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下有个小村庄，村中住着一个青年佟贤，自小独自生活，十分贫苦，只有几分薄地，一头老牛。

佟贤不仅家贫，还身患残疾，生来是个驼背，每到阴雨天，驼背处就发胀疼痛，十分痛苦，因此二十七岁也没有成家。

那老牛是佟贤上山挖草药发现的，当时它在山坡上独自吃草，许久也没有人前来寻找，后来还跟在佟贤身后回了家。

佟贤四处打听是否有人走失了牛，但多日没有人认领，也就留在自家，正好有个耕田的劳力。

他对老牛十分尽心，每日牵它啃食新鲜嫩草，饮用纯净山泉。老牛对他也很亲近，为他耕田拉车十分卖力。

这一日，佟贤牵着老牛来到一处草地吃草，老牛在一旁啃草，佟贤就躺在地上休息，看着蓝天，思绪万千。

佟贤对老牛道：“老牛啊老牛，我为什么就这样命苦，父母早亡，又是个驼背，媳妇也娶不上一个，唉！”

老牛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停止啃食青草，来到佟贤身旁，用前蹄推了推他的身子。

“你推我干嘛呀？”

老牛依旧用前蹄不停推他。

“你是叫我翻过身去？”

于是佟贤面朝下趴在青草地，驼背朝天，感觉倒也舒服。

老牛将一只前蹄放在佟贤驼背处，一上一下轻踩起来。

“嘶~咦？还挺舒服！”

佟贤闭上眼睛，任凭老牛为他“按摩”，不一会儿竟然进入了梦乡。

过了许久，佟贤醒来，发觉背上热乎乎的，对老牛感谢道：“多谢你了，我知道你有些灵性，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手！”

此后，老牛总是示意佟贤趴下，一日三次为他按摩，佟贤的驼背竟然渐渐变直，直到两个月之后，驼背完全不见了踪迹。

佟贤变得腰身挺拔，气宇轩昂，本来不算俊美的面貌，现在也看得过去了。

附近的人听说佟贤治好了驼背，都来看稀奇，有好事的人又嚷嚷着给他介绍媳妇，佟贤只好道：“我家境贫寒，生存尚且艰难，恐怕没有女子愿意嫁给我。”

这话也不知道怎么得，就被一个远方来的女子听见了，推开佟贤家门道：“我独自一人流落至此，无依无靠，你若是不嫌弃，我愿意做你的妻子。”

佟贤一看，那姑娘十八九岁，长得水灵灵十分好看，忍不住心中火热，忐忑道：“只要姑娘不嫌弃我家贫穷，我愿意娶你为妻。”

一旁的水牛却忽然冲到院子中，伸着两只牛角就去顶那女子，吓得女子惊呼一声逃出门去。

“老牛！你做什么！”

佟贤焦急，急忙出门去寻女子，却发现屋外并无人影，也不知道片刻之间逃到哪里去了。

寻找未果，佟贤气呼呼责怪老牛：“都是你！好不容易有一个姑娘上门愿意嫁给我，却被你一角顶跑了！你平日颇有灵性，怎么今日就狂躁无理起来？”

老牛只是“哞~”了一声，算是回应。

不几日，佟贤独自外出砍柴，又碰见了那女子。

佟贤急步上前，扯住女子道：“姑娘姑娘！那日你怎么就跑了？让我好找啊！”

女子有些不悦道：“我诚心实意不顾脸面上门，却被你家畜牲顶出门去，实在气恼，所以就走了。”

佟贤急忙道歉：“是我不对，姑娘莫恼！只要你还愿意与我成亲，我这就将那老牛卖掉，得来的钱，也好与你添置几件新衣和首饰。”

女子一听，喜笑颜开：“如此甚好，等你卖掉了老牛，置办齐了新衣首饰，我自然会上门与你成亲。”

说罢，竟然在佟贤脸上亲吻一口，掩着嘴笑嘻嘻走了。

佟贤脸红心跳，气血上涌，快步回到家中，牵着老牛就往门外走去。

“哞~哞~”

“老牛啊老牛，你可别怪我，我为了娶媳妇，只好忍痛割爱了！”

老牛听罢，不再挣扎吼叫，任凭他牵着来到小镇集市上。他将老牛卖了六两银子，又喜滋滋买了花布首饰、酒肉瓜果回家，等着那女子上门成亲。

第二日，那女子果然登门，见老牛不在，笑靥如花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咱们就拜堂成亲入洞房吧。”

佟贤欣喜，摆下一桌酒菜，二人饭毕，点起红烛，就在堂屋里简简单单拜了三拜，成了夫妻。

三拜天地之后，佟贤急不可耐拉住女子就要进卧房，忽然间，门外却响起巨大的“哞！哞！”声，又有大门被顶撞的“哐哐”声。

女子大惊：“老牛怎么又回来了！”

佟贤紧皱眉头：“这该死的老牛！”说罢操起一把短刀冲出屋子。

打开院门，果然看见老牛站在门外，正用牛角顶撞木门。

“我已经将你卖了，你就该好生跟随新主人，又跑到这里做什么！搅扰我的好事！”

佟贤气急败坏，边说边挥舞着短刀刺向老牛，老牛眼中含泪，不躲不闪，被他刺中脖子，鲜血横流，踉跄几步，倒在血泊中不再动弹。

他怒火中烧红着眼睛，片刻后恢复神智，又不知所措，担忧天明时买家前来索要老牛，又要赔偿别人银子。

第二天一大早，买家果然前来寻牛，佟贤只好称老牛半夜发疯撞门，这才忍痛刺杀，又拿出仅剩的三两银子赔偿，其余的钱打了欠条，好说歹说才请买家回去。

女子安慰佟贤道：“你不必叹气，其实我身上还有一些银两，先前怕你图财，不敢拿出来，如今你为了我刺杀老牛，我知道你真心实意对我，就将银子给你吧。”

说罢，竟然从包袱里摸出来五十几两银子。

佟贤一见，喜笑颜开：“甚好甚好！这样就能还清欠款，再购置一些米面油了！”

见女子如此通情达理，佟贤对他更加喜爱，此后夜夜与其云雨贪欢，不到两个月，就变得神情萎靡，身体枯瘦起来。

而女子夜夜缠着佟贤行夫妻之事，越发肌肤嫩白，精神奕奕。

这天晚间，佟贤终于力竭，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朦胧间，他来到一处深幽的衙门前，被两个衙役押上了大堂。

那堂上的大人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佟贤！你忘恩负义，不辨善恶，刺杀好友，害人害己，本该七十五岁命终，罚减寿三十年，死后入畜生道！”

随即，佟贤被两个衙役架起来，又拖出了大堂，正推推搡搡走出衙门，却碰见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

那怪物道：“佟贤，你还认得我么？”

佟贤此时又惊又惧，颤声问：“请问您是……”

“我就是在阳世间与你相依为命多年的老牛！”

“什么！你……”

怪物道：“我本是天上的仙牛，而你是天上的牧牛仙童。我二人本日夜为伴，感情深厚，是你动心思凡，被仙官一金锤打在背上，落入凡间历劫。你本该贫苦一世后重回天上，是我不忍你人间受苦，私自下凡为你治病。不料你受狐狸精蛊惑，不受我的劝告，将我刺杀之后执意成亲，如今仙家元阳尽失，落得个命短凡夫愚子！”

佟贤听罢，目瞪口呆，忽然像是想起来前世今生，两行热泪流下，恍惚间忽然又从床上醒来。

睁眼环顾四周，家中已经没有了妻子的身影，钱财也被一并带走。此后他越发贫苦，四十五岁时患病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