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承诺,“威胁”能帮助孩子形成自控力吗?| 模糊谈判力 第八十三篇
这是桔梗在“谈判思维”的第761篇推文。
全文共3212字,阅读大约需要3分钟。
1引言
对孩子的教育,让我越来越沮丧。
我有两个女儿,13岁和7岁。
她们无一例外地喜欢玩电子设备,比如Pad或手机游戏。
作为父亲,我并没有完全禁止她们,因为我自己从小就是一个游戏迷,至今我的桌子上还摆着PlayStation和Switch,并不时玩一会儿。
我完全理解电子设备对孩子的诱惑,但我发现孩子毕竟是孩子,她们没有成人的自控力,电子设备会大大影响她们学习的效率;
很多时候,她们玩到半夜还没有写完作业,这让我火很大。
一怒之下,我开始呵斥她们,
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在做完作业前打游戏,我就收走你的Pad!
我知道这是一种“威胁”,而“威胁”往往很有用,可以说立竿见影;
她们当着我的面,再也不敢打游戏。
但只要我不在,她们就会偷偷开始玩。
这让我很沮丧,我的本意是希望她们能控制自己,把游戏的优先级放在学习之后;
“威胁”似乎很有用,让她们马上服从;
但又似乎很没用,因为她们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并选择私下里和我对抗。
我不禁开始反思,什么是“自控力”?
所谓“自控力”,指的应该是“自己控制自己的能力”,是一种来自她们内在的“力”;
但我对她们的“威胁”,显然不属于“内在”范畴,而是一种外在的“压力”;
当我希望用“外力”,来促使孩子形成“内在自控力”,这究竟是不是南辕北辙?
2乔纳森实验
我们依然在“模糊谈判力”这个系列推文中,它的思维方式启发自牛津大学的实验心理学研究。
这一篇依然在介绍“七字说服力”的最后一个字,“诺”。
所谓“诺”,承诺也,也可以理解为,
人,有想要和自己保持一致的天性。
一个带有“承诺”意义的行为,将会支配人们后续的行为;
回到文首的话题里,教育孩子属于“说服”的范畴,我们当然希望能够说服孩子率先形成一个“诺”,一个可以让她们始终保持一致的“承诺”;
这意味着,孩子不仅应该当着我的面能有对游戏的自控力,也应该在无人监管时自觉保持这个行为的一致。
那“威胁”能产生这样的“诺”吗?
1965年,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家,乔纳森-弗雷德曼教授,做了这样一个有趣的实验;
他的实验对象是89名两年级到四年级的小学生,来自美国加州洛斯阿尔托斯市的两所小学;
乔纳森教授想要知道,“威胁”的说服方式到底会给孩子带来怎样的影响。
实验内容很简单,孩子会被单独带到一个房间,实验人员会告诉他今天的实验内容是画画;
房间里会随机摆放五个玩具,一个廉价的塑料潜水艇,一个儿童棒球手套,一把塑料玩具枪,一个玩具拖拉机,一个遥控电动机器人(很贵的那种)。
实验人员会找个借口离开十分钟,并关照孩子们一些话;
出于不同的观测目的,一半的孩子会听到第一种措辞(无威胁组),
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你自己在这里画画,如果你想要玩玩具,可以在屋子挑,但千万别去碰那个机器人,记住,碰那个机器人是不对的。
另一半的孩子会听到第二种种措辞(有威胁组),
我要出去一会儿,你可以玩这里的玩具,但千万别碰机器人,如果你碰了它,我会非常生气!还会对你不客气!
这意味着,第一组的孩子只是得到了“不要碰机器人”的信息和解释,第二组的孩子则得到了一种严肃的“威胁”;
在这十分钟内,乔纳森教授会通过单面镜来观察屋子里孩子的行为;
两组孩子都十分听话,第一组22个孩子里只有一个碰了机器人,第二组同样,22个孩子里也只有一个碰了机器人;
第一回合里,似乎“威胁”和“无威胁”没啥区别。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趣多了;
大概六个星期后,乔纳森教授再次找到这些孩子,重复上面的实验;
这一次,只是让孩子单独待在房间里,没有人给出任何“指示”或“警告”,屋子里同样还有这五个玩具;
第一组,也就是“无威胁”组,大约只有不到33%的孩子没能保持自控,碰了那个机器人;
第二组,也就是“有威胁”组,有超过77%的孩子专门挑了那个机器人玩得不亦乐乎。
这第二回合的结果让人深思。
乔纳森教授解释道,
在第一回合受到威胁的孩子,似乎在第二回合更对机器人感兴趣,他们显然没有在心中形成任何“自控力”;但第一回合没有受到威胁的孩子,却更容易在一段更长的时间后,保持自控,这说明他们心中形成了更强的“自控力”。
(相关实验见:Jonathan L Freedman,Long-term behavioral effects of cognitive dissonance,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Volume 1,Issue 2,1965,Pages 145-155,ISSN 0022-1031,doi.org/10.1016/0022-1031(65)90042-9.)
3认知失调
能够解释上述“自控力”现象的理论,依然是心理学家费斯汀格最著名的理论,“认知失调”。
到底什么是“认知失调”?
如果我的心中有一个认知A,比如,A代表着“我想玩那个机器人”;
但同时我的行为是B,比如,B代表着“我没能碰那个机器人”;
此时,A和B形成了矛盾,也就是费斯汀格所描述的,我的认知失调了,
我想碰,但却没碰,这是为什么呢?
我的大脑需要去解决这个矛盾,解决它有两个办法;
一,找到一个外部压力的借口,来解释它;
比如,有人威胁我不让我碰,所以我不敢碰,尽管我是那么想要去碰,但那个人很吓人啊。
这个借口不错,能够解释这个矛盾,从而“认知失调”就消失了,我的大脑就平和而舒服了。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二,
二,从内部来重新建立一个认知,来解释它;
比如,我开始真的相信,“碰机器人是不对的”,尽管我说不出具体原因,但我相信碰了机器人是“错误的行为”。
要知道,“认知失调”必然会从上面两种办法中找到一种来解决问题。
但是,第一种办法来自“外力”,第二种办法形成“内力”。
当“外力”不存在了,第一种办法就会失效;(没人威胁我了)
而“内力”通常会存在很久,第二种办法就能维持。(我能自控)
更重要的是,
当“外力”出现,促成“内力”的可能也就消失了。
这就可以解释今天所有的讨论,
当我威胁孩子不要打游戏,我只是帮她们建立了一个“外力”,反而抑制了她们心中“自控力”的形成;
对于“说服”来说,“威胁”的做法实在是南辕北辙。
这份“自控力”需要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自发完成。
当孩子撒谎,我们大多数时候会说,
你学会撒谎了?下次要是让我发现你再撒谎,我要你好看!
这意味着,我们瞬间帮助孩子们在认知中形成了“外力”保护,他们对“撒谎”这件事的内心思考就会停止,“诚实自控力”也就更不会产生。
那我们该怎么办?
给孩子们建立思考的可能,给他们一个“无威胁”的理由,等待“独立思考”这个种子的发芽。
只有这个种子发芽了,他们内心的“自控力”才有可能强健起来。
当然,很多时候我们等不来这个“发芽”,我明白。
但我们不应该放弃,或者说,作为父母,我们是最不应该放弃的那个人。
4谈判与说服
聊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今天的讨论让我的“谈判思维”的边界再次扩大。
在过去这150万字的思考中,几乎我碰触的大部分“谈判”之道,都在诉诸于“外力”。
你看,我曾经介绍过谈判中的“正向筹码”和“负向筹码”;
“威胁”就属于“负向筹码”的一种,尽管我会提醒你不要让一个策略显得那么冒犯,但“如果你不同意,你就会失去__________”的方法本质上就是一种威胁。
这当然也属于“外力”。
“补偿”就属于“正向筹码”的一种,“如果你同意,我就会给你__________”,这同样是一种“外力”。
从今天讨论的话题看来,无论“正向”还是“负向”,它们都会抑制对方从根本上赞同我们。
三百年前的作家,塞缪尔-巴特勒说过这样一句话,
He who agree against his will, is of the same opinion still.
即使达成了协议,对方也依然和你意见不一。
一针见血。
我开始觉得,“谈判”和“说服”是两个有交集但不完全重合的领域;
有时候,我们希望在一个短期目的上,和对方达成一致,求同存异,那么借用“外力”自然无可厚非;
有时候,我们希望能彻底说服对方,让他们从内心真正的改变,那么“内力”就需要去保护。
“说服”可以是一种特殊的“谈判”之路;
“谈判”也可以是绕开“说服”的一种艺术。
5小结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内容的背后,依然都是“模糊谈判论”的影子;
分类、二元、语言、极端;
“诺”,“承诺”的本质,是对“战Vs逃”二元差异的极化;
当我们尝试画出一个分类,战 Vs 逃(做Vs不做),人们的大脑迅速二元化,寻找决策动机;
当“动机”还没出现之前,这个分类对我们来说就是模糊的,没有说服力;
“诺”,可以让我们在谈判中撕开这个分类,让人对“承诺”保持一致的感受越强烈,“诺”字说服力就越极端;
说服力的流动,再次从模糊走向极端。
这里是“谈判思维”!
“模糊谈判力 第八十三篇”待续
---桔梗(839239@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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