山半夜三更从江寡妇家出來,肯定干哪事了!”
“老跑腿子这輩子还没碰过女人,碰上好几年没沾过男人味的风流娘们儿,那就是干烧遇烈火啦!”
“干脆搬到一起住得了,省得偷鸡摸狗的搞破鞋!”
其实俩人清清白白,尽管石大山有那个意思,可江月娥的心里一直忘不了她的情郎哥常水生,高兴的吋候还哼上两句《送情郎》,以解心头之闷。
石柱和秀姑可以说是光腚娃娃,一起长大,一起上小学,读初中,形影不离,青梅竹马。
“这是俺爹早上用铁锅烘干的小杂鱼,可酥了,吃吧!”石柱把一个纸包塞进秀姑的书包里。
“这是俺爹包的鱼内馅饺子,可香了!”石柱把一个铁饭盒放在秀姑面前。
“你学习比俺好,别饿着啦!将来念高中,上大学,离开磨盘山,有困难我帮你,别怕!”石柱真像个小男子汉,常常给秀姑打气!秀姑总是用感激的脉脉含情的目光回报着石柱!
磨盘山,山青林密,秀水河,河清水绿,青山村,人杰地灵。18岁的石柱长成一米八的大个,浓眉大眼,大手大脚,真是浑身上下无处不大,散发着青春的活力。秀姑也出落成窈窕淑女,眉清目秀,一条大辩耷拉到屁股蛋下边,走起路来如风摆柳,凸显着女人的味道。
“我看石柱和秀姑真是天生的一对,郎才女貌!”
“这靓男俊女整天泡在一起,早晚得整出点事儿?”“依我看,来个娘俩嫁爷俩更省事,晚上就有好戏看了!”
几个爱扯老婆舌的女人连说带笑地议论着。其实,石柱和秀姑早已埋下了爱情的种子,相互暗恋着,只是窗户纸尚未捅破。
1963年,石柱放弃了高中的学业,毅然报名参军入伍。一个夏日的夜晚,秀姑挽着石柱的胳膊漫步来到秀水河边,相互依偎坐在草地上。
“秀姑,等我当兵退伍后就娶你做老婆?”石柱憋得脸通红,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说啥呢?那我等着你,我还怕你把我给忘了呢!”秀姑掐了他一下,羞答答地把头扎进石柱的怀里。秀姑轻轻地吟唱着东北民歌《送情郎》。
“小妹妹送情郎呀,送到了大门外,泪珠啊噼啪落呀落下来,天南地北你可要捎封信啊,别忘了小妹妹,常把你挂心怀哎!”甜蜜的歌声,句句敲打着石柱激情燃烧的身心,他再也按奈不住自己的欲望,把秀姑压在了身下,一阵云雨过后,俩人才清醒过来,偷吃禁果的悔恨像磨盘山上的石头滚落在平静的秀水河中。
石柱入伍来到了南方的一个部队,第二年去了老山前线,参加了抗越自卫反击战。在猫耳洞与蛇为伴的艰苦岁月里,无时不刻思念着他的心上人秀姑。在一次越南境内的战斗中不小心踩上了地雷,面目全非,身负重伤的他被送进了医院。石大山得知儿子受伤的消息后,急火攻心,撒手人寰。
“我看那秀姑八成是怀上了石柱的种了?”
“可不是咋地,都有点显怀了!”流言蜚语传到了江月娥的耳朵里,经验告诉她,自己的女儿真的做出了伤天害理的傻事。
“你个死丫头,干出这样的缺德事儿,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今后怎么做人?把我这老脸都丢尽啦!”她边哭边骂,不停地撕打着女儿。
“妈啊!是女儿不对,给你丢人了。我和石柱是真心相爱的,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要把孩子生下来,给石家留个后。”秀姑给他妈跪下了,苦苦地哀求着。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娘俩带着简单的行装悄悄地离开了青山村,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秀姑和石柱从此失去了联系。
磨盘山绿了又黄,秀水河冻了又化。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青山村,在“绿水青山也是金山银山”理念的指引下,这里建成了旅游圣地,山庄林立,景色拟人,美丽的秀水河吸引着八方来客。
盛夏的一天,盛京作家协会采风团住进了恋秀山庄,一场晚会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着。“小妹妹送情郎呀,送到了楼梯前。哥哥下楼梯,渐行渐远。台阶高呀,也有三楼半。哥转身上阶梯,又把妹来看,说再见,为何亲呀亲不完?”76岁的作家常思念女士唱的一首新编东北民歌《送情郎》把晚会带进了高潮。
甜美的歌声引起了山庄老板的注意,在下面观察了许久的他走上前拉着常女士的手激动地问:
“你是秀姑?我是石柱啊!”常女士一时被眼前这个满脸伤痕的老人造蒙了,只有那双寻寻有神的大眼睛告诉她:
“他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情郎哥石柱啊!”
原来伤势很重的石柱在部队医院疗伤治愈后,就地转业到地方工作,开始了他漫长的创业路。他曾两次回到青山村寻找恋人秀姑都毫无结果。但他意外的发现,久别的家乡才是他的落脚之地。
他放弃了“铁饭碗”,落叶归根,自身来到了秀水河畔,在当地残联和军退办的大力支持下,开办了一家频有规模和特色的“恋秀山庄”。终身未娶,一心恋着他的情人秀姑,有朝一日飞向他的身边。
秀姑跟随母亲投奔一个远房亲戚到辽平县落了户,改名常思念。第二年产下一个男孩,取名石望清。她一直没有放弃学习,高中毕业考入盛京师范学院文学系,毕业后在一所私立高中任教到退休。由于酷爱文学创作,被盛京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
母亲含辛茹苦,为她带孩子做家务,积劳成疾,60岁时离她而去。秀姑终身未嫁,儿子石望清大学毕业走近了军营,在军区某部任政委,大校军衔,儿媳妇也是军人,孙女儿也大学毕业了,一家人生活的很幸福。
皓月当空,一对分别60年的恋人牵手漫步在秀水河畔,他们回忆着苍伤的往事,畅想着美好的晚年,静静的秀水河把两颗火热的心载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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