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临去世那几天，我睡在他旁边守着他。一天半夜，他把我叫醒了，说有事对我讲。父亲说，他有个心愿未了。在山东老家，父亲曾有一个老婆，比他大6岁，是爷爷给订的亲，当时父亲刚12岁。
那个女孩名叫“秀娥”，是个孤儿，在大伯家长大。
当时双方的约定是，等柱子（父亲的小名）长大了，秀娥再嫁给他，奶奶还给秀娥做了一身大红衣服。
父亲当时不谙世事，遇见秀娥，他会兴奋地对别人说，这是我老婆，长大我要娶她的。秀娥也不生气，会偷偷塞给父亲一块糖，还拍拍他的头。
父亲15岁时，爷爷急病去世了，半年后，奶奶领着父亲改嫁了。
父亲和奶奶离开村庄那天，秀娥来送行，秀娥问父亲，你能回来娶我吗？父亲点点头。
父亲在新家，并不受待见，他干的活最多，却常常吃不饱。那年旱情严重，父亲和继父吵了一架后，不顾母亲的阻拦，和几个后生加入了闯东北的大军。
后来，父亲遇到了母亲，在东北安家落户了。
父亲再也没回过老家，在得知奶奶去世那天，他跪向东方，泪流满面。
那时我们都知道，奶奶曾是父亲在老家唯一惦记的人。可谁知，在父亲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又说出了一个名字！
父亲告诉我，他20岁那年，也曾想去找秀娥，但是他觉得秀娥应该早就结婚了，而且他当时处境尴尬……父亲想让我去山东看看秀娥，看她还在不在人间，看她过得好不好……
父亲去世一个月后，我启程去了山东。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父亲所说的村庄，打听了两天，我也没打听到那个叫“秀娥”的人。
准备走那天，一个长者问我，你是不是找一个姓陈的老太太？她曾和一户人家订过亲，但后来那家人搬走了。
我很激动，问这个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长者说，住在亲戚的下房里，已经80多岁了，一直没结婚啊。
根据长者的指点，我找到了老太的家，她满头白发，双目却很有神。
我说，您叫“秀娥”吗？老太望着我，说明来意后，我掏出了父亲的照片。
老太紧紧盯着照片，很久，然后哭着喊：柱子啊，我等了你50年哪！
那一刻，我被老太的执着震撼，这世间有一种挂牵和思念无法用语言描述。
我走那天，老太太送我，我没有回头，但听见了她的话：孩儿，我知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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