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那么温暖，那么柔软，她紧紧地贴在母亲的身体里。
胡梅躺在手术台上，医生将冰冷的氧气罩，罩在了她的鼻子上。
“放松一点，别紧张。”医生的语气带着机械般的客套和冷静。
她顺从地点点头，心内却忐忑无比，怎能不紧张呢？
上次生孩子，她大出血，输了五千毫升，等于将身体里的血换了一遍，才保住了性命。
谁也无法保证，她这次就能平安度过。
麻醉师给她打了麻药，她的意识并未模糊，仿佛还能清楚地听到手术刀在她肚子上划开的声音。
这一刻，她的心情要比上次更紧张。
上次，她只是害怕疼；此次，令她更担心是孩子的性别。
虽然早已经查过，是男孩，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紧张。
手术紧张地进行着。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期待着儿子的出生，
手术室外，丈夫李明在玩着手机，时不时地发出开心地笑声。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你就不想看看你儿子长什么样子吗？”
“急啥？着急就能见到了吗？”
医生走了出来，“胡梅家属吗？”
“医生，我是，我孙子生出来了吗？多重啊？像不像我儿子？”婆婆一脸焦急，她担心的不是胡梅的安危，而是孩子的性别。
“病人手术中遇到危险，必须要切除子宫。”
婆婆紧张地问：“那我孙子呢？生出来了没？”
“生了，是个女孩。”
“什么？”婆婆立刻发飙，“不可能啊，我们花了两千块找人检查过，怎么会是女儿呢？医生，你搞错了吧？”
“手术室里只有她一个产妇，怎么搞错！赶紧签字，产妇正在大出血，再晚恐怕保不住了！”
“不能切！”婆婆突然跟疯了一样，死死地抓住了医生的手，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我不许你们切！切了我的孙子怎办？我家会绝后的！”
医生很愤怒，“难道你要看着她死吗？”
“我不管，死也不能切！”
“你是她的丈夫，你来决定！”医生将通知书递到了李明的面前。
李明刚接过笔，婆婆就一把抢了过去，“你不能签！你签了咱们家就要绝后了啊！”
听到绝后这两个字，李明怔了一下，开始犹豫了起来。
“你犹豫什么？”隔着厚厚的口罩，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我……”李明看了看他妈，“我……”
“不要签！”婆婆蹦了起来，“他们都是骗你的！谁还没生过孩子吗？那么多都没事，就她事多！上次不也大出血吗？不也没死吗？”
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医生，病人的心跳减慢，血压非常低！”
医生冷冷地说：“病患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今天你签我们会给她切掉，不签，也会切！没有什么比人的性命更重要！”
“我能来签字吗？”说话的人，声音苍凉。
李成抱着大孙女，走了够来，仿佛每一步，都像是千金重。
“爸……”李明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你别掺和！”婆婆叫了起来，“你不在家带孩子，你跑来干什么？”
“孩子要看妈妈，我就带她来了，李明，你妈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呢？”
“爸……”李明双手抱头，“没有了子宫，就没有了儿子啊！”
“你要不签，我来签！小梅在我们家里，事事做得本分，孝敬老人，尊重丈夫，是个称职的母亲，你不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李明颤抖地拿起了笔，婆婆撒泼，往地上一躺，“如果你签了，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妈！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李明在上面使劲地划上了自己的名字，医生走进了手术室。
“你这个畜生啊！你断了我们家的香火啊！还有你！”
婆婆指着李成：“我一心为你们家续香火，你却跟我唱反调！你对得起你那死去的爹娘吗？”
“那也不能要了小梅的命！”
“我不管！你们自己在这里呆着吧！我回去了！”
本来高高兴兴地来抱孙子，结果却成了孙女，儿媳还要切子宫，婆婆的肺都要炸掉了。
手术室里。
胡梅已经哭得奄奄一息：“医生……求你……别切我子宫……我才34岁，我还可以坚持……求你……求你也努力一次……好不好？”
“如果不切除子宫，你很可能会因为流血不止，而死亡。”
“医生，如果这一次是儿子，切了就切了，可是是女儿，我不能切啊，我……啊啊啊……”
她哭到昏迷。
医生摇摇头，最终没有切除子宫，而是尽最大的努力，保住了她的性命。
而这样做，付出的代价是极其残酷的。
胡梅被输了一万多毫升的血，差不多将身体里面的血换了两次。
她的心跳三次停止跳动，差点再也醒不过来了。
医生在她的腹腔里塞满了纱布，将她送进了ICU病房。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胡梅睁开了眼睛。
因为生的是女儿，婆婆不肯来，丈夫什么都不懂，公公是男人不方便。
胡梅的妈妈拖着浮肿的双腿，艰难地伺候着她。
她终于脱离了危险，养好伤，就可以出院了。
看着妈妈一脸憔悴的病容，她的心几乎碎掉。
她只能忍，身体的痛苦，精神的压抑，令她几乎崩溃。
半个月后，她出院了，住院的钱，是她爸爸交的，婆家一分钱都没有出。
胡梅的月子可想而知，婆婆根本不伺候。
她晚上给孩子换尿不湿、喂奶，稍微动一下，身上的伤口就会剧烈疼痛。
老公嫌孩子晚上折腾，吵得他睡不好，在婆婆的怂恿下，搬到隔壁去睡了。
她经常到了晚上十点，才能吃一口晚饭，而此时，婆婆刚刚跳完广场舞回来。
现在，孩子满了周岁，她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
跟往常一样，她吃完了饭，准备刷碗，婆婆突然说：“胡梅，你今年35了吧？”
“是的，妈。”
“你看孩子也一岁了，差不多可以再怀个三胎了吧？”
“妈，上次医生说了，暂时不能生。”
医生让她以后，再也不要生孩子了，下次可能抢救不回来了。
这是在以命换命啊。
婆婆一脸鄙夷地说：“我把我儿子生得这么好，不是让他绝后的，如果你不生，就离婚。”
胡梅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她想起这一年来的时光，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做人。
晚上，她问李明，李明躺在床上玩着王者，很不耐烦地说：“想生就生，反正我不带。”
胡梅的心沉甸甸的，娘家的爸妈是指望不上了，她妈中风了，自己还要她爸照顾。
婆家这边……
大女儿是公公在带，婆婆是不能指望的，她每天都要去跳舞，回来后也是在练习舞蹈的动作，根本没时间带。
小女儿还这么小，要是生了三胎……
胡梅深深声叹息，仿佛一夜之间，她就苍老了许多。
自从两次的剖腹产之后，李明对她也是爱理不理，夫妻之间完全没有了情调。
当胡梅听到李明跟他们单位的一个女孩子关系暧昧时，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生！
不生，丈夫的心，早晚被外面的狐狸精勾走。
如果生了儿子，说不定还能挽留住丈夫的心。
胡梅第三次怀孕，婆家找了好几家私人医院，反复地做了好几次的鉴定。
最后，都确定是男孩，婆婆的脸，笑得像是一枝花。
胡梅的心，才稍微地安定了下来，是儿子就好，她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一定要将这个儿子生下来。
只要生了儿子，她这辈子就值得了。
她躺在手术台上，冰冷的手术刀划开了她的子宫，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她脸上。
滚烫的血液，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努力地张大了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那么温暖，那么柔软，她紧紧地贴在母亲的身体里。
母亲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那轻柔的歌谣，真的很好听很好听。
她安静地睡着了。
手术室外面，胡梅的婆婆孙桂花正在焦急地等着。
虽然已经是第三次等待了，但这次比之前两次都更让她焦急。
这胎是孙子！是个大胖小子！好几家医院确认过的！
孙桂花想起来，就笑得眼睛都合成了一条缝。
孩子不足月，才八个月大。
胡梅上一胎是剖腹的，才一年又怀上了，再加上孩子太大，她的肚子就跟个西瓜一样。
随时都有可能炸裂开。
“李明！你别老玩手机了，你儿子马上生出来了！”
“妈，生就生呗，都第三胎了，有什么好惊喜的。”
“这胎不一样，这胎是男孩！”
孙桂花虽然嘴上带着抱怨，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孙子啊，她朝思暮想的大胖孙子。
想起以后，她抱着孙子在小区里溜达，引来一群羡慕的目光，她的心啦，就乐开了花。
手术室的门开了。
孙桂花赶紧跑了过去，“医生，我大孙子怎么样了啊？”
“是胡梅的家属？”
“是是是。”
“病人在准备手术时，子宫破裂，正在抢救。”
“什么？孙桂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我孙子呢？”
“小孩已经保不住了，正在抢救大人，这是病危通知书，请签字。”
“天啦！”孙桂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孙子，我的孙子。”
李明也傻眼了。
儿子死了？媳妇儿在抢救？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了？
而孙桂花又晕厥了过去。
一切都乱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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