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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是一副扑克牌,那么她一定是抓到了最烂的一副。

眼前的这个女人叫张丽君,只有26岁,和丈夫结婚不到一年,怀孕7个多月,一家人对未来有美好的期待。不幸的是,她被确诊患上了癌症。

张丽君说,

我不知道我回不回得来,他还这么小,他记忆里没有我怎么办?我老公才27岁,我26岁,我不可能叫他一辈子就这样子一个人过,他老了他也要有人陪。

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到30周,提前出来的存活率很低。医生建议最好再过一周,孩子存活的几率会更大。

张丽君问医生,拖一个礼拜对大人的风险,不会因此扩大很多吧。医生说,不会。

张丽君身上的癌细胞在一天天增长,每拖延一天,她存活的几率就降低一点。而肚子里的宝宝,因为有母体的保护,会有更大的存活率。

天平的两端,是两个人的生命。选择了一个,就等于放弃了另一个。张丽君需要做一个决定。

张丽君的内心也很矛盾。她说,

我觉得我没有能够伟大到完全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我不能说我不怕,毕竟我也才26岁,自己怎么坚强。我可以为这个孩子付出多一些,身上多动两刀也无所谓,也不想说就这样子。还是怕的,真的还是怕的。

难以抉择的,不只是张丽君。两边的亲人商量的结果是,保大人。

家里人卖掉房子,筹款500万,全部用于张丽君的治疗。

为了尽快进入癌症确诊和治疗,医生决定,提前进行剖腹产。孩子也将提前三个月出生。

面对即将出生的宝宝,张丽君录了一段视频,她在视频中说:“

亲爱的小笼包,由于妈妈身体情况,有一些特殊,所以宝宝你不得不面临要早产的这么一个情况,反正不管怎么样,妈妈爱你,妈妈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你最好最好的,让你健健康康快快乐,在一个很开心、很幸福的家庭长大。

两天后,张丽君进入手术室,剖腹产下了一个男孩。七个月的早产儿,肺部发育还不成熟,随时会出现窒息。医生迅速实施抢救,宝宝活了过来。

宝宝亲在妈妈的脸上,张丽君闭着眼睛,感受着宝宝的呼吸,心里即激动又心痛。

宝宝很虚弱,随后被送往上海市儿童医院新生儿科监护病房,在暖箱接受后续治疗。

在病床上,张丽君一直想着刚出生的宝宝,她说,

我的生命终结了,也应该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看看。好在我活了26年了,他还没有来世界看过一眼呢。

他们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叫韩鹤鸣,取自《诗经》中的“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宝宝的小名叫小笼包,是小龙宝的谐音。

小笼包就是张丽君的希望,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强烈愿望,她希望和小笼包一起,共同度过这个决定生死的难关。

产后第六天,张丽君从产科病房,转到胰腺外科,准备手术。经过胃镜、肠镜、肝穿刺一系列检查,结果却打乱了一家人的所有准备。

病例报告显示,张丽君的癌症已经开始恶化,被确诊为恶性程度更高的印戒细胞癌。主治医生表示,这是他十年来接诊的2000多个胰腺肿瘤患者中最严重的一个,且是不明原发病灶,手术已经没有意义了。

医生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延长张丽君的生命,让她能够多陪伴宝宝一段时间。

得知结果的韩诗俊,一时缓不过来,他告诉自己,一定会有办法的。

此时的张丽君,回想着宝宝出生的样子,期待尽快能和宝宝一起回家。张丽君开心地说,

他亲我脸的时候,我真的是激动的啊,感觉眼泪都掉下来了。我感觉很清晰,这股力量是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

韩诗俊感到无助和绝望,他说,这样的结果,真的来的时候,做再多准备都没有用。他还曾安慰张丽君,说一定会没事的。但他现在,感到自己很没用,命运不给他一点争取的机会。

韩诗俊没有把检查结果告诉张丽君。张丽君还在等医院的手术,而医生给的方案是姑息治疗,用化疗来延长一点她生命的时间。

在病床上的张丽君,也感觉到了什么,她嘴里吃着饭,开始变得失落,突然哭着对韩诗俊说:头发还能长出来吗?

韩诗俊看着她,默默地点点头。韩诗俊说,你不能哭,心情要保持愉快。我们还有一个礼拜就出院了,我会带你回家。

张丽君哭着说,你一定要带我回家,以后每天都笑。

韩诗俊抚摸了一下张丽君的脸,又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对她说,都笑,不准再哭了。

化疗前,张丽君发了一条朋友圈,她这样写道:“命,是注定的,注定我遭遇此劫;运,是会转的……请给我运气,让我多陪陪我的老公和孩子。我想听宝宝喊我一声妈妈……我想再次长发披肩,和我老公去旅行。”

张丽君连怎么死的场景都想好了。她不希望死在病床上,要么安静地在家里,在家人的陪伴下离开;要么旅行到一个很美的地方,无悔地向世界告别。对她来说,家是最温暖的地方,旅行也是生命的一种过程。

小笼包满月的时候,张丽君来到医院,隔着保温箱,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宝宝。张丽君喊着宝宝的名字,或许是母子连心的感应,小笼包对妈妈作出了反应。

张丽君说,小笼包不哭,妈妈来啦,妈妈马上就带你回家了,妈妈唱歌给你听。

她开始唱起了张悬的《宝贝》,“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媚眼,让你喜欢这世界……”

小笼包开始手舞足蹈,也许是他听懂了妈妈的心声。

回到家后,张丽君开始为宝宝录生日视频,一直录到他18岁生日。她希望宝宝每一年都能看到妈妈的祝福,就像妈妈一直在身边一样。

2个月后,小笼包回家了。张丽君的一只眼睛,却突然看不见了。

韩诗俊的内心再一次被刺痛,但张丽君却安慰自己,至少另一只眼睛还是好的。她说要放低所有要求,珍惜自己拥有的所有一切,对现在的情况要知足。

张丽君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开始大量掉头发,吃饭开始呕吐,碰到身上会很痛,身上多处长出了肿瘤。

张丽君知道自己的情况,她最担心和放不下的,是还在襁褓中的小笼包。

她对小笼包说,妈妈不论是在你身边,还是在任何地方,都是最爱你的,最牵挂你的,也是会一直守护你的。

情人节那天,韩诗俊带着张丽君,到黄浦江畔的一个法国餐厅,庆祝他们结婚两周年。

韩诗俊说,扣扣,两周年快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明年要过3周年,未来还有10周年,50周年。

张丽君笑了,说,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韩诗俊说,好,一直一直在一起。

韩诗俊知道,张丽君还有一个心愿,希望和他一起出去旅游。

韩诗俊准备剃个光头,理发师说,是去度蜜月吧,韩诗俊说,嗯,度蜜月。

2016年春节后,韩诗俊和张丽君一起去了美国。张丽君还是没能挺过,在2016年去世。

张丽君曾经绝望过,我要如何面对死亡?后来她这样反问自己,那怎样又算活着呢?

这段话是张丽君对生命的感恩,也是她对世界最后的眷恋:

你要感恩世界一切的美好,所有对你好的人。所有的你看到的一草一木也好,你都要去感恩,这个世界太美好了。我很舍不得,所以我也会努力活下去。

2019年,韩诗俊经人介绍,与现在的妻子结婚。他和张丽君的孩子现在已经6岁。现在的妻子,对孩子也非常照顾,疼爱有加。

张丽君曾说,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是张国荣的《共同渡过》。她也曾为韩诗俊唱过这首歌。

“没甚么可给你

但求凭这阙歌

谢谢你风雨内

都不退愿陪着我

暂别今天的你

但求凭我爱火

活在你心内

分开也像同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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