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晚上驱车经过巴南龙洲湾,会隐约看见一大片模糊的建筑逶迤江岸,黑灯瞎火,超过一公里。

这片体量巨大的建筑群有个很商业化的名字,叫龙洲水岸,曾经是重庆巴南区龙洲湾商圈的核心项目,属于文化民族商业步行沿线的重点项目。

当初的开发商中康公司雄心万丈,在项目中引入了吊脚楼、退台、檐廊等巴渝特色建筑,欲将之打造为巴南的“洪崖洞”。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中康惨遭淘汰,无奈破产。这个巨型商业体断了建设资金,缺了投资主体,理所当然成了烂尾楼。

沉默的楼宇

在一个雾霭沉沉的上午,怀着好奇之心,我走入了这个数年无人问津的地方。

挺意外的是,预想的荒草杂芜并没有向我呈递,相反,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种整洁干净。

尽管这个被拆分拍卖多次后全部流拍的楼群说起来命运不济,但它显然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

冬日的太阳驱散了雾气,光明的日光静静地抚摸着沧桑楼体。

我竟不能判断面前的玻璃与木纹窗装饰的斜顶房屋,与时间的关系。

窥视

小区的园路上连落叶也未见一匹,灌木乔木都很守规矩,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肯定有人打理。

踏上水泥抹成的梯步,没有凝聚的灰尘。那种拾阶而上的感觉,就像很多年前,我在父母工厂的家属区里,蹦跳着去上学。

透过不太透明的落地玻璃,我“放肆”地窥视里面被雪藏的秘密。空空如也的感觉就如无欲无求之心。

阳光通过未知的屋顶缝隙,在空旷的水泥地面上涂上几个不规则的几何图形。下意识地,我打算运用些计算公式,甚至要借助微积分,去揣测它们的面积。

这世界如此寂静,适合放逐染了太多红尘的心。它不需要彼岸来激励,只要处于此地别样寂寞的空间,所有的冷遇,都从此微妙的不值一提。

或许,那种感觉就仿佛光芒里的尘埃,翻滚着反射着琐细的光明。

我并没有洞悉那个寂寞空间的秘密,信马由缰走向江边。

路上有在寒冷里变得枯萎的病树,感受更多的却仍是常绿乔木依然如故的生命力。

倒有刘禹锡“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诗句适时醍醐灌顶。不知不觉我已站在了一个临江广场上,靠着精雕细琢的白色栏杆,遥望天际。

眺望

蓝天无云,江流澄碧。倘有命运多舛的诗人登临此地,“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感慨必将完美响起。

虽然我无所谓这里无人问津的待遇,但如此美妙的江景明珠投暗,还是令我觉察到了一些惋惜与遗憾。

江中的石梁顺着水流方向排列整齐,忍不住让人想要寻路上去,站在那上头用冷得发抖的声音,搜肠刮肚唱一支《大江东去》。

洪崖洞

当年意气风发的人们要将此打造为第二个“洪崖洞”的痕迹,站在这台子上可以一窥端倪。

仿古的吊脚楼群沿着水岸排列逶迤,还真有点意思。只是,它们没有人光临,差嘉陵江边渝中区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太多意思。

不过,我是真喜欢这一瞥之间旺盛的古意。它就像初读王勃的《滕王阁序》时,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所惊艳到的感知。

可怜了这大好楼宇,闲置经年累月,蹉跎了岁月。

江风轻送,有些微寒浸缁衣。

在没有什么热度的阳光里,我想起这个商业体让人无言的遭遇:它从烂尾以来,一共拍卖了二十次,起拍价从20多亿一降再降到2亿,统统流拍。

临江檐廊

它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实在没人说得清,唯有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