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捡到一部手机,在小区里。
我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捡到手机,一定要归还,尽管我知道,这款手机价格一万多元。
但在归还之前,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把手机仔细研究了一番。
然而没什么可研究的,相册是空的,电话簿也是空的,社交账号都没登录。
通话记录只有一个400开头的未接号码。
就在我准备往小区业主群里发招领启事时,来了一条短信,是快递投递信息,有个六位数的提取码。
好奇心再次发挥作用,没来由地,我极想看看手机失主买了什么东西。
当然,即使是再值钱的东西,我也只是看看而已,看完就放回快递柜,获取新的提取码发在这部手机上即可。
用提取码打开快递柜,见是一个四方小盒子。
拿回家,用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把密封胶带启开,取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
袋子里填塞着一团报纸,这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什么东西需要如此隐秘呢?
好奇心害死猫,果然没错。
层层报纸包裹着的,是一把乌黑的手枪!
浑身一震,手一哆嗦,手枪掉落在地板上。
落地的声音沉重而沉闷,似乎在证明,它不是玩具,而是真枪。
镇静一下,拾起枪,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泛着金属特有的清冷光泽。
我不知道手枪是怎么通过快递安检的,但几乎可以确定,它是真的,质感和份量,绝不是玩具手枪所能比拟的。
我意识到,我摊上大事了!
不过无所谓,没人知道我捡到手机,也没人知道我偷取了别人的快递。
这时手机响了,是捡到的那部手机。
该不该接?
一想,谁知道谁是谁呢?
看看来电显示,又是一个400开头的号码。
鼓鼓勇气,我按下接听键。
“喂,你好!”初说话时,我的声音微颤。
“东西收到了吧?”对方是个沉闷的男声。
“收到了。”我想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计划。
“好,杀了他!”他并没听出我不是手机的真正主人。
“谁?”
“你们小区五号楼一单元十楼东户的那个男人。”
“为什么要杀他?”
“别跟老子扯淡,今晚十二点前,我得不到他的死讯,死的就是你!”
电话挂了。
2
我第一次听到如此直接而真实的恐吓,尽管知道他不能把我怎么样,但还是难免心慌。
他说的五号楼一单元十楼东户的那个男人,我认识,因为我是他的对门。
他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姓赵,我叫他赵哥,貌似事业有成,开着二百多万的路虎。
有个漂亮的老婆,还有个六七岁的女儿。
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一家三口都不错,赵哥礼貌谦和,他老婆温姐温柔贤惠,他女儿珠珠更是可爱伶俐。
如此幸福的一家人,到底得罪了谁?
有人让我要杀了赵哥,我当然不会。
但我有必要提醒他一下,这次被我误打误撞破坏了他们的计划,难保没有下次。
下午一出门,正好赵哥从对门出来,我们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即到一楼,我说:“赵哥,今天中午我在小区门口遇见几个人,他们找你。”
“是吗?”赵哥疑惑,“他们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那我就不清楚了,他们好像挺不友好的,有一个这里,”我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道几寸长的刀疤,怪吓人的。我怕他们对你不利,就说小区里没你这个人。”
这是我编的,以此提醒赵哥注意安全。
赵哥想都没想就说:“你再碰到他们,就告诉他们我家的门牌号,要不告诉他们我的手机号也行。”
出了单元门,赵哥去开他的路虎,我去车棚骑我的电动车。
在他打开车门正要上去时,我喊了一声,跑过去说:“赵哥,你还是多注点儿意吧!你看你开这么贵的车,目标大,怕被坏人盯上呢。”
“好的,”赵哥点点头,“谢谢你!”
然后开着路虎走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3
晚上回家时,我又在楼道里遇见了赵哥,我们一起进了电梯。
他忽然问:“小鄂,你对互联网了解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问这话的用意,但还是照实说了:“还行吧,我现在就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我主要负责网店运营。”
“哦,”他好像来了兴趣,“待遇怎么样?”
“我是他们的电商总监,但那家公司很小,所以待遇不怎么样,只能说,够养家糊口吧。”
“具体多少?”
“几千吧。”
赵哥哦了一声,点点头,沉吟片刻,“来我公司怎么样?”
“啊?”
“我虽然对你不很了解,但做邻居也有两三年了。看你挺实在,像个正经做事的人。他们既然让你做总监,说明你在这方面应该是有经验的。你要肯来的话,我给你保底一万的薪水,外加提成。”
“赵哥,我——”
我犹豫了,不是说我不愿去他公司,我虽然不知道他开着一家什么公司,规模有多大,但对比一下他和我的老板,就知他公司比我所在的公司要大得多。
我犹豫的是,他目前的处境,有人要杀他,难保不会顺手牵羊把我捎带上。
赵哥又说:“当然,根据实际情况,还可以再加。”
“赵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为难地说,但我的真实意思,又不能对他表明。
到了十楼,我们一起出了电梯,赵哥拍着我的肩膀说:“过来一起吃个饭,对门这么久,还没坐在一起吃过饭呢。”
“赵哥,我就不打扰了,谢谢了。”我窘迫地推辞道。
赵哥坚持说:“只是吃顿饭嘛,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你不愿来我公司,我也不能强迫你不是?只是吃顿饭,不谈其他的。”
“赵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语言库里,似乎只剩下了这句。
“过来吧,正好我妹妹过来了,她是个大学老师。这家伙,自从环游了一圈世界回来,成了个酒鬼,一来就缠着我喝酒;我没酒量,喝两杯就醉,陪不起她。你们正好年龄相仿,有共同话题——你是喝酒的吧。”
“喝是喝……”
“哥,”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对门的防盗门打开了,出来一个长头发女孩,“你回来不进家,一个人念什么经?”
大概我说话少,且声音低,她以为赵哥一个人在楼道;看到我,刹住话头,有些不好意思,冲我挥挥手:“嗨!”
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这是我妹妹姿敏。”赵哥说:“一会儿过来啊,尝尝你温姐的手艺。”
我尴尬地笑了笑,未置可否,赵哥和他妹妹回对门去了。
4
回到家,失魂落魄地望着茶几上那部捡来的手机和那把偷来的手枪,就像盯着一枚马上要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赵哥那张亲切随和的脸,以及姿敏那张美丽俏皮的脸,虽只是惊鸿一瞥,我却动心了。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就像定时炸弹启动了倒计时一样,把我浑身的神经都调动起来。
抚抚胸口,颤抖的手,拿起手机。
“这是个好机会!”听筒里依然是那个沉闷的男声,“带上枪,去他家吃饭,我会告诉你具体怎么做。”
我大吃一惊,急忙转头四顾,屋里除我,再无别人。
“你,你怎么知道他邀请我吃饭?”
“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的眼睛,我每时每刻都在盯着你,每时每刻!”
沉思了一下,我决定实话实说:“对不起大哥,其实,我不是这部手机的主人,手机是我捡来的。我用手机里的提取码偷取了快递。”
他一点也没觉得意外,淡然地说:“手机是我故意扔在那里的,谁捡到它就由谁来执行这个任务。今晚十二点,如果他还没死,你就是一具尸体了。”
话本身不可怕,电影里惯用的台词。
可怕的是,这些话由他说出来,就仿佛不仅仅是一句话了,而是必将成真的事实。
“大哥,”我求道,“我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哪敢杀人呢?”
“那不是我所考虑的事!”
“你,你就不怕我报警吗?”我转变了策略。
“哈哈,你试试!我故意让你捡到手机,还怕你报警吗?告诉你,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干了,我保管你平安无事,还会给你一笔你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不干,只有死路一条!”
“可我杀了人,得偿命,一样是死!”我快哭了。
“我保管你没事,我会摆平一切。好了,十二点一到,你不行动,我们可就要行动了。你和他的命,只能留一条!”
他似乎有恃无恐,说明他早已做好了每一步计划,警方想抓到他,并非易事。
我在明处,他在暗处。
我是个守法公民,他是个亡命之徒。
各种对比,我都是败局。
我躲不开了,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相比之下,似乎杀人还有一线生机。
有人敲门,我吓了一跳,慌忙站起,却不敢动。
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些人真的找上门来了?
镇静一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从猫眼中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是姿敏。
松了口气,我开了门。
“嗨,你好,”姿敏打了声招呼,“我哥喊你过去吃饭。”
“哦哦,我收拾一下就过去。”面对她,我本能地答应了。
她微笑着点了下头,回对门去了。
站在当地思索了一会儿,我去换了西装,把那把枪和手机塞进西装的内兜里。
对着镜子照了照,掩饰得很好,掏取也方便。
截止目前,我还没决定要不要杀掉赵哥,但带了枪。
枪,既是我灾难的源头,也是我的安全保障。
一连抽了几支烟,我便起身了。
5
温姐的厨艺果然不错,满满地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五颜六色,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我们四个人,像两对情侣。
珠珠坐在侧面,笑嘻嘻地左右摇晃着小脑袋,看着我们。
多温馨浪漫啊,可是——
我心不在焉地吃着,敷衍着和他们交谈。
姿敏并不像赵哥说的那样是个酒鬼,不过倒多少喝点,这更符合我的标准。
我不喜欢完全不喝酒的女人,我觉得不喝酒的人太无趣。
我不喜欢无趣的人,但也不喜欢嗜酒如命的女人,毕竟是坏习惯。
姿敏恰到好处。
赵哥不喝酒,只喝茶。
姿敏很爱说话,条理分明,逻辑清楚,且表情丰富,但不像话痨那样不分重点地絮絮叨叨。
她不时地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我本来可以卖弄一下学识的,但总是组织不起恰当的语言,那把手枪扰乱了一切。
“你把外套脱了吧,不热吗?”姿敏说。
温姐也说:“是啊,你看你多变扭。”
确实变扭,不仅我变扭,整个场面也变扭。
大家都穿着半袖,只有我穿着正装,感觉额头有汗渗出,但我不能脱。
身体动一下,手枪就顶一下我的胸口,它时刻在提醒着我,我是个有任务在身的人。
我倒真像个杀手,枪不离身。
汗已湿透背。
一阵手机铃声从我的西装兜里传出,我差点跳起来,神色慌张,身体发着抖。
大家都奇怪地看着我,他们自然意识不到手机铃声对我的震慑作用有多大。
“对不起,失陪一下!”我掏出手机,站起来。
转头看看,走进卫生间。
“喂。”关上门,我压低声音说。
“小日子过得不错嘛,”对方带着冷笑调侃道,“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你,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我时刻都在盯着你呢!——别说话,听我说,你现在挂了电话,告诉他们,你姐突发心脏病住院,你得去医院看她。我想,姓赵的会去送你;如果他不说要送你,你就央求他去送你。在路上,找个借口让他停车,然后干掉他。”
“我——”
“干掉他以后,你下车逃走就行,我们的人会过去帮你处理好一切的——别犹豫,你没得选择!干掉他只是死一个,否则,现在赵家的五口人,还有你的家人,一个都逃不掉!”
“我,我不敢啊!”
“放心,只要他死了,其他人都不会受牵连;而且,我们会帮助你得到姿敏,看得出你很喜欢她。”
我竟有些动心。
“去吧,美好的未来在召唤着你呢!”
挂了电话,我的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整个卫生间,就像桑拿房一样,蒸发着热汽。
我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用冷水给自己降了一下温。
毛巾架上,并排挂着四块毛巾,最边上的一块,与另三块隔开一点距离,而且颜色不一样,是粉色的,另三块是蓝色的。
我猜粉色的应是姿敏的毛巾,伸手扯下来,擦着脸,毛巾上残留着一缕特异的芳香,以及一种舒适的触觉,让我的心怦怦乱跳。
我杀了赵哥,就能得到她,我相信那帮人有这么大的能量。
擦完脸,出了卫生间,失魂落魄地走向餐桌,他们四人奇怪地望着我。
真要这么做吗?我难下决心。
但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未来的憧憬,我又蠢蠢欲动。
无毒不丈夫,我终于下了决心!
“赵哥”我走过去,“刚才接了我姐夫的电话,说我姐突发心脏病住院,我得马上去一趟。”
“啊?”几个人都把关切的目光投向我。
赵哥说:“这么晚了,怕不好打车,我送送你吧!”
正好,那人料得没错。
6
这个点上,街上几乎没了行人,车也很少。
赵哥的路虎,急速冲破夜色。
车里,一个人在专心地开车,一个人却在算计着对方。
驶入一段没有路灯的路段,两侧是黑压压的树林。
这段路,是新修的,使我们所居住的新区,和旧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不少。
我觉得时机成熟了,一阵心理斗争后,缓缓掏出手枪。
赵哥察觉到异常时,枪口已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你,”他的身体一抖,车身随之摇摆了一下,“要干嘛?”
“停车!”
路虎减速,缓缓地停靠在路边。
“你是什么人?哪来的枪?”
“杀你非我本意,但我必须要这么做。”
“为什么?”
既然他要死了,我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真相,这多少能减轻一些我的罪恶感。
枪口始终指在他的太阳穴上,我给他讲了今天的遭遇。
因为紧张,汗已出尽,几乎要虚脱,所以我讲得颠三倒四。
好歹,讲清楚了。
赵哥倒比我镇静得多。
“这不会是个恶作剧吧?平白无故地,干嘛要杀我?”
“我不知道,可能是为了牟取你的财产吧?”
“谋我的财产?你觉得把我杀了,我的财产就归你了吗?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法律饶过谁?挣钱这么容易,谁还肯努力?”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狂喊着,心乱极了。
赵哥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我,顶在他太阳穴上的枪口,就转移到了他的额头。
“你就因为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去杀一个无辜的人吗?这可是死罪啊!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没得选!”我的枪口在颤抖着。
“唉,”赵哥叹口气,“我还说让你来我公司呢,谁知引狼入室了。原本看着你我挺实在,没想到你这么不分是非,还没脑子。很明显,他们是在借刀杀人,你一旦得手,他们绝不会现身,让你顶罪。”
不得不承认,赵哥的话不无道理。
一时,我难以决断。
7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我哆嗦了一下,枪口在赵哥的额头戳了一下,把他逼得紧靠在门框上。
我的眼睛始终盯着他,以防他夺门而逃。
另一只手摸出手机。
“马上十二点了,你怎么还不动手?”对方说。
“我——”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们的能力?好,让你见识一下。”顿了顿,听筒里换成了一个女声:“你别杀我哥,我愿意嫁给你!”
是姿敏,刚说了一句,声音就戛然而止,想必是被人捂住了口,还能听到呜呜声。
他们居然绑架了姿敏,可能还有温姐和珠珠。
我说不出话来。
听筒里又换成了那个沉闷的男声:“怎么样,行动够快吧?你放心,你得手以后,我们会放了她的,还会给她注射一剂特殊的药水,等她醒来时,会忘掉一切。动手吧,我们马上会出现在那里,替你摆平一切!”
我的手剧烈地抖动着,手指抠在扳机上,却感觉麻木了。
四周是一片黑暗,远处是城市的灯火,在这些灯火当中,有七八个分离了出来,从前方的远处,急速向我们靠近。
原来不是灯火,而是车灯。
瞬间,它们很近了,四辆车,八盏灯,齐头并进。
他们真的来了!
我一时慌了神,一瞬之后,四辆车,已到近处,在我们的路虎前方停下。
八盏灯,把车前的一片空地照得如同白昼。
调整了一下视角,我看到四辆车的门同时打开,下来一片人,有男有女,统一穿着牛仔裤,黑背心,戴着墨镜,甩开胳膊,大踏步地向我们走来。
我只在电影里见到过这种阵式。
我也看到了姿敏,她被一条绳索捆绑起来,嘴里塞着一团棉布,被两个男人押着走。
“姿敏!”赵哥也看到了她,不顾顶在额头的手枪,推开车门跳下去,然而他没跑到姿敏面前,就被四五个男人拦住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同时,我这边的车门打开了,两个男人把我拉下车,没收了我的手枪和手机。
8
我的腿软得差点跌倒,被那两个人推着向前走。
那些人把我和赵哥包围起来,他们裸露的手臂上,都纹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港片里的蛊惑仔。
赵哥靠近不了姿敏,满脸焦急,吼道:“你们想怎么样?放了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男人走近赵哥,墨镜下,两片厚嘴唇蠕动着,嚼着口香糖。
“当然是冲你来的,赵总是大BOSS嘛!这些年,赵总日进斗金,哥们儿们都眼红得很哦!”
从声音上辨别出,红头发就是给我打400开头电话的那个人。
“这么说,你们是为钱来的了。”赵哥反而淡定了,“说吧,要多少才肯放了我妹妹?”
“赵总想必听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红头发吊儿郎当地卖弄着文才,“前者鱼,是为苟且之道;后者渔,才是安身立命之本。与其要金子,不如要那根能点石成金的手指。”
“不明白,请直说。”
“好吧,我要你的一切,不仅是钱,包括你的公司,品牌,资产,以及你所有的合作关系和人脉……总之是,我要取代你的位置,地位和身份,这才是源源不断的财路。赵总以后就不是赵总了,而我,一下子成了赵总。”竖起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对,我就是赵天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那么,我的老婆和女儿呢?”赵哥又问。
“赵总放心,她们好着呢。”
“好,”赵哥没迟疑,“我该怎么做?”
赵天亮挥挥手,后面立刻跑来一个手下,把两份文件交给他。赵天亮晃了晃手里的文件:“签署了这两份文件,一切就OK了!你带走你妹妹,我带走我的东西。”
“好,笔!”赵哥一手接过文件,又伸出另一只手。
接过递来的笔,赵哥看都没看,直接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衬着掌心,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合起来交给赵天亮。
赵天亮拿过文件,随便翻看一下,却转身走到姿敏面前,像大臣向皇帝呈献奏折那样,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文件递给姿敏:“赵老——总,功德圆满,请您过目!”
我一怔,被绑架的人质,怎么忽然成了老总?
姿敏努了一下嘴,嘴里的棉布便吐到了地上,然后抖抖身体,耸耸肩,捆绑在身上的绳索自动脱落了,原来只是虚绑着。
她接过文件,两份都分别看了,向赵哥说:“哥,没想到吧?”
这一下,我着实没想到,幕后的BOSS,竟然是姿敏。
赵哥也是一怔,不过没表示太大的惊讶,哼了一声,没说话。
9
“这两份文件,一份是你的遗嘱,一份是律师的公证书。”姿敏扬了扬两份文件,“两份文件加起来,就是一套合法的手续。当然,这两份文件的签署日期不是今天,否则的话,警方会怀疑到我;而是在两年前,你怎么不细看一下呢,哥?”
赵哥没说话,眼睛微眯。
我的脑子一时僵化了,只觉得是在做梦,这一切,太诡异了。
姿敏接着说:“所以,哥,别怪小妹,我太喜欢钱了,但我懒,你知道的,所以凡事都想寻找捷径,一步登天。无奈,只能出此下策,牺牲你,成全我。放心吧,哥,我会好好照顾嫂子和珠珠的,你就先走一步吧。”
先走一步?我一惊,什么意思?莫非她要杀了赵哥?
我望望姿敏,她依然很美,但美得可怕。
她满脸微笑着,但笑得阴冷。
她的声音依然清脆,但不像银铃,而像钢刀击打着岩石。
最毒妇人心,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相信。
今晚吃饭时,姿敏说她是属蛇的天蝎,果然是蛇蝎女人!
姿敏见赵哥不说话,略有些扫兴,撇撇嘴,转头看我,带着微笑,准确地说,是冷笑。
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把枪给他!”
那个红头发的赵天亮,急忙跑过来,把那把枪递给我,我茫然地接过。
此时,我已完全丧失了自主权。
“照着他的脑袋,”姿敏指着赵哥对我说,“砰——然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望望她,又望望赵哥,见赵哥摇头叹气,咂着嘴,仍不说话。
我慢慢举起手枪,枪口对着赵哥。
各种惊吓,让我的身体已无力,一只手端不平枪,我便用两只手,但还是抖个不停。
“开枪啊!”姿敏温柔地笑了,带着点妩媚,声音很柔软,“对,就这样,瞄准,杀了他!杀了他,你就不必死了,而且拥有了一切。”
空气凝滞了,只有我剧烈的喘息声。
赵哥并不害怕,看看我,再看看姿敏,满脸的无奈和恼怒。
我终于没敢开枪,手臂软软地垂下,手掌松开,枪掉落在地面。
而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膝跪在了地上,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
我甚至想要磕头,假如磕头有用的话。
“放过我吧,求你们……”
10
噗嗤——
那帮人中,有个女的忽然发出了笑声。
这一引逗,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嘻嘻哈哈一片。
“不要笑,严肃点,办正事呢!”姿敏叫道,但她自己也忍不住笑,捂着嘴。
我知道他们是在嘲笑我,但此时我已忘了羞耻,反而这笑声冲淡了对死亡的恐惧。
赵哥也想笑,嘴角咧了一下,白了姿敏一眼,忽然吼道:“你们玩够了没!”
他的声音很大,很有威严,所有的人瞬间止住了笑,但脸上的笑意还在。
姿敏绷着嘴,尽量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严肃,向赵哥挥了挥手中的文件:“这个时候,你应该讨铙才对,谁给你这么大的胆量?”
赵哥苦笑了一下,又把脸板起来:“看到你自动松绑时,我就猜到,这又是你的恶作剧——过分了啊!大半夜的,让这么多人陪着你玩,有意思吗?”
“有意思。”那帮人当中,有个声音说。
马上有人附和:“有意思,十分有意思。”
又有人低声说:“跟着赵老师,智商不掉队。”
赵老师?所以这帮男女,都是姿敏的学生?
仔细看,他们的年龄确实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只是都戴了墨镜,显得匪气十足。
所以这一切只是姿敏的恶作剧?
我被如此从心理到生理折磨到半死,最后居然是个恶作剧?
我一个大男人,刚才都跪了,都哭了,差点要磕头,居然是个恶作剧?
一股怒气,从心底涌上来,我顿时有了力量,蹭地站起来,拍拍膝盖,真想冲过去扇姿敏两个耳光,但惧于他们人多势众,便忍住了,改成了怒目而视。
姿敏瞟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鄙视,然后转向赵哥说:“你真不怕死吗?”
赵哥淡然地说:“我要是对你连这么点了解都没有的话,这哥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吧?真要宠出这么个白眼狼的妹妹,我死都来不及呢,还怕死?说,为什么要搞这一出?”
“来,手机!”
姿敏手一伸,有人把从我手里没收的那部手机递给了她。
“哥,你看看,这是谁的手机?”
“啊,你是说,”赵哥指指我,“他就是那个小偷?”
“他不是小偷,但比小偷好不到哪去,可能更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1
姿敏说,那天她刚买了手机,刚插上卡,出商场的时候,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当时没留意,反应过来时,发现手机已丢了,那人早不知去向。
急忙借了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那人接起,大言不惭地说:“我就是干这个的,你自认倒霉吧!”
姿敏当时气极了,决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她知道这些职业小偷很猖狂,他们偷到手机后,往往会趁着失主还没挂失之前,利用手机验证码窃取账户里的钱。
她就拿了把手枪,装进包裹,跑到我们小区,放进快递柜里,把提取码发到她那部手机上。
果然,那人看到了信息,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白拿东西的机会。
姿敏坐在离快递柜不远的车里等着他。
那天很晚了,那人来取快递,做了伪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姿敏估摸着他差不多回到家拆开包裹了,就让她的一个男学生(就是那个名叫赵天亮的男生)给那部手机打电话,伪装成400开头的号码,冒充黑老大向杀手下达杀人指令。
赵天亮让他去杀赵哥,姿敏知道他不敢。
再说也杀不了,因为枪是假的,也不是金属的,是一种新型材料,扔在开水里就会变形。
也没有枪的结构,只是质感和分量接近金属。
姿敏以为那个小偷因为害怕会去自首,没想到那人只是扔了手机,却把手枪留下了。
他怕手机里有定位系统。
因为包裹是从我们小区取到的,要杀的人也在我们小区,所以那个小偷故意把手机扔在我们小区,让姿敏他们大费周折地和捡到手机的人周旋,他却逃之夭夭了。
等到这事消停了,他再通过各种渠道,把手枪卖了。
12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赵哥不解。
姿敏说:“那个小偷以为手机能定位追踪,其实未必;恰恰是,我往快递柜里放那把假手枪前,在里面安装了窃听器和定位仪。我去报了警,警方根据手枪里的定位系统,很容易就抓住了那个小偷,他交待了整个做案经过。”
我不由插话:“你不是给那部手机打过电话吗?我怎么没看到?我哪怕看到任何一个联系方式,都会主动联系你的。我只看到了那个400开头的未接电话。”
姿敏说:“据那个小偷交代,他扔掉手机前,删掉了所有的通讯记录,怕留下关于自己的任何蛛丝马迹。那个400的未接电话,是在他扔掉手机,还未被你捡到之前,我们打的。”
赵哥哼哼地笑了两声,既无奈,又欣慰,“你呀!”又指指我,“那么他呢,只是捡到了手机,你用得着那样对人家吗?”
姿敏说:“警方抓住了小偷,得知手机被他扔在了你们小区,我就过去找,没找到,猜测是被人捡去了。于是我故技重施,把那把手枪再次放进了快递柜,把提取码发到那部手机上。和那个小偷一样,他捡到手机不仅没还我,还利用提取码拿走了手枪。”
我嘟囔道:“我只是好奇,打算看完就放回去的,并没想要据为己有。”
大家一齐看了我一眼,没理我,都讪笑着。
这个时候,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接下来的事,你就知道了,哥,他差点杀了你!如果枪是真的呢?你说他比那个小偷好吗?至少人家还没坏到去杀人。所以他今晚受到的捉弄,全是自作自受!”
赵哥白了她一眼:“你别假慈悲,你都给我立遗嘱了,巴不得我死吧?”
姿敏嘻嘻地笑起来,把那两份文件扬起:“我才不会那么做呢!你根本就没看,这是你以前给嫂子写的两封情书,只是打成了遗嘱的格式。”
一个女生马上举手,喊道:“这个是我干的,我还添了好多内容呢,可惜赵总没看,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大家笑了起来。
姿敏说:“我以为你看到这个,就会明白我们在搞恶作剧,戏到这里就结束了,我拿回手机,皆大欢喜。谁料你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哥,谢谢你,没想到我对你这么重要。”
赵哥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没办法,我只能临时给自己加戏了,逼着他向你开枪,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
赵天亮赶忙说:“赵老师,我临场发挥得如何?”
有人取笑:“你都穿帮了,差点叫出赵老师来。”
我呆呆地望着姿敏,喃喃地说:“你太可怕了!”
“我可怕?”姿敏的眉毛立起来,神情变得严肃了,“到底是谁可怕?我这个人非常大度,即使你捡到手机不还我,我也不怪你,毕竟你没偷;可你却取了我的快递,这就是偷了。仅是这样,我也不怪你,可你却真的要去杀人,去杀一个很欣赏你的人!你说说,到底谁可怕?一个连做人底线都丧失了的人,还有资格去指责别人吗?”
我无语,邪恶没有发言权。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看在你最后没开枪的份上,我就不让你进去了,好自为之吧!”
汗水再次涌上了我的背。
13
有人喊:“赵老师找回了手机,她请客,今晚不醉不归!”
大家纷纷响应,都往车里钻。
“你们,你们,”姿敏哭笑不得,但也跟去了,“我一个老师,跟着学生去泡夜店,学校知道了,还不开除我?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墨镜,纹身,都给我撕下来!告诉你们,今天你们的花费,我不报销,我可没让你们这么装扮!”
有个女生一边撕着胳膊上的纹身贴纸,一边说:“不用赵老师报销,但请客是必须的!”
“还有你,”姿敏指着赵天亮,“你今天不把你的红头发恢复原样,明天就不要来学校,给我滚得远远的!”
“嘿嘿,赵老师,假发套而已。”赵天亮摘下头套,露出满头乌黑的短发。
很快,大家都上了车,夹杂着欢笑声,呼呼地开走了。
我正在失神间,又听到呼的一声,赵哥的路虎也开走了,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宁静和黑暗吞噬了我,我像是被推到了另一个世界。
星月被乌云遮住,天边划过两道闪电,要下雨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图片和内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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