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警给律师和被告送来了点心。
于连这时才注意到,竟没有一位妇女离开法庭,回家去吃晚饭。
律师说:“凭良心说,我真饿死了。你呢?”
于连道:“我也一样。”
“你瞧,省长夫人也收到了送来的晚餐,”律师指了指小看台,“拿出勇气来,一切都会顺利的。”
审判重新开始。
庭长在归纳两造论据时,午夜的钟声响了。于是只得暂停。在焦躁不安的寂静中,只听得“嘡嘡嘡”的钟声,在大厅里回荡。
“唉,我的末日到了,”于连想。过了片刻,职责攸关的念头使他感奋起来。此前,他一直控制自己情绪,抱定宗旨不发一言。
但是,当法庭庭长问到他是否有什么话要补充,他倏地站了起来。看见对面的戴薇尔夫人,眸子在灯光照耀下显得亮晶晶的,他想:“莫非她哭过了?”
“各位陪审官先生:我之所以讲话,是怕受人轻蔑,我原以为死到临头,可以不去计较的。诸位先生,我此生无此荣幸,能隶属你们那个阶级;在你们看来,我不过是一个为自己出身卑微而敢于抗争的乡民。”
“我不会向你们乞求任何恩典,也不抱任何幻想,”于连加重口气说,“等待我的将是死刑:这可以说是公道的。我曾想谋杀一位最值得尊重最值得敬佩的女子。
瑞那夫人从前待我如同慈母一般。我犯的罪,是不齿于人的,是经过预谋的。所以,判我死刑,可算罪有应得。
但是,我的罪即使没这么重,我看到在座各位,不会因我年轻而动恻隐之心,仍会杀一儆百。
借我来惩戒、来打击,这个阶层的年轻人:他们出身低微,厄于穷困,但有幸受到良好的教育,敢混迹于阔佬们所号称的上流社会。”
“这就是我的罪过,诸位,而惩罚也将更加严厉,因为事实上,审判我的,全是些非我族类的人。
陪审官席上,连一位发家致富的乡民都没有,统统都是气我不过的有产阶级……”
于连用这种口气,讲了二十分钟,把压在心底的话统统说了出来。检察官想借此案向贵族阶级邀宠,坐不安席,几次跳起来。
虽然于连这席话,使辩论带上了点抽象色彩,在场的妇女还是个个擦眼泪。戴薇尔夫人也用手绢掖着眼角。
临末,于连又回过来谈预谋杀人,谈他的悔恨,以及在从前比较幸福的日子里,对瑞那夫人的尊敬之意和像儿子般的热爱之情……戴薇尔夫人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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