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1月,中央军委最终确定了36位军事家的名单,其中有11位是牺牲于建国前的我军高级将领。这11人中,就有彭雪枫。
入选36位军事家的开国将帅,军衔最低的都是大将。这个荣誉,很高了。
彭雪枫是河南省南阳镇平县七里庄人,生于1907年,与林彪、粟裕、萧克、博古、杨尚昆等同岁。
自幼好学的彭雪枫,5岁时就随教私塾的祖父彭如澜读书识字,后考入镇平县模范高等小学。1921年秋,14岁的彭雪枫投奔在天津教书的伯父彭延庆,并考入天津南开中学。这年冬,由于伯父彭延庆无力资助,彭雪枫只好辍学。
之后,彭雪枫来到北京,通过在冯玉祥部任书记官的彭禹廷的帮助,进入西北军军官子弟学校——育德中学读书。
彭禹廷是彭雪枫的族叔。彭雪枫叫他五叔,此人后来当过冯玉祥西北军的行政高官,后又放弃高官厚禄回到河南老家南阳一带推行一整套“自治、自卫、自富”政策,保境平安,在老百姓中威望很高。
育德中学位于北京南苑团河宫旧址,团河宫是满清皇家苑囿内四座皇帝行宫之一,在八国联军侵华时惨遭破坏,就被冯玉祥拿来办学了。
育德中学的校长余心清很喜欢好学的彭雪枫,对家境贫寒的他很关照,让他在该校小学部教国文,每周7小时,月酬10元。1942年,已经是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兼政委的彭雪枫在给夫人林颖的信中,提及老校长余心清时,仍是满满的感谢之情。
余心清和冯玉祥是儿女亲家,他的女儿余华心嫁给了冯玉祥的儿子冯洪达(曾任海军北海舰队副司令员,少将军衔)。余心清是安徽合肥人,新中国成立时,他是中央人民政府典礼局局长,在创建新中国礼仪、礼宾工作中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在北京育德中学读书时,彭雪枫就是赫赫有名的进步青年,他参加过五卅运动等革命活动,并被选为该校学生自治会会长。
1926年,彭雪枫转入北京汇文中学读书,于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承担起北京东城学生运动的领导工作。
1927年3月,彭雪枫参加了党组织领导的北京南苑农民暴动,此后辗转于天津、上海、山东烟台、河南开封等地,从事学运、兵运、农运工作。
1930年初,彭雪枫来到上海的中共中央军委工作,开启了其军事生涯。5月,他被派到湖北,任红5军5纵队3大队政委、红8军1纵队副政委。6月,红5军、红8军合编成红3军团,军团总指挥为彭德怀。
彭德怀很喜欢彭雪枫,军中也以老彭、小彭称呼他们二人。
1930年7月,在攻打长沙战役中,彭雪枫率部首先攻入城区。部队撤至平江长寿街整编时,彭雪枫升任红3军团第8军第6师政委。
1930年8月23日,彭雪枫率部随红3军团同毛主席、朱德率领的红1军团在湖南浏阳永和会师,成立了红一方面军,毛主席任总前委书记兼总政委,朱德任总司令,彭德怀任副总司令。
从此,彭雪枫一直在毛主席的指挥下南征北战纵横驰骋。他文武双全、军政兼优,深受毛主席器重。
1931年底,彭雪枫任红3军团2师政委,1933年任红3军团4师政委,1934年先后任江西军区政委、红军大学政委和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第1局局长。由于功勋卓著,获得了二等红星奖章。
长征途中,彭雪枫先后任军委第1野战纵队1梯队队长、红3军团5师师长,1935年2月部队缩编后任第13团团长。在攻克娄山关、遵义城等战斗中,彭雪枫率部担负主攻任务。毛主席的传世词作《忆秦娥·娄山关》,就是彭雪枫所部激战娄山关之真实写照。
长征后期的1935年9月12日,即著名的“草地分兵”之后,党中央在川甘边界的俄界召开政治局会议,决定将军委纵队和红一方面军主力改编为了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毛主席任政委,彭德怀任司令员,林彪任副司令员,叶剑英任参谋长,王稼祥任政治部主任。
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下辖3个纵队。
第1纵队由红1军团改编而成,司令员由林彪兼任,政委是聂荣臻。
第2纵队由红3军团改编而成,司令员是彭雪枫,政委是李富春,副司令员是刘亚楼,参谋长是肖劲光,政治部主任是罗瑞卿。
第3纵队由中共中央机关、军委第二、四局、国家保卫局、总政治部、干部团、红军总部直属队改编而成,司令员由叶剑英兼任,政委是邓发。
人生的高光时刻!此时的彭雪枫,麾下有3位后来的开国大将肖劲光、罗瑞卿、陈赓(时任第2纵队第13大队的大队长),有7位后来的开国上将刘亚楼、李天佑(时任第2纵队第10大队的大队长)、杨勇(时任第2纵队第10大队政委)、王平(时任第2纵队第11大队政委)、苏振华(时任第2纵队第12大队政委)、李志民(时任第2纵队卫生部政委)、张爱萍(时任第2纵队第13大队政委)。
长征到达陕北后,又恢复红1军团的番号,下辖红1、红2、红4师及2个独立团。其中,红1军团的红4师由原红3军团缩编而成,彭雪枫担任了红4师政委,师长是陈光。
1936年5月13至15日,红一方面军营以上干部大会在延川县大相寺召开。会后,彭雪枫接到通知,说毛主席找他谈话。于是,他就去见了毛主席。
谈话的内容,主要是谈红4师指战员的思想状况。陕甘支队恢复了红1军团番号后,撤消了红3军团番号,由红3军团缩编而成的红4师,上上下下情绪比较大。这个情况,毛主席比较清楚,他让彭雪枫谈谈这个问题。
彭雪枫就直抒胸臆,说,红3军团编成红4师后,原有的干部都用不完,为什么领导干部还要从原红1军团派过来呢?这样对稳定队伍的人心及提高士气都没好处。
他说的是实情,红3军团的高级领导人黄克诚(开国大将)在整编时职务被压得很低,红3军团的另一位悍将张爱萍(开国上将)也是如此。
时任红4师政治部副主任的开国上将王平多年之后回忆这段历史时说:“在干部安排使用上原红3军团的同志是有意见的,如把熟悉3军团部队的一些干部调走,像张爱萍这样有能力的被安排到军团政治部当干事……都是不合适的。”
谁知,毛主席听了彭雪枫的意见,很生气,猛地将桌子一拍,说:这是山头主义!完全的山头主义!
彭雪枫毫不示弱,也把桌子重重地一拍,大声咆哮说:只有山头,却不存在主义!
毛主席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彭雪枫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
冷静了一会后,毛主席语气缓和地说,我倒要听听你这只有山头没有主义的宏论。
彭雪枫说,建军之初,我们党和红军发动了上百次武装起义,在全国建立了大大小小的根据地,不就形成了一个个山头吗?但就我们各个根据地而言,却只有‘山头’而没有‘主义’,它们都只是革命队伍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外在分开而内里相连,就算单位、部门之间有点利益之争,不过是单位主义、部门主义,不应该扣上“山头主义”的大帽子。
毛主席陷入了沉思,随后说,你讲得很有道理,有些问题我需要想一想,你回去好好工作吧。
彭雪枫怒怼毛主席,不仅没收到惩罚,反而不久就被毛主席亲自点名,让他入红军抗日大学深造,准备下一步担当大任。
1936年9月,毛主席亲自安排彭雪枫担任“特使”,辗转半个中国,力促国共合作,“逼蒋抗日”。11月,他第2次受毛主席委派,奔赴山西,与阎锡山进行谈判,以期联合抗日。
他回到延安后,毛主席问他对阎锡山的印象,彭雪枫说,此人就像巴尔扎克笔下的高老头。貌似憨厚老实,实则狡黠奸诈。毛主席大笑,说这个比喻很形象啊。
经过彭雪枫反复做工作,阎锡山终于同意红军在山西设立贸易货栈,向陕北输送民生物资,允许红军在太原设立秘密电台,以便双方高层能及时沟通,同时还达成了双方合作成立战地总动员委员会的协定。
西安事变爆发后,彭雪枫沉着冷静地向阎锡山转达中共中央与毛主席的抗战主张,促使其态度从反对到中立,再从中立转到“共维大局”的立场上来,促进国共两党以及其他各势力的联合抗战大业。
1937年7月全面抗战爆发后,彭雪枫被任命为八路军总部参谋处少将参谋处长兼八路军驻晋办事处主任。这个办事处非常重要,为八路军后来开赴抗日最前线铺平了道路。
1938年1月下旬,彭雪枫再次肩负毛主席赋予的“开展豫西敌后游击战”的新使命,走上了抗战前线。他与373名红军将士滚雪球发展抗战力量,很快就壮大到两万人。电报发到延安的党中央时,首长们谁也不信,以为他多写了两个零。先是批评,后是赞叹,全军为之惊叹!
彭雪枫初任新四军游击支队司令员兼政委,后任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兼政委,带出3万正规军,12万地方抗日武装,创建了豫皖苏和淮北抗日根据地,累计歼敌4.8万余人,取得了一次次胜利。他也走过麦城,遭遇了“路西失败”,但毫不气馁,痛定思痛,愈战愈勇,不断取得新成绩。
彭雪枫还一手创建了新四军唯一的一个骑兵团,骑兵们挥舞彭雪枫师长设计的“雪枫刀”,曾在不到10分钟时间里,将300余日军骑兵斩落马下,威震敌胆。
1944年9月11日,彭雪枫在指挥河南夏邑八里庄战役时,不幸被流弹击中心脏,壮烈殉国,时年37岁。
彭雪枫出生于河南省镇平县七里庄,壮烈牺牲于河南夏邑八里庄。从七里庄到八里庄,他只走过了37个春秋,着实令人惋惜。
1945年2月7日,党中央在延安、淮北区党委在洪泽湖边大王庄,分别为彭雪枫将军隆重举行追悼大会。中共中央的挽联是:“为民族为群众二十年奋斗出生入死功垂祖国,打日本打汉奸千百万同胞自由平等泽被长淮”。
毛主席亲自为彭雪枫写了挽联:“二十年艰难事业,即将彻底完成,忍看功绩辉煌,英名永在,一世忠贞,是共产党人好榜样;千万里山河破碎,正待从头收拾,孰料血花飞溅,为国牺牲,满腔悲愤,为中华民族悼英雄。”
这个挽联一共70个字,是毛主席一生写过的最长的挽联。
毛主席还亲自为彭雪枫写了挽词:“雪枫同志在与敌人斗争中牺牲了,全民族和全党都悲痛这个损失。为了补偿这个损失,应该学习雪枫同志的英勇精神,更加努力扩大解放区,扩大八路军、新四军,促成联合政府和联合统帅部,使日本侵略者在有效的联合打击下早日被消灭,使独立民主的新中国早日实现。”
挽联与挽词之多,规格之高,都堪称军史之最。
彭雪枫的上级领导人陈毅肝肠寸断,奋笔疾书8首诗,以悼念彭雪枫:
一、淮北哀音至,灯前意黯然。生平共忆想,终夜不成眠。
二、吾党匡天下,得君亦俊才。壮哉身殉国,遗爱万人怀。
三、雄气压陇海,英风断淮河。荣哀何有尽,万众泪滂沱。
四、整风事不易,自省为更难。洗濯冒冰雪,钦君不畏寒。
五、吾人事革命,生死本寻常。所痛风云急,中原丧栋梁。
六、服务人民事,廿年战血红。知君无限恨,未得饮黄龙。
七、当年老战士,今有几人存?新生千百万,浩荡慰忠魂。
八、尔我竟长别,多年患难同。我身惜后死,永矢贯初衷。
彭雪枫牺牲后,根据战斗形势的需要,也是为了保护彭雪枫身怀六甲的妻子林颖,新四军军委决定“严格保密,暂不公布彭师长的牺牲”。几个月后,林颖才知道了丈夫彭雪枫已经牺牲了,
林颖很漂亮,生于1920年,比彭雪枫小13岁,两人感情很深。从1941年9月到1944年7月,彭雪枫写给林颖的信件就有80余封之多,后曾被编为《彭雪枫家书》出版。
彭雪枫牺牲后,儿子彭小枫才出生了。彭小枫后来担任了二炮政委,军衔是上将。
彭雪枫的亲弟弟彭之久也是我军优秀的指挥员和政工干部,历任八路军一一五师独立支队营教导员、第一大队政委、旅参谋长、团长、团政委、太岳军区卫生部部长、政委等职。1947年4月28日,在晋南夏县泉逗湾战斗中壮烈牺牲,时年37岁。
弟兄二人,都是37岁时牺牲的,令人痛惜。(刘继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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