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王颂·乍仑蓬:

我想了很久,才决定给你写这封信。

我被你打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的那些情书,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每年的情人节这一天,你都会给我写封情书。尽管你写的情书书写都很潦草,内容又几乎是千篇一律,一直都是在抄袭威廉·巴特勒·叶芝的《当你老了》,但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我还是很喜欢的。

也许你并不知道,这些信我都还收着。谁我也不让看,包括我们的孩子。有时,没人的时候我会拿出来,一个人低声地念着,一个人傻傻地笑着。

不好意思!让你为我写了三十七年的情书。那么接下来,看来应该轮到我给你写了。也许,我的情书会写得很美,如同深邃清澈、相映成波的眼神;也许,我的情书会写得很柔,如同含情脉脉、温情似水的微笑,但我相信,它会缠绵萦绕着你的余生。

想了很久,我决定用书写的方式告诉你。原谅我,不能当面对你说,我们都知道,我会掉眼泪的。我最近老是这样子,动不动就会掉泪,我知道你可不想看见我哭的样子,这很不好看,真的,我心里很明白。

所以,在这个夜晚,在你和我认识的第三十八个情人节里,这会是你看到的我写的第一封信,我流着泪却又带着笑容写给你的情书,请你也跟我一样,请都要笑着看完。

谢谢你,这三十七年来为我烧的每一道菜,要知道,我是一个只会对着厨房里的一切,一筹莫展不知所措的人;谢谢你,这三十七年来给我讲的每一个蹩脚的笑话,要知道,看你做着那些夸张费劲的表情,远远比笑话本身更令人感到好笑;谢谢你,这三十七年来在每一个雨天,撑着伞站在我单位的门口等我下班,要知道,无论什么样的感动,都比不过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的肩膀。

我有太多的感谢之情没有说出口,只是一直将之放在心里,因为我以为,让我说谢谢的时间还长得很,会有一辈子那么长。但,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如此快,我就没机会了,快到我还没准备好。

不过我转念一想,没关系的,我觉得上天待我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让我牵着你的手走了三十七年。三十七年不短了,不是吗?我有自知之明,我年轻时也不是可以让人感觉惊为天人的女子,也不曾奢望会有电影中那轰轰烈烈的爱情。有这三十七年的心筑情巢,我已知足感恩。

说到爱情。今夜是情人节。整个世界的人都在为爱沸腾。但在我俩这么多的日日夜夜,我和你的话语里,都未曾出现过“爱”这个字眼。从我们初见时那情窦初开的悄悄一瞥,到婚礼时深情脉脉的笃定凝视,我都没有对你说过“爱”字,直到今天,还是没有。

其实也用不着说,只需这三十七年来,我在每一个夜晚,为晚归的你留着那一盏点亮的灯;只需这三十七年来,我弯着腰仔细地用梳子替你将白发染黑;只需这三十七年来,我偷偷地在洗碗池把你不曾洗干净的碗碟再洗一遍。你当然会知道,其实“爱”这个字,是不需要说出口的。

人世间纷纷扰扰。我觉得,爱情是寻找和为对方改变的过程。我在熙攘汹涌的人潮中寻找爱情,其他人我都看不见,见着的只是你,于是牵起你的手,这就够了。两个人一条萝卜一条鱼,携手同行,一同感激。因为你喜欢吃鱼,原本不吃鱼的我开始试着尝了尝,慢慢开始接受。原本不喜欢萝卜的你,也因为我试了试,还行,这就够了。张爱玲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在等着你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要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这个人自然就是能够陪伴我的人,就是你了。

经历了爱情的电光火石一刹那,在风雨之后重归沉淀平寂,最后演化为亲情,化为千丝万缕般挽着彼此。要婚姻、要生活、要炊烟、要夕阳、要一蔬一饭、要柴米油盐、要儿孙满堂、要母慈子孝……我想要的很多,请原谅我的贪婪。

很抱歉到现在才和你说这些话,不过我想,以上这些,应该你都知道。但也有你不知道的,那就是在今年春节时,当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我曾望着窗外闪烁的繁星和炫放的烟火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要是真的有来世,我要再遇见你,我要再读你的情书,还要当面递给你我写的情书。

你知道吗?那时我望着窗外,嘴角却在笑,笑容很自然,有着心满意足的安详,笑着笑着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那抹笑,依旧在。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最后时刻相见比较好,那时的我一定会很丑。你可以看我年轻时的照片,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照片里的我一定笑靥如花;而我则不需要,我早已经把你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永生永世,绝不相忘。

看着今夜天空静谧晴朗、星光璀璨,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我给你写下这封情书。我知道你平时不喜欢我唠叨,可是非常对不起,我还想最后再唠叨一遍:请你不要哭,我不希望见到你悲伤。你要相信,我会回来的,会陪伴着你,只是你看不见而已。你要相信,当你在窗前拿起那本威廉·巴特勒·叶芝的《当你老了》的时候,你来念,我来听,我一定会在你的身旁听着。

你的妻子:葛莉谢尔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