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安葬以后,我们一帮亲友各自回徐州、邳县、温州、上海、苏锡常,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老家只剩下空落落的二姐夫。

他已经习惯了照顾老人的日子,习惯了农村自由自在的生活,喝点小酒、赶个晚集、湖里逛逛、村里转转,不太愿意跟着去城里住楼房。

一个人在家,没人管束、放任躺平,倒也自由,白酒啤酒、牛肉羊肉、狗肉鸡肉,想法子自我滋补,饮食睡眠没规律,结果三个月增重20斤,双下巴都出来了,自诉头晕眼花、走路发飘,帮邻居下地干活蹲下几分钟差点站不起来,这不自律的生活,快要毁了他的身体。

看着二姐夫的状况,我们家人商量,他不能再这样了。在家一个人继续躺平只能害了他,他现在58岁了,并不算老,适当的劳动还是有益他的身心的,在家没人监督不行,还是去徐州吧,吃住在儿子家,在附近找个活干,不为挣钱,让他走走动动,有个事情干。

家人们一起联系,二姐夫徐州,当时有四个去处:

1.朝阳市场批发市场仓库保管,一个月管吃管住3000块、活不重,但耗时间,24小时住在仓库,一周休息一天;

2.韩山停车场保安,2300块一个月,做12小时休息24小时;

3.在二外甥所在小区卖青菜,一天干半天,要会算账,一大早去蔬菜批发市场进菜,一个月能赚2000-3000块,家里落个青菜吃。

4.一个商场大楼值夜班,就是在那晚上睡个觉,一个月1500块。

5.在家居公司,帮着看失智老人,活不重,但耗时间,看着老人别乱跑,管吃管住,一个月3000块。

没想到二姐夫没有听从我们的安排,他一个人在附近公园溜达时,看见公园招聘保安,就瞒了五岁,说自己50岁出头,报了名,竟然应聘上了。

待遇是做12小时,休息24小时,一个月10天班,2200块。他没文化,不识字,不会手机扫码,登记等现代通讯手段,年龄也大,不然正常的保安能4000-4500块一个月。

但这个收入也行了,够他喝点酒了,上班遛遛转转,也没大事,生活规律,也有个人玩。 我对他这个工作挺满意,加上退休金也有6000块了,4000块帮儿子还房贷,保安收入和大蒜收入自己花。

二姐说他干这个保安、还揣着酒瓶和花生米,趁人不注意时喝两口,吃点花生米。

我问他,单位不管么?他说,几个同事都如此,就是玩,老有所乐,喝点酒,风一吹,酒意就散了。

我劝他还是要注意工作纪律,别吃吃喝喝,让领导看到了不好。

前段时间,他干满一个月了,发了工资,回了趟老家,给我快递了四包牛肉和家乡的刘井粉丝、锅饼、绿饼子、条酥等我喜欢吃的东西。

看到这一大包东西,想起30多年前,他从旗山煤矿回来给我带麻辣酱、机器馒头、麻辣花生米.......的情形。

时间过得真快,和他认识快40年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有很多毛病,懒、馋、邋遢、窝囊、啰嗦、胆小怕事、爱吹牛、躲农活、端起酒盅就忘事,但也通情达理、心软善良、纯朴可爱、讲究老理、孝顺老人……他的身上,有很多我父亲的影子。

这个小系列,名为《二姐夫散记》,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大致是以二姐夫童年、矿工、成家、中年、退休为主线,随意写的。临近收尾,想到二姐夫还有一个趣事,就是喜欢到我家告我二姐夫“黑状”——我二姐管他严了、不让他喝酒了、烦他又带人来家了、五忙十月喝个没完没了了、打肿脸充胖子了、人情礼节他出礼多了……这些都是他向我父母、我大姐告状的理由。

想想他也挺傻的,跑到我家告状,我们家能帮他么?但往往我们家人还是能站在他的立场上的,劝一下二姐,不要对他管束太严,人多时也要给他点面子……

二姐夫一次次跑我们家“喝酒、告状”的情形,恍如眼前。

过去的40+年,社会发展太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村生活格局也在变化;

原本想退休,在农村养老的二姐夫,因为大孙女上学、小孙女养育等原因,也不得不离开老家,在城里生活了。

他像笼中之鸟,不得自由,这样的生活,他不喜欢,但也没办法,属于他做主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可叹他当年在矿上工作,节假日回到老家,拿着固定工资充大款的黄金岁月。

那段时间,无忧无虑,躺在风清鸟鸣、鸽子飞舞的家中,醉后酣睡,是他最开心的时光。

岁月不居、流年飞逝,又是一年,时间过的太快了,世界一直在变,不变的,还是我这个憨厚朴实的二姐夫……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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