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曾经是个职业小偷,多次被警方打击,自知斗不过英明神武的警察叔叔,后来就改邪归正了,送起了外卖。

这几天,我连续接到幸福小区5号楼三单元601的单,可是我每次送去时,却见不到人,门半开着,我站在门口连问几遍都没人回应,我只能把装着餐盒的塑料袋放在门里的地板上,然后就走了。

不久,外卖平台就能收到点餐者对我的五星好评。

这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有一次,我把餐盒放在地板上,下到五楼时,又返了上去,门仍然半开着,可是放在地板上的餐盒却不见了,这说明屋里有人,取走了餐盒,可是为什么每次都没人回应我?

难道屋里的人是哑巴?

还是实在不屑于和一个卑微的外卖员说话?

出于曾经的职业敏感,我极想进去房间一探究竟,所以今天我特意多备了一双筷子,装在上衣的口袋里。

像往常一样,我爬到这幢老旧楼房的六层,601的房门仍旧半开着,我站在门口,喊道:“您的外卖到了,过来取一下!”

像往常一样,我连喊了几遍,没人回应,我只能像往常一样把餐盒放在门里的地板上。

我站在门口等了足有五分钟,一直没人过来取走餐盒,我就下楼了。

像上次一样,我下到五楼又返了上去,看看门里的地板,餐盒被取走了。

我掏出那双提前准备好的筷子,站在门口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少给你一双筷子。”

仍是没人回应。

我仗起胆,推开半开的门,走了进去。

这回我是有理由的,餐盒可以放在地板上,筷子总不能也放在地板上吧,你不过来取,我只能给你送进去了。

房子大概七八十平米,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卫生间,门都开着,可我没从开着的门口看到一个人。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刚才我送进来的餐盒,袋子还没解开,对面墙上的电视机开着,播放着一档综艺节目,却静了音。

我走到茶几跟前,把筷子放在餐盒上,说:“我把筷子放下了。”

可是仍没有回应。

这时我看到电视柜上放着一条金光灿烂的男式项链。

项链很粗,拴狗都跑不了,曾经的职业素养告诉我,那应该是真的,它瞬间把我的欲望勾了起来。

我咽了口口水,提高声音说:“有人在吗?我把筷子放在餐盒上了!”

还是没人回应我。

我过去拿起那条金项链,手感和触觉告诉我,它绝对是真的,上面的“999”数字也应证了我的这一判断,掂掂分量,少说也能卖十几万。

但被警方打击过多次的经验又告诉我,我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拿走,否则我又得进看守所接受再教育,外卖工作也会丢掉,但让我放弃这笔唾手可得的财富,也实在不甘。

正在我欲罢不能之际,听到一些响动,我吓了一跳,可我还未反应过来,后脑勺就受到了重重的一击,瞬间失去了知觉。

2

等我恢复知觉的时候,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地板不仅冰冷,还黏糊糊的,我把手伸到眼前一看,吓得差点灵魂出窍,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而且手里还握着一把一尺来长的匕首。

匕首上也沾满了血,血沿着刃口往下滴。

我惊叫一声,扔掉匕首,直起上半身,挣扎着往后拖着身体,靠在墙上,这时我看到,地板上还躺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

我又惊叫一声,扶着墙站起来,看那具尸体应该是个男人,他浑身裹在血里,看不清样貌。他手里抓着那条金项链,也被血染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杀了他?

我回忆了一下失去知觉前的细节,只觉得身后有人,却没看见是谁。

转头看看门,门却关上了。

我一时脑子不够用,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我杀了人?

盯着那滩血和那具尸体,我慢慢地有了个粗浅的认识:不,我没杀人,杀人者另有其人。

他先杀了人,又打晕我,或者先打晕我,又杀了人,伪造了现场,意图嫁祸给我。

第一反应是报警,可又一想,我能说得清吗?

那人既然处心积虑地布此局陷害我,肯定设计好了一切套路。

眼前的场景,加上我的前科,合理的推断是,我送外卖时,看到主人脖颈上的黄金链子,见财起意,于是实施抢劫,在搏斗过程中杀死了对方。

正在犹豫,听到钥匙摩擦锁孔的声音。

是谁?这家的另一个主人?

我无暇细想,弯腰捡起那把带血的匕首,冲了过去。

门一打开,进来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正要呼叫,我闪身绕到她身后,用一条手臂勒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紧匕首在她面前拼命地晃动。

她的身体在发着抖,我的身体也在发着抖。

“别动,否则老子弄死你!”我低声恐吓道,凶狠的语气里充满了恐慌。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恐吓她,我的思想和行为已乱成一团。

她挣扎了一会儿,嘴里唔唔地发着声音。

我勒住她脖子的手臂加了把力气,以让她冷静和清醒。

她终于消停了,不动了,也不出声了。

但身体依然在抖。

“你别闹我就放开你。”我喘口气,“人不是我杀的,凶手跑了。”

她拼命地点着头。

我放开她,她脸色惨白,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那摊鲜血和那具尸体,又望望我,浑身仍在抖。

她和我一样,已没了正常人的意识。

片刻后,她问:“你是谁?”

我说:“我是送外卖的。”

她指了指那具尸体又问:“那么他是谁?”

“你不认识他?他不是这家的主人吗?”我疑惑。

她摇摇头,说:“不是,你杀了他?”

“我说了,我没杀人,是被人陷害了!”我加重语气纠正。

她环顾了一圈屋子,又问:“那我老公呢?”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拍拍自己被鲜血染得难以分辨出颜色的外卖工作服,“我是个送外卖的,一进门就被人打晕了,醒来时就看到了这些。”

“我老公呢?他哪去了?”她喃喃说道,像是自语,又像是问我。

我没回答她。

我已虚弱不堪,体力和脑力都力不从心,我想坐下来,但又担心她跑掉,尽管我无法预料她跑掉以后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你,”我用匕首指指她,又指指沙发,“坐下!”

她哆嗦着,听话地坐在电视机对面的沙发上。

我口渴极了,转头四处看了看,见墙角有台饮水机,上面放着一摞纸杯。

“别乱动啊!”我手中的匕首始终指着她,倒退到饮水机旁,取下纸杯接了杯水。

水下了肚,身体获得了些许营养,体力和脑力恢复了不少。

我在她和入户门的直线路径中间坐下来,坐在地板上,以便她逃脱时有充足的余地和时间拦截。我不知道留下她有什么用,大概除了怕她报警外,极度的恐慌让我没来由地想找个同伴吧。

我和她的中间隔着一个凶杀现场,我在这边茫然无措,她在那边瑟瑟发抖。

我们的目光都停留在那滩血和那具尸体上,最后对在了一起,都想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他是你什么人?”我指指尸体问。

“我不认识他,”她摇摇头,“我从没见过他,他不是这家的主人。”

“这家的主人是?”

“是我老公。”

“这是你家?”

“是我家,但我不在这儿住,我们两地分居。”

“那么你老公呢?”我望着尸体,猛然醒悟,“是你老公杀了他!”

她茫然地望着我,又望望尸体,摇摇头,又点点头,似乎并没听懂我的话。

“那条链子是你老公的吗?”我指指尸体手里紧握着的黄金链子。

她看了一会儿尸体,咂咂嘴,说:“是的,我老公前段时间买的,花了十多万。”

“肯定是这样,”我推测,“那个人看到你老公脖颈上的链子,跟踪到家,抢劫过程中,你老公反杀了劫匪。他怕坐牢,正好我来送外卖,他就打晕我,伪造了案发现场,让我顶罪,他趁机逃了。”

她未置可否,始终在抖着。

3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平静了些,说:“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不是你说不说,我他妈的根本就没杀人!”我快要哭了,狂躁地挥舞着匕首。

“那我们报警吧。”

“我,我怕跟警察说不清。”想了想,我又说:“你给你老公打电话,看他在哪里,顺便问问他家里的情况,要录音,人肯定是他杀的。”

她摇摇头说:“他的电话关机了。我们每天都要微信聊天或者打电话好长时间,可最近几天,他只和我聊天,却不接我电话。今天他的电话索性关了机,我就坐飞机回来看他。”

“那更证明人是他杀的!”我肯定地说。

“那我们报警吧,让警察调查。”

“我——不敢,我有前科。”

她不说话了,往沙发里坐了坐,双臂互抱着胳膊,还在抖。

我完全想不出下步计划,两人默坐着,任由时间流逝,天色暗下来,渐渐全黑了。

透过窗户,看到其他住户都开了灯,衬托着屋里更加黑暗。

黑暗让我没有安全感。

“别动!”

我站起来,目光始终集中在她身上,移到窗前,把窗帘拉上。

凡是有窗帘的窗户,我都拉得严严实实,屋里更黑了,我过去按亮了客厅的灯。

电视机仍开着,播放着静音的画面。

折腾了一下午,我身心俱疲,连呼吸都感到吃力。

我饿极了,提着匕首到厨房里,想找点吃的,可是什么都没有,连米面都没。

想起楼下电动车上的外卖箱里还有两份未送出去的饭,但我不敢下去取。

现在的我,只觉得这个杀人现场是最安全的,仿佛一出门就会被抓。

我走到那个女人面前,她的身体往后缩了缩。

“手机。”我向她伸出手。

她一愣,伸手在身上摸索一会儿,之后指指门口。

门口的地板上扔着一部手机,还有一串钥匙,想是她进门时遇到我的突然袭击而遗落在地板上的。

我过去拾起手机,还好没摔坏,打开外卖小程序,点了两份快餐,将地址改为幸福家园5号楼3单元601室,问了她密码,完成支付。

想了想,我走到她面前,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拽起她。

“你要干嘛?”她满脸恐慌的神色。

我没答言,把她推搡进了卧室。

“求你放过我吧!”她乞求道。

我仍没答言,示意她站在墙角不要动。

我把床单扯起来,用匕首割开口,撕成一条一条的,把她捆绑起来。

又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出一卷胶带,封了她的口。

然后把她拖到床和窗台之间的旮旯里,这样从门口就看不到她。

4

我隐藏在窗帘后面,拉开一条缝望向楼下。

小区不大,亮着几盏灯,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终于,我看到一个外卖员骑着电动车进了小区,一直骑行到这5号楼3单元的门口停下,支好车,从后架上的外卖箱里提出两个餐盒,进了单元门。

我过去拧开门锁,把门半开,自己藏身在门后,半开半合的门正好挡住了案发现场,这个老旧的小区,防盗门是朝里开着的。

很快,楼道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少顷,敲门声响起。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外卖小哥站在门口说。

我摒住呼吸,没说话。

外卖小哥又问了几声,我都没说话,他便把装着餐盒的塑料袋放在门里的地板上。

脚步声远去,我赶忙锁好门,拿了餐盒进了卧室。

打开餐盒,一股香气扑进鼻孔,但我吃得形同嚼蜡。

此刻吃饭对我来说,只是补充体力,根本谈不上口感和味道。

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盒,又打开另一盒,吃了两口,吃不下去了。

到窗台和床的旮旯里扶起那个女人,给她松了绑,释放出两条胳膊,撕开封嘴的胶带,把餐盒递过去。

“吃吧。”

她茫然地接过餐盒,却不动筷子。

“快吃!”我低声喝道,“我们说不准还能不能吃到下顿饭。”

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但吃得心不在焉,身体还在发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在她吃的时候,我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动,饱腹感让我虚弱到极点的身体获得营养的同时,又变得极度狂躁,似要疯掉。

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也许在第一时间报警,事情未必如我想象得那么糟。

而现在,我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我有些后悔,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放了我吧。”她停止了咀嚼,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不会报警的,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就当我没来过这里,求你!”

我停止了走动,回望着她,半晌才说:“我怎么相信你?这是你的家,我怎么可能当你没来过?”

“我,我,”她咂咂嘴,说不出让我相信她的理由,“你,你,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吧?”

她提醒了我,是的,我们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即使我想,迟早也会有人来的。

即使没人来,那具尸体也很快会腐烂,会变臭,会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那时我仍然跑不了,而且罪过更大,连一点翻转的机会也没了。

决定宜早不宜迟,越迟对我越不利。

望着她,我把今天发生的事前前后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之间,像写小说的人被某个事物触动了灵感,我想出了主意。

她是目击证人,只要她活着,我就难脱嫌疑。

只有她消失了,她的记忆才能永久删除,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尽管我不是真正的凶手。

还有那条价值十多万的金链子,它也给我增加了不少动力和勇气。

或许,从开始我不愿意报警,主要原因就是这条金链子的作用吧,谁知道呢,人有时候连自己的内心需求也掌握不准。

“除了你和你老公,还有谁拿着这屋的钥匙?”我要确保我的计划不被打乱。

“没有了。”她说。

很好。

5

待她吃完,我又用胶带封了她的口。

先要把那具尸体处理掉。我想。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铺展开来:沉江,焚烧,肢解,粉碎,血水肉渣冲进下水道……每一幕画面都让我胆战心惊。

我的胆子不小,智力不低,但仅限于处理偷盗过程中遇到的突发情况,对于杀人,毫无经验。

我最后选择了沉江。

幸福家园在这个城市的最南端,出了小区,过条马路,就是一片丘陵,一条大江贯穿丘陵而过。

夜深人静时,我脱掉沾满鲜血的外卖服,从衣柜里找了一身衣服换上,然后用一块毯子裹了那具尸体,取下电动车后架上的外卖箱,把尸体驮在电动车上,避开监控路段,到了那条大江边上。

我用绳子在尸体上绑了一块大石头,从一个高处推下去,随着尸体落水的声音,我的一颗心也落了地。

回到幸福家园时已是凌晨,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处理杀人现场,把地板上的鲜血清洗得不留一点痕迹。

然后寻找下家,或称接盘侠,把罪名连同罪恶转移出去。

我的计划是:明天中午,用那个女人的手机点两份外卖,保证自己不露面的前提下,想方设法吸引外卖员进到屋里,猝不及防地打晕他,再杀掉那个女人,伪造作案现场后逃离。

这样,那个外卖员醒来时,就会遭遇和我同样诡异而无法辩解的事。

而我,顺利抽身。

至于那个外卖员是选择报警,还是毁尸灭迹,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临走时我拿走了那个女人的钥匙,这时我用钥匙打开了门,可是我一进门,又一次体会到了灵魂出窍的感觉。

那具躺在地板上的尸体刚被我处理掉了,然而地板上又躺下一具尸体。

我本能地呼叫,可是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因为我的脖颈被一条细长却多毛的胳膊勒住了,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在眼前晃动。

这一幕,似曾相识。

“别动!”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凶狠中带着恐慌。

我不敢动了。

“你别动我就放开你!”他又说。

我拼命地点点头。

那人放开了我,我转身看到他是个瘦高的年轻后生,浑身是血。

他手里紧握着那把匕首指着我,颤抖着,沾在匕首上的血随着他的抖动一滴一滴地滑落。

他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到极点的绝望。

我把目光转投到那具新尸体上面,虽然已被鲜血裹了出来,但我还是辨认了出来,她就是那个被我捆绑住并封了口填塞在卧室床和窗台旮旯里的女人,这家男人的老婆。

捆在她身上的绳索,以及贴在她嘴上的胶带,都不在了。

我收回目光,再看那个后生,他抖动的幅度很大,甚至能听到上下牙齿磕碰的声音。

他的状态,倒给我增加了几分勇气。

“你杀了她?”我问。

“不,不,我没杀人!”他拼命地摇着头,压低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只是想偷点东西,刚撬开锁,就看到满地的血,然后,然后我就被打晕了,醒来时,就看到了她,已经死了,她不是我杀的,不是,不关我的事……”

没想到他是我曾经的同行,而且经历了和我同样的事。

“她,她是你老婆?”他问我。

正不知如何应对,他一问,倒提醒了我,我正好趁机掩饰自己的身份。

“是的。”我点点头,嘴角抽了抽,流下了眼泪。

随时随地流眼泪,是我曾经的职业素养,是刻意训练出来的结果,常以此博得抓住我的人的同情,教训我一顿,也就不惊动警察叔叔了。

而此时,凭空受了这一场劫难的委屈,加上害怕,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但我不能害怕,至少表面上不能。

我得悲伤,至少表面上要悲伤。

悲伤能产生力量,我不能示弱,我一示弱,他就强大了。

现在,我成了凶案唯一的目击证人,难保他不会杀我灭口。

“你杀了她,你杀了我老婆!”我哭着说,在不动声色的掩饰下做着警戒,缓缓向他靠近,又不敢一次性靠得太近,怕逼得他狗急跳墙。

“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没有,真的不是我……”他也哭了,身体抖得更厉害,随着我的前进不停地后退,精神状态接近崩溃。

好机会!

我瞅准他手里的匕首,猛扑过去,一手抓住他的手腕,闪身到他后面,另一条手臂勒住他的脖子。

他的体力本和我相差太远,加上勇气也输我太多,我轻松夺下匕首,反制住了他。

“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

他哭叫着,我勒着他脖子的手臂用了用力,他便发不出声来。

像对付那个女人一样,我把这个小偷捆成个粽子,用胶带横纵交错封了口,填塞进卧室床和窗台的旮旯里。

5

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真的杀人,但已无回旋的余地。

不知不觉间,我已陷入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之中。

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小偷杀的?

如果不是,那么幕后还有一个大BOSS。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BOSS就是这家的主人,刚死去的那个女人的丈夫。

只有他,能轻松随意地进出这家的门。

他杀了第一个人,伪造了作案现场后,并没有畏罪潜逃,而是隐藏在某个角落,密切关注着屋里的形势变化。

我出去替他抛尸时,他又回到家里,恰巧这个小偷撬门而入,他又故技重施,打晕了小偷,杀了妻子,把杀人罪名嫁祸给这个倒霉蛋,而他又全身而退。

当然,他并没走远,应该仍藏在某个角落观察着我和这个倒霉蛋两败俱伤的结果。

脊背一阵发凉,我哆嗦了一下,我的对手太可怕了!

他能凶残到一天连杀两命,更能无情到连自己的妻子也杀,关键是,谋局严密,出手果断,行动敏捷,做为小偷出身的外卖员,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不管我是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成为了我的对手。

蜷缩在旮旯里的那个小偷扭动着身体,拧动着脑袋,但我的捆扎精准到位,留给他的活动范围极其有限,所以他不仅不能挪动地方,甚至连姿势也改变不了,更别说挣开绳索了。

我没理他,此时我已无暇顾及他。

在这场博弈中,我不想再做猎物,而要做猎手,变被动防御为主动出击,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不能听天由命,不能害怕,不能认怂!

我举着匕首转屋子寻找,床底,衣柜,每个角落,最终确认没人在屋里,但我想,只要时机成熟,他肯定会突然现身收拾残局。

我不能离开,不能给他机会。

我在一把餐椅上坐下来,事已至此,我不得不杀人,否则就会被对方杀掉,除非我现在报警。

而报警,就算不被冤枉成凶手而偿命,抛尸罪也够判几年的。

更别说将那条价值十多万的金链子据为己有了。

至此我已没有退路。

我死了,案发现场由他布置。他死了,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我手里了。

还有那个倒霉蛋,也必须灭口。

6

最终我还是失算了。

窗外透进一抹曙色时,大概是放松了警惕,我坐在餐椅上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我,在沙漠里拼命地奔跑,前方是无边无际的漫漫黄沙,后面是铺天盖地的武警部队。

跑着跑着,我摔倒了,艰难地爬起,又摔倒,腿脚像是被捆缚住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被捆缚住了,连同餐椅一起。

我惊醒时,发现自己已失去了自由,绑在身上的,不是床单布条,而是拇指粗细的尼龙绳。

一个人从椅背后走到我面前,竟然是那个女人,这家男主人的老婆,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我惊得张大嘴巴,急忙望向客厅,那滩血迹当中,那具尸体没有了,她死而复生了。

“很奇怪是吧?”她满身是血,分辨不出血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我看不到她身上的刀口。

“你没死?”我问。

“当然没。”她咧了咧嘴角,似乎绽放出一抹笑意,“我怎么会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她向我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7

她,这家男主人的老婆,才是终极大BOSS。

这家男人已经死了,被我扔进大江里的,就是他。

他比她大十几岁,本是平平无奇的一个老男人,和老婆离婚后,却走了大运,买彩票中了五千万。

她为了钱,嫁给了他。

从结婚的第一天起,她就谋划着杀死他,夺取他的全部财产。

为了杀他,她故意选择在外地工作,以给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她有一个情夫,就是那个被我填塞进床旮旯里的小偷。

早在十多天前,她情夫就绑架了她老公,囚禁在这屋里,她情夫用她老公的手机不停地点外卖,吸引外卖员上勾。

最终我没能禁得好奇(或说诱惑)进到屋里,藏在床底的她情夫猝不及防地跑出来打晕了我,然后杀了她老公。

这样,我就成了杀人凶手,而她,则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她老公的全部遗产。

8

“可是,”我不解,“既然已经嫁祸成功,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应该等到警方通知你时再回来吗?那样你不就一点嫌疑也没有了吗?”

她叹口气,向卧室望了一眼,说:“原本计划是这样的,可那个废物,在撤退时因为害怕,竟然留下了自己的一件衣服,里面有他的身份证,所以我只能冒险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让你情夫回来拿呢?”我又问。

“他杀人后,给我打了电话,我们把整个作案过程做了个详细的梳理,当发现他的衣服遗落在现场时,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你可能已经醒了。我想,你醒来后,按正常人的反应,肯定要第一时间报警,所以警察可能已经在这里了,他这个时候回来,不是正好自投罗网吗?没想到我回来后,你醒了却没报警,我就劝你报警,这样在等警察来的途中,我就能处理掉他的衣服里的身份证。而我的行程记录,加上你的证词,足可证明我刚到现场。”

我想了想,说:“如果警察先你一步来到,那件衣服不是已经被他们收走了吗?根据衣服里的身份证,他们就会抓住你情夫,他被抓了,你也跑不了不是吗?”

“是的。”她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

我找这个情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这个杀人计划,必要时让他死。

他看中的是我的钱,我看中的是他的命。

所以我最初和他来往时,就做好了一切部署。

我没用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了骗他,我甚至办了假身份证。

我的手机卡是从街边的大妈手里买的,不记名的,这个号码,只和他联系。

我和他从不在公开场合见面,所以我们俩的关系,只有天知地知。

更重要的是,我在彼地,而他在此地,没人会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他打晕你,杀了我老公后,撤离了现场,但并没走远,就在小区附近监视着你的动向。他没看到有警察来,也没看到你出去,所以我料定你还没醒,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退一步讲,就算你报了警,警察先我来到,收走了那件衣服,而我完全能在警方找到他之前先找到他灭口。

可我没想到的是,你那么胆大妄为,竟敢绑架我,还替我处理了我老公的尸体。

你很谨慎,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监控,但你没避开我情人的监视,他见你骑着电动车,驮着我老公的尸体离开小区,以为你杀了我,就返回屋里,想处理掉那件衣服,以及和他相关的一切证据。

我事先给他配了家门钥匙,所以他轻松地进了门。

他给我松了绑,我临时改变了主意,你不按常理出牌,把事情搞复杂了。

我跟他说,我们要重新布置现场,我假装被打晕在血地里,而他伪装成一个撬门而入的小偷,事实上,他原本就是个职业小偷,我是看中他的身份才选他做情夫的。

这样,你还是凶手,你杀了我老公,又打晕了我,处理完尸体后,又和入室行窃的小偷展开了搏斗,在你们搏斗的过程中,我醒了,悄悄地报警。

可我并没报警,呵呵,他也必须死,我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9

“那么接下来呢?”我问,“你会杀了我吗?”

“全得死!”她又咧嘴笑了笑,带着一抹阴冷,“你们死了以后——”

她忽然住了口,吃惊地望着我的身后,我也察觉到背后有人,可我动不了。

接着,我的脑袋被撞击了一下,我再次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天已大亮,我仍被绑在椅子上,地板上的血更多了,几乎要漫延到门口。

血泊中,躺着两具尸体,都被扎得千疮百孔。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一个是那个女人,一个是她的情夫,那个被我填塞进床旮旯里的小偷。

这时我听到一声咳嗽,转头望去,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正在抽着一支烟。

我问:“你是谁?”

他说:“这个家的主人,你可以叫我老高。”

“那被我沉江的那具尸体又是谁的?”

“我的双胞胎弟弟。”

“这两人是谁杀的?”

“你看看现在谁还活着?”

接下来,他给我讲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从她嫁给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怀疑她有所企图,于是我雇了一个地下的调查机构调查她,果然发现,她有个情夫,就是这个以小偷为业的小男人。

钱可以解决一切,我找到了她的情夫,这个为利是图的小男人,不仅身体瘦弱,而且没有骨气,很快便被我收买了,出卖了她,向我和盘托出了他们的计划,而且成了我的盟友。

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想让她放弃这个计划,于是和她商量,我想立个遗嘱,在我死后,把我的财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她表面上同意了,可没过多久就提出要和我离婚,呵呵,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离婚的话,我的财产就要分她一半,我们婚前没做财产公证,所谓的出轨一方净身出户,那是人们的想当然,法律并不支持。

我的钱可是我辛辛苦苦买彩票挣来的,坚持买了十几年,投入了近百万,怎么可能白送她?

如果她为我生个孩子,我可以答应和她离婚,分她一半财产,可是她和我结婚后,竟然一直在偷偷地服用避孕药。

所以,她铁了心想要我的命。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就看谁比谁更快,谁比谁更狠毒了。

我和他的情夫一起定了个反间计,我答应他,杀了那个女人,我给他一百万。

接下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她肯定告诉过你,那是她安排的,但她不知道的是,我早已参与其中了,她的人早已成了我的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那么你的弟弟又是谁杀的?”

老高呵呵一笑,反问:“你看看现在谁还活着?”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老高说——

我知道我老婆要害我以后,对身边所有的人都开始怀疑,尤其是我弟弟,我们虽然是双胞胎,可他从小什么都和我抢,只因我比他早出生个半小时辰,当了哥哥,就只能让着他。

我中奖以后,他从我手里少说也拿走了二三百万,可他还不满足。

弟妹几次跟我说,他可能抑郁了,老是想自杀,连遗书都写好了,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抑郁,他也不可能抑郁,我是他哥,比谁都了解他。

有一天,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死了,是以我弟弟的身份自杀的,他冒充了我的身份,在我的灵位前哭得死去活来。

这时我才醒悟,他一直在制造自己要自杀的假象,其实是为我掘好的坟墓,到时候实际死的是我,别人都以为死的是他,他以我的身份继续活着,享受着我的一切。

所以,我只能把他也拉进来,不然我就算今日不死,迟早还是会死。

他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成了他,陪他老婆睡觉,替他抚养儿子,继承我的遗产,我的前妻不会生育,没给我留下孩子,所以他是我遗产的唯一继承人。

我恐慌地问:“那么我呢?”

老高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冷冷地说:“你当然要享受和他们一样的待遇了。”

10

故事结束了。

我因为抛尸罪和防卫过当被警方逮捕,等候审判。

就在老高要勒死我的那一刻,求生的本能让我焕发出巨大的能量,挣开捆绑在身上的绳索,捡起那把杀死过三个人的匕首,杀死了老高。

我常想,如果我不进老高家,结果会如何呢?

(本故事纯属虚构,图片来自于网络,与内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