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乡村中学教书,那个年代分出来当教师的男多女少,我所在的学校共十六位教师,只有五位女教师,其中四位是有家庭有孩子的,另一位女老师也正在恋爱之中。
我当乡村教师五年了,也快成为大龄青年了,父母到处张罗着为我找对象。
九五年国庆前夕,我从学校回到家里,还没落座。
母亲就笑着对我说:“儿子,你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来学校一趟了。”
我问母亲:“妈,有什么事吗?”
“就是来告诉你一件喜事儿。”母亲说。
我当然猜测又是相亲的事,我故意问:“有什么喜事?”
母亲马上就说:“你舅妈的堂姐给你介绍了一个女孩,她在广东深圳那边打工,去了几年了,现在回来了,安排你们见一面。”
我马上回绝母亲道:“妈,你还是不要操这份心吧。”
父亲正在厨房生火,一边用火钳夹着柴往灶孔里送,也一边说:“你舅妈的堂姐都有这份心,你还坤起干啥?”
母亲催促着说:“儿子,就这么定了,明天正是赶集的日子,媒人已约好女方,明天就在镇上冯家茶馆相亲。”
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妈,还早着呢,我自己的事自己晓得。”
母亲显得有些不高兴埋怨着说:“你还觉得很早吗?与你一起长大的几个孩子哪个还没有成家,别人的娃儿都几岁了。”
我把包里的工资拿了一百给母亲说:“妈,我工资涨到两百多了,我给一百给你吧。”
母亲没有收我给的钱说:“你留着,明天相亲后请女方一家吃饭。”
我把钱塞给母亲,母亲又还回来。
我又问:“明天一定要去相亲吗?”
母亲有些沉不住气了,说:“明天必须去,你不急,我们可急呢。”
没有办法,第二天我还是被迫去相亲了。
其实我很抵触相亲,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亲?只有古代由父母做主,把两个不相识的男女拉在一起。
其实最重要一点,我认为是相亲无美女,可以想象,一般漂亮的姑娘哪会愁嫁不出去的呢?她们就是不用相亲,追求者无数。
美女们哪还有时间前来相亲啊!所以,我对相亲一向是很排斥的。
02
其实我也相了几次亲,可能都没有眼缘吧,相亲对象基本是打工返乡的姑娘,几乎都女孩子嫌我一个乡村教师工资低,养不活一家人,就不了了之。
相亲对象只有种田养猪的那种,我看起来又不够入眼,感觉土里土气的,也难牵手成功。
相亲,也挺有意思的,两个人谁也不认识谁, 只要能说到一块的话,那就挺有缘分的。
如果不能说不到一块去呢,尴尬得场面过后想起来应该挺好笑得吧 ,不知这次相亲会经历什么呢?
我在读师范的时候,与一个女生关系一直不错,在那个封闭的年代,大家在一起感觉非常友好,无话不说,相互都有一种朝着恋爱方向发展。
快要毕业了,我鼓起勇气向她表达爱意,她却对我说,她的母亲不要她现在就谈恋爱,更不能与同行谈恋爱。
当教师只能维持自己的基本生活,没有多大发展。以后最好找一个军人。
其实她告诉过我,她母亲的一个好姐妹的儿子,正在读军事学院,她与他从小青梅竹马。
其实他们之间没有这方面的意识,而是双方的父母在搓合他们往这方面发展。
那个年代的男女很单纯,特别是这个女孩子最听她妈妈的话,我们就没往这方面发展。
当然,军事学院毕业的以后就是军官,我以后一个当乡村教师的,哪敢与之相比,只好离开了她。
毕业离开后,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敢想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日子一天天像翻书一样翻过去,失落的痛苦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我常常安慰自己什么都无所谓。
不是所有美好的愿望都能够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实现。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我知道她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随着时间推移,我的心情感觉好多了。
现在父母催着相亲,想想看,多少父母不都希望早抱孙子吗?我的父母也不例外,许多事都身不由己。
03
第二天,来到小镇上,舅妈的姐姐--也就是媒人,她早领着姑娘与她的父母来到冯家茶馆门口等着。
我第一眼就看到这位姑娘,一米六五左右,皮肤蛮细腻,黑黑的长发盘在头顶,圆圆的脸蛋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那双大眼睛一闪一闪,如果微笑起来还真有点可受。但是她没笑,不过我看起来很有眼缘,我似乎看起来又好熟悉,在哪里见过。
没想到女孩看到我后叫了一声:“老师,怎么是你啊?”
“小琴!”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三年前我教过的学生小琴吗?虽然她变了许多,比上学的时候漂亮了多,但大体还是能认出来。
难道我与她相亲?再说我们年龄相差较大,我二十四五岁,她应该还不到二十岁吧,不可能吧。
我为了确实相亲对象是否是小琴,我问媒人:“相亲女孩还没有来吗?”
媒人指着小琴对我说:“就是她呢,原来你们还认识的?”
这时我的脸红了,小琴的脸也有些不自然的红了,她不好意思地回答说:“他是我的老师,我上初中时,他教过我英语。”
我红着脸点头也表示肯定。
小琴是一九九二级的学生,初三时我教她那个班的英语。当时我刚出来教书时,就在这个不大的乡村学校教书。
学校不大,一共五个班,初一初二各两个班,只有进入初三时合成一个班,开始我只教初一初二四个班。
小琴那个班进入初三时,教那个班原有的英语老师调走了,这时我就教全校的英语。
全校学生人数不多,只有两百多人,因此,全校所有的学生我都认识,包括小琴,我也认识。
在我印象中,她与众多的学生差不多,穿得相当朴素,成绩也一般般,性格比较内向。
从没有主动回答过老师的提问,有一次我叫她回答问题,她声音小得像地底下发出来的,根本听不清楚,以后就再也没有请她回答问题了。
04
我接手那个班,那个班普遍成绩都比较差,一百分的题,平均成绩还不到三十分.
我只得从初一的知识开始为学生们复习,后来到升学,班上的平均成绩提到了八十分,算不错的了。
但是这个班其他学科成绩不太理想,结果考上中师与高中的学生并不多。
小琴也应该没考上任何高中,就选择了外出打工吧。
而今天,是我万万没想到的,自己教过的学生成了我的相亲对象,难道相亲前媒人没有对她说我的姓名吗?
难道也没说我年龄多大吗?再说,我们的年龄至少相差六七岁吧。
我感到太尴尬了,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我看小琴,也显得十分的不自然,更是很不怀好意,不停地玩弄手表,就没有再说话了。
还是媒人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她说:“既然认识,又是这层师徒关系,那就更好了。”
我也只有硬着头皮招呼小琴与她的父母到茶馆里面坐, 我也礼节性地喊了声小琴的父母为叔叔阿姨,然后我们进入了楼馆,在一张空桌旁边坐了下了,我去叫了几杯茶。
我一边招呼他们喝茶,一边思考着怎样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我们坐了下来,媒人与小琴一起坐一方,小琴的父母与我的父母分两边坐下。相亲变成了审判。
小琴的爸爸开始问我:“你既然是小琴的老师,你有多大了?”
我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说:“叔叔,我今年二十五了。”
小琴的爸爸点了点头说:“我小琴才十九岁,那你要大六岁哦。”然后转向媒人,“年龄大了一点。”
媒人补充了一句:“大五六岁正常。”
我脸又开始红了起来说:“叔叔,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是与小琴相亲,否则我也不会来。”
这时,我的母亲与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意思是我不该说这话。
还是媒人圆了场,她说:“看来这是缘分吧,没有缘分今天就走不到这里。”
小琴爸爸又开始问我:“你教书几年了?”
“五年了。”
“你有多少钱一个月呢?”
“两百多一点。”
小琴的爸爸听说我的工资只有两百多一点,显得有点不屑一顾的样子。
顿了顿又说:“你的工资确实太少了,以后成家了,这点工资不够一家人生活吧,我们小琴在外面打工,每月都一千多,这次回去升为主管后,可能两千了……”
小琴听到父亲就到这里,生气地对他说了一句:“爸爸,你说这些干嘛?”
她爸爸才停止再往下说下去了。
我听了小琴每月收入有一千到两千元的工资,还真让我羞愧得无地自容,我脸再一次由白变红,无话可说了,在这种相亲场面,还不如不相亲,我真想一个人冲出楼馆,但我没有这么做。
那个年代当教师真的低人一等。
05
我索性一言不发,喝着茶,看着小琴与她父母的态度的变化。
小琴这时对着我笑了笑说:“老师,你不要介意,我爸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人。”
我也回笑了一下,说:“没事,没事,这充分证明你爸爸对女儿的终身大事的操心与关心嘛。”
这时,我父亲又开始扯一些闲话,他从以前饭饿肚子,聊到国家政策,谈到中国改革开放搞得好,感谢政策好,大家丰衣足食了。
然后又说把儿子养大不容易,让他读书,教书,为国家培养了人才。
小琴的父亲听了也不停夸自己女儿也能干,从一个打工妹,快成为公司一个主管,追女儿的小伙子太多,但她眼光高,也不想嫁到远方,还是想回家找一个。
我感觉到那个小琴也不是很自然,偷偷看了我几眼。不时地看看那手表,似乎时间过得太慢了。
一会儿,媒人就让双方谈谈“正事”了。
媒人开门见山地说:“既然你们都认识,你们该表一个态度,是否可以继续相处下去,如果愿意相处下去,男方请大家吃一顿午饭,如果不愿意相处下去,那就不谈了。”
我这人呢,也是很顾面子的人,如果表态愿意,真正的成功了,覃琴的一些同学和老师怕误认为我们是师生恋,这种臭名我可承受不起。
06
如果我表态不愿意,可能有损覃琴的面子。
没想到覃琴却先表态:“我愿意与汤老师交往。”虽然简短的这么一句,证明我在她的印象中还是满意的,
不知她是为了给我撑面子,还是不让我失望,我不知道,因为那个年代,我当老师有一种自卑的心理。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我,媒人问我:“小琴都这么大方表态了,你呢?”
“我也愿意与小琴交往下去。”我没有思索,马上表态说,因为别人一个女孩子这么主动。
我也得给别人一个面子,再说现在的小琴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琴了,而今还算得上美女一个。
媒人这时也满面笑容,开始说:“既然双方愿意,你们看接下来的日子订婚,怎么样?”
小琴的父亲的神情有点遗憾的,也相当惋惜,但他说还是说:“现在的婚姻由孩子们自己做主,不能由父母包办,那就他们俩从朋友做起,在书信中交往,订婚的事可以不?”
我忙接过他的话说:“很好,我们在书信中交往。”
“我过几天就去深圳了,我们在信中联系吧。”小琴还是很主动,说着,
把她的地址写给了我,意思是让我主动给她写信,然后又问我:“你还在我以前上学的学校吗?”
我马上回答说:“我调到土房乡中学去了。”
我也把我学校的地址写给了她,小琴看了看我的地址是土房中学,一个“土”字,她笑了,“土房乡中学?土、土房、好土,呵呵。”
小琴笑得很甜,把“土”字吐得很清楚,也许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土门”这个地名。
“土门,土,我就是土老师。”我看了她这一笑,也把“土”字解释了一下,我又笑着对她说,“其实土门寺、土门寺,土门是一个市,你知道不?”
07
小琴听我这么一说,感到有点惊奇,她不知道土门是一个乡也不足为奇,况且根本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她肯定不知道。
她说,“土门市?土门市在哪里?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只听说过重庆市、自贡市、宜宾市、隆昌市,就是没听说过土门市。”
我的母亲却凑过来一本正经地说:“土门寺,是寺庙,哪里是市区的市,不要跟他瞎扯。”
“呵呵,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幽默的。”小琴笑了笑,我们这样一谈一笑,把距离拉近了,没有感觉尴尬了。
这样,双方算是同意这门亲事了。其实这是注定我们双方不可能的,一个在远方打工,一个乡村老师,相隔千里,哪会有什么感情可建立呢?
同意只是暂时的。异地相恋,一般难成功。
按我们当地传统的风俗,男女同意了这门亲事后,那男方得请女方一家吃顿饭,订婚的事后面再说。
我一提出吃饭,小琴最先点头表示同意,只是他的父亲有些勉强,说简单吃一顿可以。
于是我们一家加上小琴与他的父母及媒人在一个小饭馆简简单单吃了一顿饭。
菜品很简单,回锅肉、滑肉汤、糖醋排骨、红烧鲫鱼、粉蒸肉、西红柿蛋花汤加上一个炒青菜,荤素搭配恰到好处,色、香、味无可挑剔。
席间,我的父亲与她的父亲觥筹交错,举杯共饮。
然后小琴问了我一个我毫无知情的问题,她问:“石某军以前暗恋过你,经常找你聊天,你们怎么没走到一起呢?”
我很惊讶,眼睛睁得特大,问:“有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呢?”
小琴笑了笑:“只是听到同学们都这么说。”
我一口否定了此事,也从没感到有女生暗恋我。
吃了饭后,媒人对我说:“既然双方同意了,你还是给覃琴买一件礼物吧。”
我点头同意,我带着小琴一起,朝一家服装店去了,准备让小琴挑选一件衣服。小琴选来选去,都没有她喜欢的礼物,最后我看见了一件绿色的毛衣,秋天来了,很适合她,她试了试,出水芙蓉一般,很美,也欣然接受了。
再以后,小琴回到深圳打工,我回到乡村学校继续教书。她写给我的通信地址,我真的不知搞丢到哪儿去了,没有主动给她写信。
当然,小琴也没有给我写信,从此就失去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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