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坎,我们终究必须要过去,国际上美国的霸权是一道坎,国内的经济分配理论是一道坎。

今年过年遇到一位亲属,他是石油一线的野外员工,按他的说法,去年他的收入高得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他的收入也很高,他说这是他的劳动所得,但是今年这个说法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了。

2022年因为疫情的原因,他有五个月没有上班,封在城市里没去野外,确切的说就是完全在家休息。咱们身边有很多人都这样,没法上班,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是他的工资全额发放,日子照样滋润,这还不算什么,他的年终奖还有十几万元钱,比往年还要高,原因是什么呢?因为去年他们的产值非常高,产值非常高的原因是国际油价非常高,他们五十个人的一个小单位,年产值十来个亿,想想自己这一年的工作量,比平时少了快要一半,再看看别人紧巴巴的日子,他自己说的,真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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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不是他的错,其实也不是他们这个小单位领导的错,甚至也不是所属的大单位的错,一切都是按照原来规定的工资和奖金标准发的,单位效益好,员工收入高,合法合规,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但这里面却不能说没有问题,也就是说他们单位的效益好,有多少是他们创造的,有多少是属于全国人民的石油矿藏涨价取得的,究竟是老天爷给饭吃,还是全国人民给饭吃,可能还是全国人民给的饭吃吧,

石油埋在地下是国家资源,应该是全民共有,不是他一个单位所有的,因此开采出来的石油也是全国人民共有,石油工人是开采石油的,石油人的工资收入只应该和石油的采出量有关,换句话说,可以理解成全国人民委托他们开采石油,全国人民是石油生产者的雇主,全国人民同意他们工作量大,开采的石油多,拿更多的报酬,但也只和他们的工作量有关,和他们付出了多少劳动有关,和石油卖了多少钱关系不大。

但现在却不是,国际油价上涨,石油值钱了,他们就可以拿更多的报酬,他们不再是被委托开采石油的人,而好像是石油的财产所有者和支配者,全国人民除了要用更贵的汽油,感觉不到其他的东西。

这是一个经济分配的理论问题,几十年来,从开始国企公司化改制之后,类似的分配问题一直困扰着太多人,讲白了,就是生产资料所有权的问题,国企公司化之后,他们的生产资料,哪些还是国家的,哪些是他们自己的,属于全民的生产资料,他们有什么样的使用权和处置权,在这些生产资料带来巨大效益的时候,怎样体现到他们的收入和全民身上?

之前曾经有电力行业抄电表的员工,在其他行业工资只有一两千块钱的时候年薪可以超过十万,银行柜台员工,在其他行业工资只有几千块钱的时候年薪可以超过二十万,一个高速收费站的收费人员收入也高得吓人,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行业决定了他们的个体产出就是比别人高,因为他们有别的行业没有的资源,也就是生产资料,一样的能力,一样的付出,在这些行业里就可以拿到更多的钱,在别的行业里就不行,或者讲的更彻底一些,在国企央企就可以,在其它单位就不行,因为国企央企占有着全民所有的资源,那些本是全民所有的资源,可以说具有非常大的天然优势,现在这个天然优势带来的工作绩效忽然加在一部分人身上,当然创造的价值就高了。

尤其是能源、矿藏行业,生产资料是最主要的价值所在,比如石油和其他采矿行业,不客气地说,一升石油中九成九在地下就已经决定了价值,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点是需要人力把它开采出来,现在把石油价格上涨带来的红利只给了采油的一部分人,怎么说也说不通,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或者说是现阶段已经经过了行业整改之后的情况,以前的故事还要更多,石油行业是我的本行,所以我对这个行业的改制过程了解的更多一些。

最初改制之后,油田的产值大量归属在本单位,可以说,油田一直都是产值非常高的单位,上交国家利税之后,每年还会有大量的钱结余下来,但是这个钱不能发给员工,毕竟那是全民所有的,尤其当时油田的员工工资是比较确定的,大学毕业多少钱,野外津贴多少钱,采油多了,最多发点奖金,也不会比其他行业多出太多。

但是从油田员工的角度说,别的企业,尤其是私人企业,都是公司利润高,员工收入就高,现在油田赚钱,却不能发给自己,想不通,领导们认为会影响员工积极性,但是财务制度和工资制度又不允许多发钱,怎么办?所以有些油田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搞第三产业。

由油田自己成立第三产业,再和第三产业签订合同,把一部分工作分包给第三产业,再让油田员工为第三产业干活,这样员工再拿钱,就不是油田发的钱,是经过合同约定拿到的合同标的。领导特别召集开会说,这是你们劳动所得,只要是你们劳动所得,就没有问题。

但是事实上,国家给国有企业员工工资,本身就是要他们完成这么多的任务,是对他们劳动量的计酬,现在把其中一部分任务分给第三产业,再让员工和第三产业签合同拿报酬,已经违背了最初的原则,甚至说有点偷梁换柱的味道。

其实根本原因还是生产资料的归属权问题,因为这个生产资料所有权在油田本身这里绕不过去,那就另外找条出路来绕。我们讲一个更极端的例子,油田公司化改制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曾经有把油井卖给私人企业的情况,这些油井固井之后发现储量不高,如果算上最初的地震勘探和打井成本,继续开采可能亏本,有些油田把这些井招标给私人企业,交一定费用后,私人企业打出来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这笔从私人企业拿来的钱,恐怕又可以拿出一些来给员工发奖金了,问题是油田有权利把地下的石油直接卖给私人开采吗?

可能油田的问题还不是最突出的,最突出的应该是煤矿,煤老板是怎么来的,这些就不用多说了。

国企、央企资产属于全国人民,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这个问题在理论上一直没有搞清楚,理论上没搞清楚,有些地方有些人就会有意无意地犯错误。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一直在以不同形式困扰着所有人,刚刚讲的几个问题已经得到了纠正,严防国有资产流失,对国有资产流失追责;石油行业的员工收入应该怎样确定,工资怎么算,奖金怎么算,都有了白纸黑字的规定,规定得非常细,但还是很不够,规定得详细,也只不过是用明文规定把理论缺失搪塞过去,法律只能回答我们怎么做的问题,并且保证按照这样做没有人会被追责,但不能代替理论回答为什么这样做,而一个社会的重大事项,必须有理论解释,为什么这样做。

这几十年我们发展很快,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有了很大提高,所以理论缺失带来的问题表现得不是特别明显,但是一旦比如疫情这样的事件来临,生产资料归属带来经济分配问题就会变得十分惹眼,有人不用工作也可以发工资发奖金,生活很滋润,和多数人反差很大,这样不行,理论可以适当滞后于社会实践,但这并不是好事,尤其是不能长期滞后于社会实践,现在看,很多令人疑惑的一些事情,比如社保双轨制,比如退休问题,都和这个有关。

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不必多讲,单说现在风高浪急的国际形势,内政决定外交,大国竞争,谁都很难用武力征服对方,打败自己的只有自己,谁的内功好,撑得住,谁就会赢,谁内部出问题,谁就会输,所以这个坎我们必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