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成华年间,苏北古黄府有个人名叫徐白,从小被乡里人称为神童,诗词歌赋只看一眼便知其中深意,当下就能临摹一篇与之相媲美的。

徐白十六岁就中了举人,自诩聪明绝顶,认为没人比得上自己。由于自幼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他连两年后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没有,正为此发愁。

这天,徐白正在家读书,一位老乡灰头土脸地敲门走了进来,徐白倒了一碗水,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老乡叹着气喝了一口水,说起了事情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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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有个大户人家名叫赵顺,在当地是出了名的任性,虽然张横跋扈,但不曾害人。前几个月,原本花天酒地的张顺突然迷上了绘画,学了几天,就心血来潮地画了一只老虎,挂在客厅里,每日在画前洋洋得意。

张顺家里的下人都知道他的任性,明知画得不好,但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被问到就一个劲地拍马屁。

今早,徐白的这位老乡到赵顺家送货时,被请到大厅等待。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赵顺所画,便问到:此画是何人所画?旁边的下人笑笑不说,问到:客人觉得这画如何?

老乡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直言不讳地说:“我常年在山上打猎,真老虎见得多呢,这画得哪像虎,分明是猫!”

谁知老乡说的话,被站在屏风后面的赵顺听得一清二楚。他哪里能忍受这样的屈辱,顿时勃然大怒,喊道:“鼠辈焉敢如此!”说完就让下人把他乱棍打出去,丝毫不留情面。

徐白听后笑了几声,便说自己要去会会赵顺,顺便帮老乡出一口气。

次日,徐白穿上干净衣服,一身学问,到赵顺的家门口敲了敲门,对开门的下人说到:“我听说赵员外有一幅画甚是巧妙,特地赶来拜访!”

赵顺多少也听过徐白“神童”的称号,心想家里的这些下人都没什么文化,不懂艺术。想必这位大才子肯定识货,便让下人赶忙把人请到大厅,吩咐茶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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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白一进大厅,与赵顺寒暄几句后就径直走到画前,他左手背着,右手摸着下巴,从上到下仔细端详着这幅画,十分仔细。赵顺就托着烟斗,甚是得意地坐在后面眯着眼睛,等着徐白给出完美的评价。

谁知徐白左看右看就是不表态,赵顺也放下烟斗来回踱步,过了会儿拍拍徐白的肩膀,问:“你觉得如何?”

赵员外再三追问,徐白才缓缓转过头来,说:“看完了,但我,我怕······”

“怕什么!”赵顺不以为然地说。

徐白又说:“我,我怕老爷······”

见徐白结巴的样子,赵顺笑了几声,说:“你这书生,听说你想考功名,居然还这么害怕?你就应该像我一样,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徐白听了这话,心里暗笑,连连摇头道:“老爷说错了,这世上万物,都有怕的东西。蝉怕螳螂、螳螂怕黄雀、黄雀怕蛇、蛇怕黄鼠狼、黄鼠狼怕狗,狗怕豺狼虎豹,虎豹也怕猎人。而老爷你,自然也有怕的!”

徐白的这番话让赵顺吃了一惊,问:“那我怕什么?”

徐白说:“老爷你爹不怕,娘不怕,可是知县大人来了,你怕不怕?他说一,你不敢说二;他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怎么样,我说的没有错吧?”

赵顺听后点点头,觉得颇有道理,自语到:“的确如此,知府怕抚台,抚台怕巡抚,到最后也就皇上什么都不怕!”

徐白听后笑道:“老爷又说错了,皇上也有怕的,他怕天,天怒了他也受不起,更何况还有生老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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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天什么也不怕。”赵顺接过电话来说。

“不对,天怕云,遮天蔽日嘛!”

“那就是云最厉害的。”

“老爷又错了,云怕风,一吹就散了。”

“那,是风最厉害?”

“不对,风怕墙,墙一堵就吹不过去了。”

“那墙怕什么?”

“墙怕老鼠啊,可以打洞。”

说到这里,赵顺也糊涂了,刚要问那老鼠怕······,徐白没等赵顺开口,哈哈大笑说:“老鼠,就怕老爷的这幅画啊!”

徐白说完就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茶,这时赵顺还没转过身来,站在原地想了一会,才知徐白说自己画的是猫。

谁知赵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称赞徐白真是绝顶聪明,能想出如此巧妙的说辞,便叫人把画撤下,准备宴席,要与徐白共饮。

徐白道:“我闻老爷是小肚鸡肠、专横跋扈之人,今天见了却并非如此,刚才实属惭愧!”

赵顺听了自嘲到:“家里的人总是顺着我,早就厌烦了,如今遇到先生如此聪明,也算是一趣事。”

酒过三巡,徐白就跟赵顺说起了自己进京赶考缺盘缠的事。赵顺听了,对徐白说到:“这个好办,我跟知府张阁老有些交情,你聪明伶俐,必能高中,等我写封信与他,让你去他府里读书,到时候不仅盘缠的事不成问题,连前途都有了。”

徐白听完这话,连忙鞠躬感谢赵顺,两人一直喝到傍晚才辞别。

回到家里,徐白仍在想着赵顺说的话,自喜到:“也就是我这么聪明,能有如此好运,以后定能发扬光大。就算出现什么问题,也没什么是我搞不定的!”随后冷笑一声,倒头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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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张阁老的人果然来了,把他接到府里,一进门就热情接待,把他安置在府后一座小阁楼里,环境安静优雅,可以让他安心读书写文章。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徐白果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张阁老更是面面俱到,吃穿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时还会亲自到阁楼与徐白请教问题。

时间长了,徐白也从刚开始的拘谨,慢慢变得自傲起来,但行事上还是有几分约束。就算张阁老不在意,自己也要把持分寸。

这天,徐白读了一上午的书,觉得腰椎疼痛,就到花园里散心。他刚走几步,便听见花园深处传来少女嬉笑的声音,徐白走进一看,竟看见一粉衣女子,身段婀娜,面粉通红,旁边站着两个丫鬟。

徐白刚想上前问好,这女子仿佛事先知道一般,连忙叫起丫鬟,慌忙离去。

徐白看得入了神,过了一会儿还是楞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自己的心都被这个女子勾走了。

此后几日,徐白更是无心读书,整日想着花园里的粉衣少女,但几次去花园都没再见到过。直到有一天府里的老婆子前来送菜,徐白才打听到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张阁老的女儿,名叫张瑶。

这天,张阁老像往常一样到徐白处探问,但人没在,桌子上倒是有一张字纸。张阁老十分好奇,拿起来端详,谁知这是徐白写给自己女儿的相思书。

此时徐白才从花园里回来,见张阁老拿着那张字纸,脸色铁青,顿时大惊。刚要张口辩解,但张阁老丢下一个“哼”,转身拂袖而去。

徐白大惊,不知如何是好,心想:“都怪我忘了收起字纸,如今不仅再也见不到那女子,连辛苦得来的前途也没了!”

想到这里,徐白羞愧难当,便收起行囊,留下一封道歉信,正要不告而别。谁知张阁老听说后叫人把徐白拦了下来,直接拉到客厅里,准备了一桌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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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白见张阁老满脸慈祥,正朝着自己笑,顿时摸不着头脑。吃喝了一阵,张阁老坦诚相告:“我本来就有意把你招为女婿,只不过你还在赶考,怕此事影响到你。如果你明年能够高中,金榜题名之日就是洞房花烛之时。”

徐白听后,万分感激,又与张阁老推杯换盏。回阁楼后,徐白再一次感叹命运对自己的垂青,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这不禁让徐白的背后冒过一丝凉风,他又回想起张阁老那张笑脸,好像表面之下潜藏着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到这里,徐白脑袋迷糊了起来,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便不想了。此后,徐白更是刻苦努力,每天从白天学到晚上,不敢有些许怠慢,对于书本上的知识,就像是拿凿子刻在了脑子里。

终于,一年后徐白进京赶考,张阁老亲自为他送行,叮嘱他进宫后不要乱说话,要处处留心。徐白点头答应,再次感谢张阁老后便走了。

见徐白对官场事故全然不知,张阁老竟站在原地冷笑起来,随后钻进马车回府去了。几年前,张阁老在朝廷中做内阁次辅,所以都叫他张阁老。而在朝廷上还有一位万阁老,是内阁首辅,两个人为了争权斗得如火如荼,最终皇上听了万阁老的话,把张阁老贬到地方做官,成了知府。

如今张阁老并没有认输,处心积虑找机会要扳倒万阁老,而徐白就是这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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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凭借过人的聪慧,徐白不仅榜上有名,更是中了状元。在万阁老主持的宴会上,徐白与众人把酒言欢,但不论喝了多少徐白都保持着清醒,不提及张阁老半句。

次日,徐白与榜眼、探花一起进宫谢恩,三人在指引下换了各自的官袍和乌纱帽,要到皇上面前问话谢恩。

谁知徐白刚向前问话,皇上就打起了喷嚏,原因竟是徐白衣服上的一股花香,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皇上对花香敏感,故而随手一挥,令人把徐白送了出去。

徐白出了殿门后顿感不妙,但是他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明明已经处处小心,却还是中了计策!

不几日,吏部批文,榜眼与探花都留在朝廷做官,只有徐白被外放到地方做个七品知县

至此,徐白从朝廷那里了解到,原来是万阁老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自己与张阁老的关系,他当即意识到张阁老想靠自己东山再起的意图,便令宫里人在徐白的官袍上放了香料,其他人不会察觉什么,但皇上一闻到这个气味就会止不住打喷嚏。

徐白这才恍然大悟,脑袋像被木棍打了一下。

虽然徐白这次没有留在朝廷,但不知为何,张阁老信守承诺,在他刚上任知县后不久,便派人吹奏轿马,千里迢迢把女儿张瑶送到徐白手里。

结婚当日,张瑶对徐白说:“爹让我告诉你,万阁老这个人不会善罢甘休,一旦你出了什么纰漏,一定会不惜余力除掉你!千万小心!”徐白听完背后直冒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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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徐白终于娶到了张瑶,但不知为何,原本性情温柔的她突然变得像是另一个人,不仅对他时常发脾气,更是嫉妒心极强,怀疑徐白对自己的丫鬟有好感。除了在厨房烧饭的丫鬟黑妞之外,其他的丫鬟都换成了丑姑娘。

徐白十分惊讶,有时候就连他跟这些丑姑娘说话,被妻子看到都会责骂一番。徐白逐渐憔悴,脑子也不像以前那么灵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到如今这般境地,简直生不如死。

这年春天,院子里开满桃花,徐白闲暇时便在院子里溜达,见梅花之美,回到书房便写了首诗词:别来几春未还家,玉窗五见樱桃花。

不曾想,这首诗被张瑶看到,勃然大怒:“好呀,在你眼里,桃花都这么诱人,难道我还不如桃花?”当即命令下人把院里的桃花树都砍了,连树根也要拔起,满地都是残花败叶,一片狼藉。

一日,徐白又到厨房端饭,看见黑妞虽然满脸污垢,但是手却很干净。便夸了句“纤纤玉手”。谁知这句话被门外的张瑶听到,顿时冷笑连连。

第二天下午,张瑶亲自下厨,徐白还在纳闷为何黑妞不做饭,谁知等餐端上来,竟是一只断手,上面还血粼粼的。吓得徐白当即腿软,“扑通”摔在地上。张瑶说黑妞已经回乡下去了,这是留给他的礼物。从这天起,徐白像是丢了魂,对妻子更是畏惧如虎。

到了夏日,徐白所在的地方连降暴雨,百姓受了不少苦。此时的徐白知道不能马虎,一定要妥善处理,不然自己的乌纱帽可不保!徐白便没日没夜地筑堤,一连几个月都住在堤坝上,这才保住了百姓的安慰。

众人对徐白这个知县感恩不尽,集资为他建造了一座功德碑。但徐白谢绝了百姓们的好意,为了安稳人心,他特意在河边叫人凿了一座石像,以保佑地方平安,人们称石像为“河姑娘娘”。

建成这天,徐白见石像凿得十分生动、栩栩如生,便夸赞了几句。这时候人群中冲出一个蒙面女子,揭开面纱竟是妻子张瑶,大骂到:“好你个徐白,这么多天不回家,原来是贪恋这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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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下,徐白正要辩解,张瑶两三步来到石像前,“轰”的一生,把石像推到,摔得粉碎。见此状况,徐白再也忍受不住,喝令衙役们打她二十大板,但没人敢动手。徐白刚要上前,张瑶说道:“你心疼你的河姑娘娘是不是?好,我拿命还你!”说完就冲到河边,一跃跳进河里,再也没有浮上来。

徐白跌跌撞撞地来到河边,此时的他早就没了意识,当即晕倒在地上。

几日后,此时传遍大街小巷,一些卖唱的更是添油加醋,越传越离谱,而主人公正是徐白与张瑶。剧中最精彩的三个篇章就是“摧花”“断手”和“投河”。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当然,这一切都是万阁老安排的,在旁边提醒皇上这剧中人物,就是状元徐白,而张瑶的父亲,就是以前的那个张阁老!

皇上听后十分不悦,说:“有此女必有其父,女儿刁蛮任性,父亲必然会残暴害民,其夫也软弱无能!”万阁老大喜,随后传皇上口谕,撤掉了徐白与张阁老的官职,永不录用!

徐白听说后自知无力回天,此时的他因为丧妻之痛已十分憔悴。正当他要收拾行李回乡下的时候,张阁老突然到来,身后竟跟着完好无损的张瑶与黑妞。张瑶没死,黑妞的手也没断。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徐白早已晕头转向,震惊地说不出话。张阁老没多说什么,拉着他就去京城告御状,说万阁老自导自演这么一出谣言闹剧,意在诋毁他们一家,请求朝廷平反昭雪!

万阁老慌了,他没想到宫很多人都为张阁老叫冤。这张阁老居然还留了这么些人手在宫里,如今竟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地。皇上听说后也十分吃惊,立即令人重申此案。

面对活生生的张瑶跟黑妞,在加上多方势力的共同运作,万阁老已百口莫辩。皇上接到奏本后,察觉万阁老竟是个欺君罔上,当即把万阁老贬为平民,取而代之的正是张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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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白终于明白,真正掌控全局的不是万阁老,而是自己的岳父张阁老。张阁老对万阁老了如指掌,他确信万阁老会在自己的身上做文章,便与女儿张瑶设下计谋弄出这些闹剧,甚至自己与他的关系,也是他在状元宴会上托人偷偷泄露给万阁老的。

而那所谓的“断手”,其实是拿糯米做的;而张瑶的投河,下面早就有会水的人做接应,众目之下进入有夹层的渡船。

自出生以来,徐白都自诩为聪明绝顶,但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张阁老的一枚棋子。

心灰意冷之下,徐白谢绝了张阁老给他的官职,决心回到乡间,成为一位普通百姓。徐白刚走出城门,妻子张瑶就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此时的她已经十分温柔,愧疚地说:“官场如战场,想活着,逃离是最好的选择。其实我也腻了,想跟你一起走。”

这篇文章,通篇写的其实就两个字:人性。

故事中的徐白是个绝对聪明的人,但即使如此,还是入了别人的局,毫无察觉。

就算徐白最后留下继续当官,说不定以后会像万阁老一样,被别人除掉。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聪明,总会有比你更聪明的人,面对精心设计的骗局,你甚至来不及反应。

希望这则故事能带给你启发,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