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莽汉与狐女

明朝泰昌年间，南阳府有一个叫伍德的汉子。祖籍不知是哪里人氏，村民只知他搬到县上来时，已是二十出头，长得牛高马大声音洪亮。

伍德到街头棺材铺谋了一份粗活，管一日三餐，另加一草庐歇身也愿意了。

这一年，南阳府方圆百里尽显盛世光景，棺材铺倒闭，伍德便被掌柜无情辞退，从此无家可归沦落街头。

时值入秋，伍德流浪在街口，正苦无住处之际，偶然听闻茶摊的茶客闲聊，称城西有一处无人住的老宅，被群狐占居，若是有人走近，便抛砖砸瓦打退别人，狐狸们占了宅子夜夜喧闹，扰得别人不得安宁。

伍德本来就胆子大，上前便问：“这位兄台此话当真”。茶客点头称是，伍德又说：“一群狐狸有什么可怕的，伍某人就此去住，赶走它们！”

茶客闻言，敬伍德是条汉子，当即请他吃得一盘包子，指路让他去了。

是夜，伍德寻到那处闹狐老宅。见屋檐门柱陈旧，破门虚掩，便走将进去。

入了院子，里面尽是古色古香，家具错落有致，打扫得整整齐齐，伍德便喊道：“此处当真无人居住吗？那么伍某就借住些时日了！”

话罢，从厢房里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说道：“蛮夫不得胡来，此处乃我狐族的居所，凡人勿扰！”伍德闻言偏是不信，往那声音寻去，推门就看见三只大黄狐躺在床上，模样甚是惬意。

数只狐狸看到伍德闯入，竟一溜烟从窗户溜走了。伍德见狐怕自己，内心得意，收拾得一间较完整的厢房，简单置办了些被褥家当，就此住下了。

说也奇怪，伍德入住当夜，四下无声毫无狐狸踪迹。

但仅过得三四日，伍德从外面回来，却发现自己的被子遭到狐狸撒尿，变得骚臭无比。再看发现，米缸被弄翻，里面的米被渗了不少沙土。伍德知是狐狸所为，气得走出院子大骂一顿。

本以为那些狐狸会害怕离去。未料，那三只狐狸更是变本加厉，三天两头就戏闹伍德。有时趁着他睡熟扯去被子，有时把伍德晾的衣衫丢到茅坑里。

每一次伍德都气得要去打狐，但那几只狐狸甚是狡猾，腿脚麻溜，一见伍德追来，撒腿就翻墙遁去了，伍德苦寻不着，只得干生闷气。

思来想去，伍德便设下陷阱，捕狐，放了不少鸡蛋猪肉，但那些狐聪明异常，光吃了诱饵却不见上钩。

有一晚，月光皎洁，伍德刚躺下不久，便闻院子里传来女子的歌声。

伍德披衣而出，见到一个白衣小女子，在月光之下亭廊之间翩翩起舞，长得身姿曼妙貌美如仙，伍德看得入神，良久才开口问：“姑娘你是谁？为何突然入得我院子里！”

女子娇笑道：“大哥，实不相瞒，奴家是寄居在此的狐仙，夜里十分寂寞，因此出来赏月。”

伍德难得见到如此温柔美丽的狐仙，暗叹与白日的刁蛮狐狸完全不同，于是心中暗喜，与女方畅聊起来。

两人互道家长里短，待到月入中天之际，那狐女竟变得搔首弄姿，暗示伍德跟她前去。伍德鬼迷心窍，微笑着答应了。

只见，狐女点着灯笼，引伍德入了后院地窖。木门被打开后，伍德不解地问：“狐仙娘子，不入屋里来这作甚？”

狐女娇笑道：“伍大哥别怕，奴家想跟你玩藏猫猫哩，你先藏了奴家寻，然后奴家再藏你寻，在暗处寻着了，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反正没有看见！”伍德心中大喜，暗道这样玩倒也有趣。

于是自己入得地窖在一个木架下躲了起来。这时狐女却翻身出去“咯吱”一下就把大木门给锁死了。

黑暗处，传来伍德叫喊的声音，道：“快开门，关我在这里作甚？”

门外的狐女竟笑道：“你这莽夫，让你不搬走，还想占奴家的便宜，就关你几日再说！”说着便走了。

如此这番，伍德被狐女以美人计关入地窖，暗无天日，水米不进地熬了三日三夜，自个变得奄奄一息时，那狐女才来放人，且喂了他一碗粥水。

伍德歇得半日才回过神来，自受得这几日苦头，也知道了这些狐精狐怪不好惹，就此拜过，收拾些家当行李就搬出去了。

当日，伍德重新回归街头流浪，逢人便说自己被狐戏弄藏猫猫的遭遇，说那府邸真近不得住不得，听得村民们个个啼笑皆非。

不久，有一个新来的县令名叫曾安，他闻得伍德说起这事儿，心中顿感新奇，于是便趁夜打扮成一个书生，私服出门。

不一会儿，曾安寻到城西闹狐的老宅，轻轻敲响大门说：“有人家在否？”

只闻府内，本来喧闹的声响，立马安静了。曾安想得一阵子，便推门直入，见几处厢房亮着灯光，便说道：“闻街坊邻舍说，此处狐狸闹事，常在白日砸瓦伤人，夜里喧闹扰民，小生特意来看个究竟！”

夜风微凉，月色暗淡，曾安见府邸安静，亮灯的厢房却无人说话，便扯高嗓子喊道：“若是无人应声，我就住下来了。”说着就自入厅堂，坐在椅子上。

片刻后，只闻后堂一个老妇声音响起，恭谨地说道：“县老爷想住多久都可以，还望不介意我的狐儿狐女们喧闹”。曾安听罢笑道：“你为何知我的身份？”

老妇又说：“县老爷谈吐举止异于常人，只身前来正气凛然，不是官又是谁呢？”曾安听罢，当即亮出官印，喊道：“既然知道是本官，还不快出来见礼！”

不一会儿，只见一只老黄狐带着七八只狐狸缓缓而出，一个个低头掩面，下跪行礼，喊道：“老大爷万福！”

曾安挥手免去礼节，看着群狐说：“听说你们这里搞些藏猫猫的事情，本官还想来尝试一番呢！”那群狐狸听了，连忙低头说不敢。

见群狐如此乖巧有礼，似乎也不是很刁蛮，本想随它们继续居住，但想起伍德被关一事，才料定这些狐狸是怕自己官威，才扮得楚楚可怜乖巧异常。

当夜，曾安教训群狐一顿，称狐不宜近人而居，律令它们搬回山林中去。那些狐狸起初还窃窃私语不肯同意，但见曾安怒举官印，只得纷纷害怕点头。

后来，曾安离去之后，那座老宅便恢复了往日平静，再不见狐狸群出现过了。

（本文作者｜唐有时）静月斋寄语：

狐狸的狡猾是出名的，伍德入住狐狸占据的老宅，以为找到了便宜住处，不料却引来种种报复，最终被囚在地窖，险些小命不保。幸好狐狸怕闹出人命来，最终放他离开，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了。

而县令不同，乃是朝廷敕封的官老爷，狐狸根本就不敢惹。所以官印一出妖邪退让，这不是说着玩的，官威便能压死它们。

故事告诉我们，若是遇上了狐狸精，千万不要和她们藏猫猫，否则到时吃了大亏，也只能怪自己心有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