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靖康元年十一月,金兵侵入京都汴梁(今开封),赵佶(徽宗)赵桓(钦宗)两个皇帝和后妃侍从以及大臣等数千人,都当了俘虏。
金主盖天大王摆宴庆贺。席间,他们对宋朝皇帝百般侮辱:要赵佶的妃子韦贤妃给他们唱曲;还逼着赵佶父子换上他们的胡服。
赵佶赵桓父子欲拒不能,欲从不忍。正在为难时,忽然,一位大臣跳出来指着盖天王大骂:“你们这些野兽,对我君臣,要杀就杀,不可这般侮辱!”
盖天王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那大臣怒目回答:“我是大宋吏部侍郎李若水!”盖天王大怒,命人把他拖下去毒打。李若水遍体鞭伤,仍骂不绝口。盖天王又让人砍掉他的手指,割去他的舌头。李若水仍不屈服,浑身鲜血淋漓,扑上去抱住盖天王就咬。
武士们把李若水拉下去砍为肉酱。看到李若水如此坚贞不屈,赵佶父子又羞又怕;盖天王却从心里感到敬佩,自语道:“真是个有骨气的,可惜宋朝象他这样的忠臣不多
却说赵佶的第九个儿子康王,此时隐藏在相州的农村。他听到帝妃被虏、李若水壮烈牺牲的消息,十分悲愤,决心寻找机会,杀敌报仇,接回二帝,收复国土。
一天,相州知府汪伯彦派专使来寻找康王。康王把来人迎到屋里。专使告诉康王:“金人已让张邦昌僭尊帝号,殿下若不迅速决断,只怕这万里锦绣江山要为他们所有了。”
康王震惊,拳头往桌上一擂,道:“这大宋江山是我姓赵的,怎能容得异姓染指!我回去,我马上回去!”专使低声告诉康王:“眼下金兵已知殿下在这一带,正派出人马四处搜索。殿下可化装潜行,往南径去相州,汪知府自来迎接。”
康王仓皇出走,隐约听见背后有金兵追赶。他又急又怕,匆匆逃到山脚下一间茅屋前停了下来。茅屋柴门虚掩,院内一老妈妈在补衣服,一青年人在织补鱼网。康王走到老妈妈跟前,哀求道:“妈妈救我!”老妈妈仔细打量他,问道:“你是什么人?”康王只好照实说了。
这时,金兵已经追到村前。老妈妈连忙把刚才缝补的衣服给康王穿上,又帮康王戴上一顶便帽,再递过网针网线,安排康王结网。然后把那原在结网的青年拉进里屋,藏入柴堆。
一老年金将和一中年金将带着一队金兵来到门口。老年金将闯进院里,喝问:“康王赵构来过这里吗?”老妈妈点点头:“来过,来过。”康王听了,大吃一惊。老妈妈走向门口,指着东山道:“喏,他在我这儿讨了一杯茶喝,坐也没坐,便朝那边山嘴走了。”康王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老年金将指挥金兵:“追!”金兵刚要动身,那中年金将唰地一声亮出大刀:“慢着,我要搜一搜!”
只见寒光一闪,他把刀放到康王脖子旁边吼道:“呔,快把康王交出来,免你一死!”康王魂飞魄散,张口结舌。老妈妈呵呵一笑,走到中年金将和康王中间,说:“将爷,我可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呀。别吓坏了他,要搜请到屋里去搜,我给你带路。”
中年金将进到屋里,这里瞅瞅那里望望,用刀这里戳戳那里捣捣。那青年躲藏的柴垛上,也被他戳了几下。
那老年金将在门外,忽然瞥见山那边闪动着“八字军”旗号,心下害怕,叫出屋内金将,匆匆指挥金兵离开这里。
那青年的胳膊被金将的大刀戳伤了。老妈妈把他搀出柴堆,一边替他包扎,一边说:“也罢,也罢,孩子虽有点伤,康王爷给保住了。”
康王感动,拜谢道:“多谢妈妈搭救,请赐告姓名,日后相报。”老妈妈说:“我丈夫是吏部侍郎李若水,这孩子是我儿子,名唤李马。” 康王更加感动,立即向李妈妈拜了三拜,奉为义母。接着又搀着李马,撮土为香,对天盟誓,结为兄弟,表示今后同患难,共安乐,生死不渝。
李妈妈紧紧握住康王双手道:“望王爷此番回去,抗击金兵,收复中原。”
这时,太行山义军头领杨进带着数十名义军兄弟来到门外。杨进喊道:“李马兄弟在家吗?”李马十分高兴,把杨进请进家来,介绍给康王:“这是杨进大哥,他们这支义军叫“八字军'。”他又告诉杨进,这就是康王爷,刚从山后逃出来。
杨进拜过康王,说道:“康王爷,快扯起大旗,领个头儿带着我们跟金兵大干一场,过黄河,进燕京,捣黄龙,杀个痛快!
没等康王回答,李妈妈也劝康王立刻启程。她说:“为了抄近路,又安全,可以涉泥沙河,走八十里就到相州。只是人辛苦些,因为这泥沙河路难走。”
康王一听,面有难色。李妈妈见状,想了想,毅然提出叫儿子李马驮康王过河。李马有些犹豫,依在母亲身旁,低头不语。李妈妈责怪李马不该见义不前。李马抱住妈妈,说道:“妈妈,我是不放心丢下你老人家呀!”
李妈妈说:“你挂念我,这也好办。等我收拾几件衣物,请你杨进大哥派人送我上山去住几天也就是了。”说着转身走进里屋。
大家等了多时,不见李妈妈出来,进屋一看,只见她悬梁自尽了。李马抚尸痛哭;杨进和康王也异常悲痛。康王用手阖上李妈妈的眼睛说:“妈妈,我永生永世不会忘了您!”李马领着康王来到泥沙河边,把康王背上,下到河里。河泥没到膝头,水又冷,李马双腿如针刺刀割。他咬着牙,迈着艰难的步子。
那边大道上,杨进带领义军大队人马牵制金兵。
义军离村后,那两个金将又回到村里,抓来许多人,狂打恶骂,追问康王下落。他们终于知道是李马引康王走了,就指挥士兵追赶。
拂晓,李马驮着康王好不容易涉过了泥沙河。上岸便是相州河头镇。镇上有十来户人家和一座崔府君庙。李马十分疲惫,浑身泥污汗渍,受伤的胳膊承受压力,伤口渍血,疼痛难忍,他一步一顿,踉踉跄跄,向庙门捱去。
进崔府君庙,李马放下康王,就再也不能支持,跌倒在地,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远处隐约传来金兵的呼喊声。康王惊惶失措,丢下李马,爬进神龛,躲了起来。
这时,一个名叫张牛的庄稼汉,挑了一担水,路过庙前,看到李马,惊奇地走了进去。“怎么啦?”他托起李马头颈,看到李马满嘴满身是血,吓得嚷了起来:“哎呀,是叫人打的嘛!”张牛抬头四面观望,忽然瞥见神龛旁露出一点衣角,便上前一把揪出一个人来。他不知是康王,嚷道:“好哇,你打了人还想躲!”说着,抄起扁担就要打。
康王惊叫,李马被惊醒。李马急忙阻止张牛:“不能打他是康王,我叫李马。我驮他一夜走过泥沙河······我不行了,请你千万保护康王,以后好带领大家打金兵。李马话未说完,吐了几口血,又昏了过去。
康王向张牛连连作揖,说金兵追赶得急,请张牛救他。张牛一眼看见神像边的泥马,心生一计,自语道:“李马,泥马,好,就是这个主意。”张牛迅速把康王和李马分别藏进庙里;回身提过水桶,把那匹泥马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
然后藏了水桶扁担,站在庙前空地上高声大叫:“哎嗨,大家快来看啊,神马显灵啦!”
镇上百姓成群赶来,那尾追而至的二金将也带着一队金兵来到了庙前。张牛指手划脚说道:“瞧这泥马不见两天了,今早上忽然回来,浑身冒汗。
那中年金将半信半疑,跑到泥马旁边,用手摸了一下马背。张牛又尖声叫道:“唷!将爷摸它,它还咧嘴、摇尾巴,直高兴哩!”
于是,二金将、众金兵随同张牛和百姓们一起,伏身向泥马叩头。
老年金将恍然领悟:“李马,泥马,—哦,驮康王过泥沙河的原来不是李马,是泥马。神助神助,天意天意!”随即命令金兵:“巴图鲁,收兵!”
等到金兵走了,镇上百姓也都回去之后,张牛从里面把康王搀了出来。康王对张牛感激不尽,磕着头说:“多 谢农哥救我,我一定永世不忘你的大恩。”
康王问到李马,张牛说他损伤太重,看来不会活了。康王一听,沉吟片刻,嘱咐张牛:“这泥马渡河之事,既已如此传出,往后你就不要再泄露真情了。”张牛不懂康王的用意,问他这是为什么。
康王说是为了打金兵,收国土。张牛信以为真,答应保密。可是康王不信。张牛急了,跪下要对天发誓,康王还是摇头,说古往今来,设誓的人多,守誓的人少。张牛被逼无奈,只好走到庙外,跳进水井,以死立信。康王这才满意地走了。
康王刚走几步,忽然,镇上人语喧哗,原来是相州知府汪伯彦率众迎驾来了。汪伯彦老远看见康王,紧跑上前,行礼道:“小臣特来接驾,祝康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汪伯彦问到李马渡康王和泥马渡康王究竟是怎么回事。康王领他到庙门口,指了指庙里的那匹泥马道:“瞧,它的汗还没干哩。汪伯彦眼珠一转,长长地“喔”了一声,赶到泥马面前,扑身跪倒:“多谢神马佑我君臣,我君臣定当竭诚奉祀。”
汪伯彦刚出庙门,李马渐渐苏醒过来,他连连低声呼唤:“康王哥哥!康王哥哥!”
等他挣扎着走出庙门一看,只见他的康王哥哥已被汪伯彦一行簇拥着,乘一辆黄绫顶盖的车子,气气派派地走了。李马望着远去的人马背影,眼里泛出欣喜的泪花。
这里是应天府(今河南商邱),康王临时王宫所在地。广场中这个高坛是新筑的。在香烟缭绕、鼓乐声中,康王领着众官员,对着泥马磕头。磕罢,汪伯彦手捧小泥马高举过顶。众官员欢呼万岁。
汪伯彦又秉奏:“泥马救驾,人天感应。臣已嘱御窑赶制百匹泥马神像,拟先发给众官员敬奉;如圣上同意,以后再多制发给百姓。”康王大喜,吩咐迅速散发。汪伯彦立起扬臂传话:“请神马!”一时乐声大作,众侍卫捧出许多小型泥马发给众官员。丹墀下又响起“万岁”的欢呼声。
再说,李马在河头镇养好了伤,这天拜谢众乡亲,前往太行山。太行山义军战士们正在校场操练,一个个龙腾虎跃,生气勃勃。杨进见李马到来,十分高兴,二人正在叙谈,忽然探马来报:“金兀术大军攻打河阳来了。”立刻,太行山上号角交鸣,战鼓雷动,校场上义军战士们迅速整队,准备迎敌。
在应天府,康王听说金兵又发起进攻,吓得脸色煞白。他急忙吩咐火速调集各地勤王义军迎战退敌。汪伯彦却奏道:“义军实是盗匪,调来他们,只怕退了敌人,收回的失地,不再是陛下姓赵的了!”
康王听了,眼前出现一种幻象:广大义军奋勇争先击退金兵,一面又一面“金”字旗很快被他们砍倒、撕毁;但随之而起的是一面面“张”字旗,“王”字旗,“李”字旗…………
康王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那难道只有听任金人肆意侵扰,国土不收,二帝不接了么?!”汪伯彦凑到康王跟前轻声说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陛下若将二帝接回,如何安置陛下自己呢?”康王震惊,眼前再度出现幻象:钟磬鸣时,伞盖张处,自己从龙椅上退避下来,徽宗、钦宗坐上金殿,自己随着文武官员俯身朝拜。
汪伯彦一边对着案头小型泥马瞩目注视,一边奏道:“陛下应该悟天心,领神意,巡幸东南;去扬州,转江宁,往杭州,另作良图。”康王听了,欣然同意。
在扬州一所美丽的小型林苑里,康王由汪伯彦陪伴,游玩散步。他悠然回顾,心旷神怡,忽然说道:“这里好就好在有田园风味,只可惜还缺少鸡犬声…………”
话刚落音,只听身后陡然响起一阵“汪汪”犬吠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汪伯彦趴在地上,撅着腚,昂着脖子,学狗叫。 康王被引笑了,汪伯彦也扬声打起哈哈。突然侍卫来报告:“有人不报而进,闯上朝堂。”
原来是一群“八字军”,为首的是杨进。两厢卫士想要阻拦,被他胳膊一摆,立时倒下三、四个。杨进大步走上朝堂,大声问道:“康王爷在这里吗?”
康王带着汪伯彦来到殿上,一见杨进,便厉声问道:“你来干什么?”杨进回答:“我来一是劝你不要光图眼前快活,还是振作起来,抗金兵,收复中原;二是找你要兵器,我们义军要打金兵!”
康王说:“军器监现在没有兵器。”杨进十分恼怒,说:“难道官家还比不上百姓?!现在各处父老兄弟听说我们缺少兵器,都在纷纷捐献哪!”康王斥责杨进:“你可不能扰乱人心,聚众闹事啊!”“什么话!”杨进正要发火,李马来了。
李马的出现,使康王万分意外。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慌乱之中,忽然想起案头那头小型泥马,赶忙用一块绢巾把它覆盖起来。
然后,无可奈何地问李马:“兄弟,你不是血尽身亡了么?”李马拜见康王,起身回答:“多亏河头镇乡亲们为我治好了伤。现在我来找皇哥商量抗金之事。”
康王慌慌张张,一面吩咐左右招待杨进等八字军;一面挽着李马的手臂道:“走,我们后苑叙旧!”康王把李马带进一座幽暗的小楼上。李马追述往事:“自从河头镇崔府君庙分别之后,······”康王把话岔开,叫内侍奉茶。
李马接着说:“皇哥去应天府,我留在河头镇治伤养息,后来上了太行山,······”康王又打岔,叫内侍安排筵席。
李马又讲:“听说皇哥登极了,我们非常高兴······”康王还是不能听下去,叫内侍领李马去内间更衣。
康王坐立不安,时而叩额,时而搓手心,禁不住喃喃自语:“糟了,糟了!”他想的是:李马一来,泥马渡河的事被戳穿,“天意”便要露底,义军百姓要抗金,要接回二帝,他的王位就完了。
他苦苦思索了一阵,猛地把手松开,牙一咬,从齿缝里暗暗吐出一个字来:“杀!”
忽然,他眼前出现一幅幻景:刀光一闪,血溅丹墀,李马浑身鲜血淋漓,搀着李妈妈,后面跟着李若水,向他走来。他打了一个寒战,惊出一身冷汗,闭起眼睛,思谋良久;最后,想出一个好主意,心神安定下来,急忙叫来一个心腹内侍,吩咐一番。
李马换过衣服,康王十分亲热地迎了过去:“哎呀,兄弟这么一来,可真器宇不凡,有个亲王模样了!”李马很不自在,说:“我们这次来,不是为的吃喝穿戴,是要兵器,打金兵!”康王说:“兄弟对我深情厚谊,我应该略有酬报。”说着,请李马坐到席上,双手捧上一杯酒。
李马接过酒杯说:“皇哥呀,兄弟我想到山河沦陷,百姓苦难,心如刀割,哪有心情饮酒!”康王劝道:“大难重逢,十分不易,好兄弟,暂时开杯畅饮吧!”李马只得举杯一饮而尽。李马放下酒杯,想说什么,忽然喉阻舌梗,语不成声。他从座位上跳起来,惊骇,困惑,痛苦不堪,嘴里连连发出“呃呃”的叫声。
康王反而显得非常平静。他按着李马重又坐下:“兄弟不必着急,想来是酒性过烈,伤了喉咙。”“呃呃呃呃!”李马摇头,表示不信。
康王嘻嘻一笑:“那就对你实说了吧!这是我有意用的哑药。你哑了,不会说出泥马渡河的真象,既可以使我的王位牢固,也可以使你平安;今后长住宫中,同享富贵。”李马一下子全明白了。他愤怒已极,一把扭住康王的衣领,正要发作,一个妖艳侍妃带着几个宫女跑了进来。
她们拉拉扯扯,把李马拖出去。李马用力挣扎,不断回过头来,挥拳顿足。康王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时汪伯彦探出半个头来说:“陛下,太行山匪徒收集大量兵器,弄来许多船只,恐怕要出乱子!”康王道:“爱卿全权安排,明天一早巡视江宁。”
早晨,满天乌云。一束霞光,穿过云层,直射河下。百姓和义军们正在搬运兵器上船。这些兵器全是百姓们捐送的:有刀,有枪,有剑,有戟;更多的是锹、锄、叉耙之类的农具。
一队官军跑来横加阻拦,并抢夺船只。杨进抓住一校尉问道:“谁叫你们这么干的?”那校尉鼻子一翘:“万岁爷!汪大人!”
杨进刀尖一挑,割下校尉的那只翘鼻子:“替爷们捎个信儿,叫他们少干坏事,免得脑袋搬家。”猛然,一阵狂风掠过,天上云翻雾卷,地下叶落沙飞。几十辆车辇直向河下奔来,后面跟着无数百姓。许多人手里捧着小型泥马。
他们一路跑,一路嚷:“万岁爷要去江宁了,要把我们江北丢下不管了!”“请万岁爷不要走,不用怕!金兵来了,我们打,我们保驾!”一个盲人沙哑着喉咙喊着:“万岁爷呀!你不能离开我们啊··
侍卫们想驱散百姓,结果是越赶越多。许多人涌上来,紧紧抓住车辕。汪伯彦骑马来到,气势汹汹喝道:“你们要造反吗?!”
百姓们见是汪伯彦,不禁大怒。一些青壮年抓起石块、土团向他砸去。有的大骂:“奸臣卖国贼!”“砸死他,就是他们这些奸臣毁了大宋!”
汪伯彦一声咆哮:“混蛋,找死!”抽出宝剑,向抓在车辕上面的百姓们的手指砍去。顿时,一注注鲜血,洒向车辇;一只只手指掉在地上。汪伯彦几次催促赶车人起动车辇,迅速离开。但车辇被围,道路堵塞,走不了。急得他抓耳挠腮,束手无策。
忽然,中间一辆车辇的软帘一掀,康王露身出来,说道:“大家不要惊扰,这只是送六宫妃嫔暂去江南,朕永远和大家在一起同在中原。”
百姓们放过前面的几辆车子,继续抓住康王的御辇喊道:“万岁爷你不能走哇!”汪伯彦恶狠狠地骂道:“你们是要劫驾吗?”人群中一个大汉抢上去大声喊:“劫驾的不是我们,是你这条狗!”
说着,大汉飞起一脚踢掉汪伯彦的宝剑,手起刀落,直向汪伯彦头顶劈去。
“哎哟!”汪伯彦一声惊叫,抬眼看去,认得是杨进,吓得想躲进康王后面的那辆车子里;不料那辆车内正好冲出一人,和他迎面相撞。他仰天跌倒在地,就势一滚,滚进康王御辇底下,侥幸逃了性命。车内冲出的那人是李马。他刚扯下车帷探身出来,车内那个妖艳女人就紧紧地拽住他。
李马胳膊一摆,挣脱开来,下车扑向杨进,喉中发出“呃呃呃呃”的喊声。杨进把他抱住,惊问:“李马兄弟,你怎么成了哑巴了?!”“呃呃呃呃!”李马用手势,用哑喉,向杨进倾吐、揭发、控诉。
康王见李马出来,大惊失色,连忙喊他:“兄弟,你现在是亲王不能再和匪徒在一起了!”“呸!”李马转脸啐他一一口。康王又说:“你来我这里,我待你不薄,吃喝穿戴哪样不好?”李马回过身,迅速脱下白蟒袍,取下紫金冠,对着康王劈脸甩去。
康王眉一扭,牙一咬,狠狠说道:“别怨我惩罚你,只怪你背叛我!”接着,暗暗指示左右武士:“射!”
武士们不应声,不行动。康王再次命令:“快给我射!武士们仍然不应声,不行动,并且全都转过身去。 康王顿足大喝:“你们胆敢违抗圣旨吗!”武士们无奈,这才取出弓箭。李马背后乱箭攒集,但他没有倒下。
天空乌云深处,一道疾闪,一声惊雷。河下人群,连同官员、军士、侍卫等,全都怔住,瞠目噤口。李马回头向康王投出仇恨、蔑视的一瞥,然后从义军手里拿过一支长矛,朝着金兵所在的北方,奋力奔跑。他跑了几步,便仆地死去。
杨进伏在李马身上,连呼兄弟,痛哭失声。义军弟兄们和百姓,也都纷纷落泪。
杨进愤然逼视康王,说道:“我明白了!你毒哑李马兄弟,杀死李马兄弟,是为了永远蒙骗人,叫人们永远相信你是神马救驾的真命天子,永远趴在你脚下;让你永远高高在上,当万岁做皇帝!
他抚摩着李马的遗体说道:“李马兄弟,我们爱大宋,对!我们恨金兵,对!可他姓赵的却利用我们这种爱和恨做他的垫脚石,等他进了金銮殿,登上皇帝的宝座,就会一脚把我们踢开!
杨进把李马的眼睛用手阖上,看了一下四周的百姓和义军,说道:“他赵构只能害哑、杀死一个李马兄弟,害不尽、杀不完天下的百姓!”人们从刚才木然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一齐用愤怒的目光,射向康王。
杨进须发直竖,双眼冒火。他从军士手中抢过一把弓,弯弓搭箭,向康王射去。
康王脖子一缩,身子一蜷,躲进了御辇,而放在御辇左衡木上面的那只小型泥马的头却被射落在地上了。趴在御辇下的汪伯彦,一眼瞥见,赶忙小心地拾了起来。
河上一片混乱,御辇夺路逃走。杨进托起李马遗体,登上高处,大声说道:“大敌当前,暂时让狗东西们夹着尾巴逃吧!爱大宋的,愿打金兵的,跟李马兄弟来,跟我来!”
义军弟兄和许多百姓连同一些官兵军士,浪潮似地涌向杨进。原来那些手上捧着小型泥马的人,纷纷把泥马狠狠地掼到地下,用嘴唾,用脚踩。只有那个盲人,依旧紧紧地抱住那小泥马,哀声呼喊:“万岁爷呀!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波澜起伏的大运河中,一只小船,顺水南下。船舱里坐着康王、汪伯彦等一伙君臣。汪伯彦还捧着断了头的小泥马,为它粘接,想用它继续骗人。
逆水北上的几艘大船,载着义军和刚刚跟随而来的百姓和官兵。为首的船上,安放着李马的遗体,上面覆盖着一面“八字军”战旗。杨进立在船头,领着大家一字一句高呼:“杀金兵,雪国耻,收复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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