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十三岁就患有乙肝的女孩,我具有老鼠的一切特质:怕光,怕吵,怕人,不喜欢接近人也不被人喜欢。

我读初二的时候试过自杀,吃助眠药,但被妈妈发现送到医院洗胃,救活了。

那时候妈妈才知道一个乙肝病患者活着要承担的东西永远都在她想象之外,除了白眼,嫌弃,冷落,还有疾病发作时的那种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容易让人绝望。

直至妈妈离婚后带着我离开家乡来到武汉,彻底告别了过去,妈妈自私地隐瞒了我乙肝带菌者的身份,我重新获得了同学、朋友,但在私底下我还是比较自律。

我是个HIV高危带菌者,大三阳,我的唾液里充满了传染病毒,所以我吃东西的时候都非常小心,在家里我和母亲的碗筷也是分开的,连洗手间我们都是各用各的。

我唯一的幸运是我的小姨是防疫站的医生,在我进公司体检的时候,小姨替我另写了一份健康报告,使我得以顺利进入现在的公司。

我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工作上我尽心尽力,人事上我小心翼翼尽量不得罪任何人,但私底下我是自卑的,我深知自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想吃什么玩什么都毫无顾忌。

我甚至不敢谈恋爱,看着和我同龄的女同事彼此分享自己饭盒里的东西,每次我都会静静走开,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是孤独的,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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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现状很快就被打破了。

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那个长得像黎明似的男同事刘志强,中午的时候偷偷在茶水间吃药。

我眼尖地看见他塞进嘴里的一颗草红色的胶囊和我吃的药里其中一样是相同的。

再加上他慌张的表情,闪烁的眼神,以我患十三年乙肝的经验,我顿时肯定,他和我一样,是个乙肝病患者。

这个发现令我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平时看起来健康又开朗,还和公司其他同事一起去烧烤游泳,一点都不顾忌,难道他不怕传染其他人吗?喜的是我终于找到一个知音。

要知道患乙肝的人都和我一样,是隐晦的,我去医院肝病科取药,碰到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是闪闪烁烁的,没有人胆敢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自己患了乙肝。

因为没有人可以承受那种被孤立的感觉。我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太开心了,可是他不明说,我也只好跑上去表示同情。

而且乙肝这种顼疾,没人愿意让人知道。所以我只是暗暗开心,表面上我装作不动声色,在电梯里碰见了,我向他点头示意,他回我微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我们并列在电梯的一左一右,可我却发现我们之间靠得如此之近。

在茶水间里,我看见了他喝水的杯子,我左右看看没人,拿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地嗅着闻着,喝一口杯里面清淡的绿茶,又香又甜。

这就是初恋的滋味,让人忘形又让人翩翩欲飞。这几秒钟是我一天里最快乐的事。

但有一天我发现他的杯子长了绿霉。我问他部门的女文员,她说他请了几天病假在家休养。我心想,是不是他的肝病有变化了?

这样想的时候我的脚就不听使唤了,我千方百计打听了他的住址,买了一个水果蓝去到他家,他妈妈说他去后面街的酒吧了,我放下花蓝就去了。

我去到那里的时候,他的桌子上啤酒易拉罐已经堆得老高,表情他的舌头都不会转弯了,只会说,你……坐……招呼自己。

他看起来很颓废,两眼红肿,话不多,只顾着喝酒。他趴在桌子上最后说的一句话让我大吃一惊,他说,你见过有人进医院割了一次,就染上乙肝的吗?

我怔住了,我用力推他,我说你以前吃的那种药不是治乙肝的吗,他舌头发硬地说:那是术后治感染的药。谁愿意让人知道啊,笨蛋!

那一刻我后悔死了,我敢肯定是因为我自作多情的那一吻把病毒从杯里传染给了他。

他趴在桌子上,嘴巴微微翘起来,显得他在冷酷中多了一分可爱。

我拍拍他的脸,说走吧,该打烊了。

我扶着他七倒八歪地经过吧台时,吧台的调酒师意味深长地向我笑了笑,说对面就有宾馆,别走太远了。

当时他的头是靠在我脖子上的,我闻到一股男人特有的体香,带着浅浅的汗味,撩动着我少女的心窝,我出于一念之差,就把他扶进了对面的宾馆。

他几乎是不醒人事了,无论我如何摆弄他,他都没有半点反应,我累累地趴在他身边,想起平时上班女同事之间的闲话题。

有个女孩问,男女之间竟究是有爱先还是有欲先?我伸手摸了摸他敞开的胸膛中间那一小挫碎碎的绒毛,他英俊的五官在床头灯下显得异常迷人。

除了他的变化,全过程他毫无反应,换句话说,他被我侵犯了。

他醒过来后对昨晚的一切都懵懂不知,可是他掀开被子看见全身光洁的我,他只说了句,对不起。

他没有抱我,或者吻我,所有想像中的亲蜜动作都没有。我就知道,我一厢情愿得有多厉害。

我以为下床后,这件事会完结,可是那天之后,他好像刻意想要避开我,可能他也猜测自己酒后醉语,他的秘密应该被我知晓。

但我又迟迟没有把这个秘密公布于众,我看得出他很忐忑。

我不忍心让他终日惶恐,于是趁着有一天茶水间里没有人,我走近他,直接告诉他,我不会把他患上乙肝的事告诉别人的,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大三阳带菌者。

他口瞪目呆地看着我,眼里有一丝愕然,和同情。

我只是出于一时的仁慈,对这个和我曾有肌肤之亲的男人网开一面,告诉了他这个秘密。可是我万万想不到这样反而害了我自己。

那一天,茶水间外面碰巧走过一个男人。他听到了我对刘志强说的所有话。

下班之后他把我留在了他办公室。他是我们公司一个小领导,四十多岁的男人,平时谨言谨行的,没想到心计如此之深。

他就坐我对面的沙发,眼睛一直停留在我裙子中间的隙缝里。他对我说,要保守这样一个关乎我前途命运的秘密,其实是很困难的。因为他不想对其他同事不公。

我听得出他的言外之音。说实话,我讨厌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

我宁愿他无情地把秘密说出来,我被辞退也好,被人白眼也好,冷落也好,总比现在这样让我选择这么残酷。他说你自身也有优势的,就看你怎么发挥。

他的意思是把我的乙肝传染给他指定的一个人。那个人我也认识,算是他的领导,姓庞,今年五十一了,如果他病了,就会提早病退。

当然他病退后得益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我左右为难,我不做,损失的就是我自己,做了,就是昧着良心去伤害别人,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挣扎着,凉高跟鞋下面的脚趾头在不停地蠕动。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手轻轻掀开我裙子的一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