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饵调标的第一竿就中鱼是不是太没有天理了?
天华还没打窝,临近钓位那哥儿们就来了个大弯弓,速度快得让人嫉妒。
噼里啪啦的水花声中,天华看到那哥儿们还没来得及支抄网,于是大喝一声:“小将莫慌,某家来也。”
然后拎着自己的抄网疾步赶了过去,轻车熟路地一抄,4斤多的草鱼成功上岸。
天华和伟波这就算认识了,那种不知对方姓名和联系方式的认识。
周一下午天华休班,破天荒地去接儿子放学,这个点儿已经有好多家长围在校门口,可天华一眼就看到了一只脚踩在隔离墩上抽烟的哥儿们——正是昨天钓位旁边的渔友伟波。
“嘿,哥儿们,你在这干啥呢?”
“哟,是你呀!我接儿子放学啊,你也接孩子啊?”看见天华,伟波也是一脸惊喜。
“对,我接儿子,一年六班,你儿子几年级了?”
“一年六?高老师那班的?我儿子也是那个班的。”两个人的儿子居然是一个班的,伟波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他乡遇故知”的喜色。
就这样,两个人留了联系方式,领着各自的儿子回家时,向对方示意手机,用钓鱼人百说不厌的那句经典结束了这次邂逅——“有好地方记得告诉我一声啊!”
“妥嘞。”
这次相遇,两个人算是真的认识了。
接下来,两个人的相处也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只是从孩子的学习成绩、哪个水库涨水了、哪个水库出了什么鱼开始了热聊。
某个傍晚,两个人在微信里打字打得正腻歪,聊得抓心挠肝不过瘾,于是出现了咱东北人都懂的那句话:“喝点啊?”
“喝点呗!”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两个人渐渐地开始接触对方的现实生活。
某个周末,两个人说好了一起去钓鱼,可是天华的老妈来病了,右腿膝关节疼,周五下午去的医院,眼看着到了孩子放学的时间,可老太太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天华倒是没着急,很坦然地给伟波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要地说了说,委托伟波顺便把自家孩子一起接走,晚些时候再去伟波家接孩子。
最后,天华老妈被确诊为滑膜炎,当时就挂了吊针。
等打完了针已经晚上9点多了,天华第一时间去伟波家接儿子。
到了伟波家楼下一打电话,伟波直接告诉他,今儿别接了,俩小子写完作业又玩了会儿,现在刚睡,反正明天周六,孩子就在我家待着吧,然后又询问了婶子(天华娘)的病情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天华正在为儿子借宿伟波家纠结时,伟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天华本以为这个电话是关于孩子的,不想伟波的第一句话就是,昨晚我给我的一个老中医邻居打了电话,他治滑膜炎比较拿手,我今天领婶子去看看啊?我到婶子家楼下了。
看看,直接行动就是有诚意。
伟波居然没去钓鱼。钓鱼的人都知道,哪怕是天塌下来,用抄网杆支上也得去水边耍,有啥事还能比钓鱼更重要?可伟波为了自己老妈居然放弃了钓鱼的机会,天华心里热乎乎的。
俩人一见面,天华充满歉意:“你瞅瞅,我媳妇给人家卖服装,家里啥事都指望不上……对了,昨晚我家儿子给你们两口子添麻烦了吧?”
“可拉倒吧,你家儿子就是我家儿子的正面教材,你瞅瞅那字儿写的,我家儿子要不是作业本的面积不够,能把字儿写飞了。”
伟波这样一说,天华倒不好意思继续客气了。
到了中医诊所,天华又在为治疗方法纠结,贴膏药比较省事,针灸效果好,但需要每天一次。天华就是个打工的,每天都陪着老妈不太现实。
伟波毕竟是做生意的,心思活泛,马上看出天华的想法,于是开口了:“针灸吧,你上你的班,我这个做换热器的俩月没干活了,时间有的是,我陪婶子来。”
只是钓鱼认识的朋友,这么麻烦人家总觉得不合适,天华还想推辞。伟波一摆手:“咱们是兄弟,客气个啥?”天华虽然嘴里说着不客气之类的话,但心里记下了伟波的这份情。
这件事后,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一起钓鱼时只开伟波的那台SUV,宽敞,能装东西。用伟波的话说,咱俩一起走,开那么多车干啥,省下的油钱够买好几只小烧鸡了。于是天华每次都给伟波带烧鸡。
实际上,两个人一台车最大的好处不是省了些油钱,而是路上说说笑笑不寂寞。
“你看天阴的,今儿肯定能下。我发现啊,遇到下雨天我就能‘爆护’。”伟波的表情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你可打住吧,上次遇见出殡的你还说你能‘爆护’呢!后来不是差点‘空军’吗?我现在对你的预言都有阴影了。”天华不是故意打击伟波,而是伟波几次预言后的结果都让人抓狂。
伟波没吭声,想了一会儿,抓了抓脑袋:“好像真是这样哈,我说一次咱俩就灭一次,我啥时候变成乌鸦嘴了呢?下次再也不说了。”
好像把自己说成乌鸦也不是什么贬义词,最关键的是表情还很认真。
虽然这些话都没啥营养,但是两个人就是说不够。实在没啥话题的时候,天华就会点一支烟,塞到正在开车的伟波嘴里,然后自己再点一支,默默地抽也不尴尬。
到了水库,已经下了一阵雨,地上很湿滑。
天华从自己的防水箱中取出个塑料袋扔给伟波:“硅胶鞋套,我媳妇给咱俩买的,一人一双,这玩意比靴子轻巧。”
按理说雨后鱼情应该会好,可是俩人的浮标仿佛墙上的钉子一样,一动不动。两个人一会儿用长竿,一会儿换短竿,一会儿钓大鱼,一会儿又改钓小鱼,折腾到下午鱼护才下水。
“莫非我真的是乌鸦?”愁肠百结的伟波又开始嘀咕上了。
天华非常配合,假装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伟波,然后庄重地点了点头:“嗯,乌鸦,周乌鸦。”
这都不算是什么笑话,但是两个无聊的家伙能笑上好一阵子。
过了一会儿,伟波开始收拾一些不用的东西,先搬到车里,等到收竿的时候可以少些载重。
钓鱼总是这样,啥时候溜号啥时候有口,哪怕低头点烟的瞬间。
伟波前脚刚走,天华就听见伟波钓位发出一声响动,扭头一看,鱼竿已经从竿架上滑到水里,这绝对是千钧一发,稍有迟疑竿子就可能被鱼拖走。
伟波喜欢钓具,尤其是高档的,他的竿子价格不菲。
天华也不知怎么下的钓椅,反正就在竿子再次向前蹿的瞬间蹦进了水里抓住了鱼竿。
鱼还在,靠着线组自身的拉力,天华硬是慢慢地把鱼竿抬起了一点。
听见动静的伟波早就扔了手里的东西,深一脚浅一脚冲了回来,边跑边喊:“我就说嘛,我不是乌鸦!”
几个回合后,一条5斤多的大鲤鱼被抄上岸,红鳍金鳞,太漂亮了。
伟波双手把鱼抱起来,示威似的和天华说:“瞅瞅,这条鱼就是证明,我真不是乌鸦。”
然后小心翼翼地往鱼护里装,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那条老老实实的大鲤鱼突然一打挺,扑通一声滑进水里。
天华稍稍一愣神,立马捡起抄网一步跨到水边,可是就在抄网不及的位置,那条鲤鱼的脊背不急不慌地消失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天华懊恼地把抄网摔到地上,看着一脸茫然的伟波,突然止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说!你是不是乌鸦?”
伟波仰望天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从牙缝中狠狠地挤出了一个字——是!
于是,伟波是乌鸦被坐实。
这只是两个人一起钓鱼的一个小片段,两个人几乎每次出行都会制造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小典故。
对于这种低级幼稚的行为,两个三十多岁的老爷儿们却乐此不疲,也许这就是臭味相投吧。
一晃到了2020年春节,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把全国人民打懵了,全部隔离在家。
那时候全国最紧俏的东西就是口罩,一次性口罩甚至被炒到了四五十元一个,更别提效果最好的N95口罩了。
天华是电焊工,偶尔会在业余时间给别人打短工赚外快,为了防尘,家里还备有少许的N95口罩。
天华全部找了出来,一共19个,数量不多,但在当时绝对珍贵。
天华毫不犹豫地给伟波打了电话:“家里还有口罩吗?”
伟波答:“没有,上次出去买菜的时候是把自己捂得严严的,假装里面戴了口罩才混出了小区。”
“下次再有机会出来的话,到我这儿来一趟,我用海竿把口罩给你顺楼下去。”
当天下午伟波更新了朋友圈,配的照片是十个没开封的口罩,文字内容是:“这时候能把N95口罩分给你一大半的人一定是生死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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