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记忆需要故地重游才能拾回,如今我走了这一遭。
川北的风的确比川中更凛冽些,不同于家乡那湿冷的抚摸,这干冷倒来的更加直接,让你来不及掩紧双襟,已然令你汗毛直立,鼻尖通红。幸而有和煦的阳光,也就令人畅快了许多。
其实,八年前,我已有过这般感受,不仅有风的呵护,还有一些人和事。只可惜那些仅一面之缘的东西,如今,只能靠重返旧地才能找回一二零碎。
蕺菜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了这片土地。
记不得是哪一年春节闲余,我同娟姐扛了一把撅头,从枯草中仔细翻找,腐朽之下定然有新生,这便是蕺菜粉嫩的茎。如果能碰到一块大石板,那是最令人兴奋的,我是没有这样的好运。于是,舅母邻居家门前的石板路便成了我的殖民地,一块,两块……五六米长整齐的道路便被我撬了个遍。意气扬扬,甚自得也!一时顿感,王家梁的风都是甜的。
如今,能有机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我极力去找寻当年的快乐,可不尽人意。舅母家的老房子已变成了一块油菜地,但这些油菜长得比别处都要青郁。
一行人在荆棘密布,松林阴翳中徐行,渴慕有睹物思人的东西。“小时候同远哥从崖下对岸渡船到山脚,爬到山顶竹林,一声声的呼喊,外婆便蹒跚而来,她总是第一时间将我们带到果园,扫荡一番,好不快活。”涛的回忆中,这应该是最深刻的了。屋后的小鱼塘,长的像“牛魔王”的菱角,势必得用一根木棒去捣鼓一番才能尝到它的美味,生吃亦或是煮熟吃,无不渗透着外婆的慈爱。当年放生的鱼儿,你们都游去哪里了?崖边那几处箭竹已经成熟,可再也不担心自己被砍掉拿去编了篾背。竹林里那只被人遗落的大瓦坛,孤独地倒在杂草中,我眯着眼往漆黑的坛内瞧了瞧,不知名的虫子在这里安家,几只小虫子围坐在一起,听着老虫子讲述她的一生。
惬意的童年时光离自己越来越远,有些人也越来越模糊,总有人在成长,总有人在消失。
此时,我是绝对的陌生人,没有那些回忆令我感伤,却邂逅了“红取风霜实,青看雨露柯”的栀子。还有一度令我哑然失笑的“阔叶十大功劳”,我是被它的名字所折服,但的确得承认它的药用价值,得此宝名,当之无愧。

曾经听着外孙呼喊便会蹒跚而出的外婆早已魂归故里,静静地守护这片土地。邻家破败不堪的房屋诉说如今的荒凉,被我殖民过的石板已不见了踪影。我这个一知半解的过客,所有的情感都在这里了。
阳光不再刺眼,我抬头望见那片云,和云下那片青葱的油菜地,一切是那么地祥和。
已近黄昏之时,这一抹记忆变得更加明了,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