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金殿是明成祖朱棣命工匠筑造安装的,明成祖为什么要修金殿呢?这要从建文帝削藩和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说起。
第一,建文削藩与燕王起兵。
朱棣是朱元璋的第四子,洪武三年(1370年)被封为燕王,洪武十三年(1380年)就藩北京,镇守北边。史书记载他“智勇有大略,能推诚任人”,曾多次奉命率诸将出征塞外,屡次打败逃审到蒙古地区北部的元朝军队。同时,朱元璋还命令他节制沿边兵马。据明代野史记载,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 ,朱元璋册立的太子朱标病逝后,由谁来继承太子之位,朱元璋曾经犹豫过,有人建议应该立有雄才大略的朱棣当太子,但更多的朝廷大臣从维护儒家纲常伦理的角度,主张立朱标的儿子朱允校为皇太孙。最后,朱元璋选择了年仅16岁的皇孙朱允姣作为皇位的继承者。但这也埋下了朱棣与朱允坟之间政治斗争的伏笔。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朱元璋去世后,皇太孙朱允效即位,年号“建文”。朱允文对燕王等诸潘王,以叔父之尊各拥重兵非常忧虑,于是即位后就采纳他的亲信大臣齐泰、黄子澄的建议,先后将周、齐湘、代、岷诸王削废。同时在北京安插布政使张呙都指挥使谢贵、张信等,以防燕王起兵。形势愈加紧迫,朱棣索性装起疯病来。一面调集燕王护卫指挥金事张玉、燕山护卫千户朱能,率八百壮士人卫燕王府;一面与谋士姚广孝商讨对策。
建文元年七月五日,北平都指挥使张信接到建文帝密令,伺机动手建捕燕王朱棣。因为张信的父亲与武当道士张三丰有过交往,张三丰曾对他讲,“王气在燕”,所以张信一-家是燕王的崇拜者。因此,当张信接到建文帝密令后,便赶紧到燕王府处告密。第二天,燕王设计诱骗张员谢贵等到燕王府,命军士逮杀张、谢等人。建文元年(199年)七月初七日,朱棣聚集将士督师祭旗,他慷慨陈辞:“.-.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今幼主属位,信任奸回,横起大祸,屠数我祖训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朱棣为了使自己的举兵反抗“名正言顺”就援引1“祖训”,以讨伐齐、黄等奸臣为名,称自己的举动为“奉天靖难",此后进行了长达三年多的战争,历史上称之为“靖难之役”。
第二,朱棣为什么会信奉武当玄帝。
朱棣“靖难”暫师与北极玄帝显灵有什么关系呢?为了弄清楚这一问题,必须先了解北极玄天上帝是个什么样的神?它又为什么会在“靖难”起兵之时“显灵”呢?我们有必要首先考查一下这位神 灵的神性特征及其影响。
所谓“北极玄天上帝”,实际上是真武神在元朝的一个封号。根据道经和民间传说可知元末明初的真武神具有以下三大特征:
首先,它是北方之神。根据阴阳五行理论,玄帝具有司北方、司水、司冬等职能,宋元时期官方崇奉玄帝,多与它司北方的特征有关,如元朝就是因为修大都时出现了龟蛇,认为“北方之气将王,故北方神先降事以为兆”。所以在大都建昭应宫以崇祀真武神。
其次,他是战神。据道经载,玉帝因玄武降魔有功,遂拜“北极镇天玄武大将军" ,于是真武“披发跣足,手握宝剑,躬披皑甲,蹑踏龟蛇,建皂纛玄旗",俨然是一个荡妖除魔战无不胜的战神形象。正由于此,宋元明时期的行伍士卒很尊崇它,如永乐十七年(1419年) ,明将刘江在望海埚抗倭战役中,“及临阵,作真武披发状...虽愚士卒耳目,,亦可以壮士卒胆”。此战明朝大胜,可见玄武在士兵中的影响。再次,它还是水神、福神和司命之神。民间为了防火、祈福和长寿的需要,对它极为崇奉,所以到元末明初,它在民间百姓中影响极大,实际上成了仅次于玉皇和太上老君的道教第三大神。
既然真武神有这样的神性特征和影响,那么,它在朱棣靖难时有“显灵”就很好理解了。由于朱棣被明太祖封为燕王,常驻北京,镇守北边,所以当他准备发动靖难之役时,经过博通儒道的和尚姚广孝参谋,就看上了北方之神真武。很显然,朱棣知道他发动靖难之役违背正统伦理纲常,是大逆不道的,所以他要想动员将士,取得輿论支持,除了宣称靖难起兵是依据祖训讨伐奸臣外,还必须寻找其他的神奇力量来广造声势,愚弄士众。因此,他利用道教真武神,一方面可 以在靖难之役开始时为将士打气壮胆,另一方面又可以在他人继大统后,把这说成是君权神授的象征,从而为他取代侄儿建文帝制造合理的依据。
第三,“靖难”誓师与玄帝显灵。
暂师祭旗,是古代行军打仗非常重要的仪式。“靖难”誓师时,玄帝是怎样显灵的呢?我们根据正史以外的资料,来勾勒下朱棣"靖难”誓师时利用玄帝真武神的具体情况。
关于"靖难"誓师真武神的“显相"和“阴翊默费”的情况,明代野史中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1.明朝高岱(1550年进士)的(鸿猷录》记载:“成祖屡问姚广孝师期,姚屡言未可。至举兵先一日,日:明日有天兵应可也。’及期,众见空中兵甲,其帅玄帝像也。成祖即披发仗剑应之。”
2.傅维鳞(1646年进士)《明书.姚广孝传》说:
太宗因向师期,日:“未也,俟吾助者至。”日:“助者何人?”日:“吾师。”又数日,人日:“可矣。”遂谋召张呙、谢贵等宴,设伏斩之。遣张玉、朱能勒卫士攻克九门。出祭纛,见披发而旌旗者蔽天,太宗顾之日:“何神?”日:“向所言吾师,玄武神也"。于是太宗仿其像,披发仗剑相应。
《明书》这些话基本是抄录李贽( 1527 - 1602年)的《续藏书》的。
3.《明太宗实录》记载了“靖难”誓师时的天气变化。洪武三十二年七月癸酉(1399年8月6日),在朱棣“蜻难”誓师祭纛之时,有天气之变:“时风云四起,人咫尺不相见。少焉,东方云开,露青天,仅尺许,有光烛地,洞彻上下。将士皆喜,以为上得天之应云”。事实上,只要天上乌云密布,就可以宣称是真武神“显灵",因为满天的黑云,可以解释成为拥护真武神的“皂素玄雾”,可以说成是“披发而旌旗者蔽天”。对此,明代中期的太监王佐说得较清楚:“成祖睹其(真武)旌旗于霄汉,而内乱以靖”。这说明,真武“显神"的标志是天空的“旌旗”一-即黑云。
4.《大岳太和山志》记载,朱棣大修武当山宫观时,有(敕官员军民夫匠人等》的黄榜,提到此事:“奉天靖难之初,北极真武玄帝显彰圣灵,始终佑助,感应之妙,难尽形容,怀报之心,孜孜未已”,“我自奉天靖难之初,神明显助威灵,感应至多,言说不尽。那时节已发诚心,要就北京建立宫观,因为内难未平,未曾满得我心愿”。
拨开上述记载中神秘诡异、荒诞不经的迷雾,注意朱棣在起兵誓师这样公开的场合披发仗剑、装扮真武下世的用意是很有必要的。明代史学家王世贞(1526 -1590年)对此曾有所揭露,他在(武当歌>中写道:“鸣呼!英雄御世故多术,卜鬼探符皆恍惚,不闻成祖帝王须,曾借玄天师相发。对本朝史素有研究的王世贞,直接把这件事看作是成祖“御世”的权术,可以说是很有见地的。明史专家谈迁(1593- 1657年)也指出,朱棣之所以大修武当宫观,“盖靖难时藉灵真武云”。
第四,“靖难"征战与玄帝显灵。
朱棣不仅在“靖难”初利用了真武神,而且还在“清难之役”的过程中,继续宣传和制造真武“阴佑”的神话。《闲中今古录》说:“壬午靖难兵起...每两阵相临,南兵悉见空中真武字旗帜,皆攻后以北也。“这里所谓真武旗帜,肯定是燕军所设置的,因为燕军以北攻南,建北帝真武旗帜可在精神上压倒南军。
在“"靖难”征战中,朱棣多次身临危境,所骑战马(即八骏)都曾中年,但他本人一直安然无恙:另外,在南北军交战过程中 曾多次因北风突起、飞沙扬土,造成了南军的失败,如夹河之战拒马河之战、藁城之战等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这些事都是朱棣注解宣扬真武阴助,"辖助左右”的好材料,他在《御制(北京)真武庙碑》中说:“肆联肃清内难,虽亦文武不心臣疏附先后,奔走御侮,而神之明翊默佑,掌握枢机,斡运洪化,击电鞭霆,风驶云驶.....此碑文对于真武神在行阵间呵护默佑的种种事迹,可谓极尽描写之能事。
“人间大小七十战,一胜业已归神功。”朱棣把靖难战场上发生的所有偶然巧合现象及其取得的一切胜利,都说成是玄武的佑护,从而既夸耀了神的威力,又给靖难继统涂上“君权神授”的神圣色彩。
第五,永乐皇帝与武当榔梅。
朱棣入继大统后,继续利用玄武神,宣扬靖难继统。洪武三十五年(1402年)六月,朱棣率军进入南京,即帝位,改年号为永乐,史称永乐皇帝。同年七月辛卯,遗提点周原初“祭北极真武之神”。朱棣一即位就遣使祭真武,目的是向天下表明新皇帝与真武神的特殊关系。敏感的武当道士得知这一消息, 马上意识到复兴武当道教宫观的机会来了,于是积极帮助朱棣制造新的神话。
永乐三年(1405年)、四年(1406年) ,武当山榔梅结实,五龙宫高道李素希两次遣人上贡,朱棣赏赐甚厚。因为榔梅呈实是“瑞兆”,象征太平岁丰,所以朱棣在御制碑中就把这宣扬为真武神对他即位的赞赏。与此同时,朱棣也开始进行大修武当的调查和筹备工作。永乐四年,召见武当紫霄道士简中阳,“向玄帝升真事迹——奏陈,赐以礼部护身符牒还山”。朱棣要根据真武修道成仙的经过来营建一 整套宫观,召见武当道士询问玄帝事迹就是为此张本。
第六,三丰预言与大建武当。
营建武当宫观还与明初著名道士张三丰的预言有关系。张三丰是民间极有影响的游方道士,未棣为了点缀升平,收揽民心,非常想把他延请诣朝,但多次深入寻找都没有结果。不过,由于张三丰也崇奉武当真武神,并且在武当山还留下为预育:(张三丰)尝游武当诸岩壑,语人曰:此山,异日必大兴。”这一预言对要大修武当宫观的朱棣非常重要,因为张三丰在民间有“每遇事,辄先知”的仙名,所以皇帝当然会以实现仙人的预言为乐事,从而下定大修武当官观的决心。
第七,明成祖大修武当的根本原因。
明成祖大修武当的根本原因是与他发动靖难之役巩固继统的政治需要相联系的。朱棣以藩王入继大统,为了替自己不合礼法的行动寻找理论根据,有计划有预谋地制造了真武神“辅佐靖难”、保佑燕王当皇帝的神话,而大修武当道观不过是用物质形式把这一种神话固定下来并广为宣扬让人信服罢了。与此相联系,朱棣大修武当,崇奉真武还有以下三个目的。
首先,朱棣借大修武当道宫,用道教神学来掩饰自己武力夺嫡的阴谋,用“君权神授”的理论来对付维护封建礼法的舆论。朱棣用极刑镇压了骂他“篡位”、“夺嫡”的建文旧臣,但他知道要使士大夫阶层再不反抗,单凭武力是不够的,必须用道教的“神佑"之说使靖难继统合法化。
其次,朱棣借大修武当道宫,在民间更为广泛地传播真武“阴佑”燕王的神话,并以此争取下层民众的敬服,巩固自己的统治。由于真武神在整个中国南方有众多的信徒,四川湖广、江浙福建等省又有众多的真武神庙,所以宋元以来,真武是南方信徒极多、香火极盛的道教大神。朱棣用武力以北统南,为了改变南方群众对他的不良印象并收买民心,故大修武当道教宫观。
最后,朱棣大修武当道宫,制造他当皇帝是“顺应天意"、玄帝阴佑”的舆论,还有堵其他藩王之口的目的,这不仅关系着永乐一代的安稳,而且对他的嫡子嫡孙永掌大明江山有着重要意义。因为有神保佑,所以他们的皇统是合法的。朱棣以后,明朝历代皇帝即位或建元时都专门遣高官到武当山致祭,这说明朱棣已把崇奉玄武当成了一条“家规",朱棣及其后代把玄武神树立成了“明朝家神”,因此,武当玄武宫观也就变成了明皇室的“家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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