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周纪三:周赧王元年(丁未,公元前314年)
【背景】
燕王哙传位大臣子之三年后,燕国燕太子起兵攻打子之,并获取齐国帮助.但不敌子之,兵败被杀。齐国大军攻入燕国,子之、燕王哙被杀,燕国被齐国暂时占领。
【原文】
齐王问孟子曰:“或谓寡人勿取燕,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
【译文】
齐王请教孟轲:“有人建议我不要攻占燕国,有人却建议我乘机吞并它。我想,以万乘兵车的大国去进攻另一个同样的大国,五十天就征服,这靠人的力量是作不到的,只能是天意。现在我若不吞并燕国,上天一定会降祸怪罪。我把燕国并入齐国,怎么样?”孟轲回答说:“吞并后如果燕国人民很高兴,那就吞并吧,古代有这样做的,比如周武王。吞并而使燕国人民气愤,就不要吞并,古代也有这样行事的,比如周文王。齐国以万乘兵车大国征讨另一个大国,那里的百姓都捧着食品、茶水来迎接齐军,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为了跳出水深火热的战祸啊!如果新统治下水更深,火更热,百姓又将转而投奔别的国家了。”
【解析】
或许在齐王看来,这次行动,最多也就打下燕国几座城池,没想到进展太快太顺利,直接占领燕国。齐国国势暴涨,就如同穷人瞬间中了一个亿,妥妥的暴富!
但是打下来容易,后面怎么处理才是关键。齐王想吞并燕国,心中没底,他问孟子,与其说是在问计,倒不如说是在寻求一种心理认同和安慰。他想要听孟子说“没事,吞并就吞并吧”。
那个年代,能够被叫做XXX子的,哪个不是心思敏捷的牛逼人物,齐王啥想法孟子会不知道?但这个问题不能直接回答。如果说不可以,那么以后齐王后悔要怪孟子。如果说可以,将来惹出事情来几国联合干涉,也要怪孟子。所以孟子的做法就如同魏文侯问李悝国相选谁,既然怎么说都不好,那就说标准,让齐王自己去判断。而孟子的一套说辞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暴富的人,该如何守住这份财富?
先来看看这场齐国攻燕行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1.过程太快。
燕国和齐国、赵国接壤。燕国内乱能够乘势占便宜的也只有这两个国家,显然事情发展太快,赵国没有把握机会,而齐国有心算无心,有备打无备,快速地占领了燕国。整过程极快,连给赵国的机会都没有。
所谓暴富,通常都说是短时间累积大量的财富。
2.赚得太多
燕国在战国七雄中(此时卫国、宋国、鲁国尚未被灭)排名垫底,但是也算是大国。被齐国这样一下吞掉。扩地千里,领土翻倍、人口暴涨。一下吃了一个满嘴流油,而且只用了极少的资源。这是让所有国家都无法想象。
暴富除了财富来得快,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赚得特别多,超出人们的想象。
3.手段过分
齐国图谋燕国必须要趁着燕国内乱。燕王哙禅位子之就是一个契机。燕太子想夺回燕国,无奈他的势力已经被瓦解。所以齐国才会派人联络燕太子给他支持,让他去干,造成燕国内乱,这才能给其齐国以机会出兵。表面上帮燕国,实际上挖坑让燕国内乱,这招虽然有用,但是用起来太阴谋狡诈。
暴富的财富怎么来的?绝对不是靠利提供价值换来利益赚来的,而是通过一些手段巧取豪夺收割而来的。而这些手段绝对不是正常的常规手段,甚至很多都是歪门邪道。
齐国占领燕国之后面临的风险
有得必有失,有利必有弊。看似齐国快速占领燕国风光无限,但是风光背后危机已然到来。
1.原有既得利益的矛盾
齐国占领燕国之后,齐国之内的官员、贵族必然会来燕国跑马圈地、掠夺财富,这就侵犯了作为原有的既得利益者的燕国贵族、官员。而这些人,在燕国本地有很强的号召力。
2.外部势力的嫉妒
之前说了,燕国的利益赵国也想要,不过没有抢到先手。除此之外,相对于齐国,楚国、韩国、魏国,都与齐国接壤。面对齐国突然国势大涨,这是他们不想看到的。因为一个强势、强大的齐国,并不符合这几个国家(包括赵国)的利益。
而燕国又不与这几个国家接壤,就算打下来也是飞地。因此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也不让齐国得到。这个其实和人性有关。人性的贪婪在于看到别人好就会想要掠夺、占有,尤其是对于暴富的人,更是想要分一杯羹。如果分不到,那么这些人就会想使坏,既然自己得不到,那么也别让对方得到。人与人之间或许会如此,国家与国家之间只会比这个更加激烈百倍!
3.盲目自信下的膨胀
之前提到,齐国占领燕国之前用的招数并不是太光彩,这个其实问题也不是太大,在哪个年代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大家都在用。但是齐国骤然占领了燕国这么一个大国,给齐国不但带来国势上的增长,而且对于齐国君臣心理上更是一个极大的振奋。
这会让齐国君主自信心极度膨胀,认为自己有天命,盲目自信在被占领燕国推行的政策会成功。于忽略燕国的实际情况,侵犯燕国上下的利益,造成燕国上下彻底离心。这就给其他国家以出兵的借口,借口就是解民倒悬。
在《资治通鉴》之后的材料中,各国果然干涉齐国占领燕国,齐王又问孟子该如何是好。孟子说了这么一句话:“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其意就是齐国占领燕国之后推行的政策在燕国引起了天怒人怨,使得燕国各地爆发针对齐国的叛乱,给其几国有了出兵干涉的借口。
其实各位看官可以自己感受一下。你随便买了一个股票,拉了好几个涨停板。你不光会很高兴,而且你还会觉得自己了不起,认为自己炒股很牛逼。然后第二天你又随便买了一个,结果跌停了,现实给了你一个大大的耳光!
你这个感觉,其实就和但是齐国君臣一样。你以为是自己有实力,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运气也算是一种实力,但是这话必须事后说才行。如果你在事前认为自己有运气。呵呵,现实会把你的脸打个跟屁股一样肿!
面对各国武力干涉齐国占领燕国一事。孟子给出的办法是“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扶持傀儡)。即和燕国人商量选一个国君,然后撤兵。这个策略其实在之后的数千年被一直沿用,而且效果非常好,具体的措施,这里不去探讨,以后会说。如果齐国采用了孟子的办法,可能战国的格局将从此改变。
【启发】
这次齐国的教训其实对于个人而言也是很有借鉴意义。可以把问题换成,一个人暴富了、发达了之后应该怎么做才能保住现有的利益?
1.分利
现有的利益想独吞、全部你占了不现实。势必有很多外部势力觊觎,想要分一杯羹,更有甚至想直接把你吞下把你瓜分的。与其等别人打上门,不如现在主动一点,拿出一部分利益,让渡给对方,把能够争取过来的人和势力争取过来。这既是减少敌人,同时也是在扩大自己的利益共同体。你的势力、圈子、关系大了,别人想动你就要掂量掂量了。
2.守内
这么大的利益,对内更要进行分配,把内部人都稳定住,让他们成为既得利益者,动你就是动他们自己的利益,自然就愿意维护你的利益。对手看到你的内部很团结,没有办法策反,会顾及把你逼急之后的反击烈度。(不理解?破釜沉舟了解一下)
3.低调
别得了好处就到处炫耀,有好处自己偷偷摸摸的享受就行了。到处炫耀刺激到别人,说不定有知道你黑材料的就背后给你捅刀子了。除非和你至亲关系的人,大多数人见你好,心里都不是个滋味,而他们又比不过你,那就只有想办法毁了你,来维持自己的心理平衡。
4.谦恭
虽然暴富了牛逼了,但是对人的态度还是要尽可能保持谦卑恭敬。这不是虚伪,而是为自己充分内化这些利益争取时间。等你自己真正强大了,再耀武扬威也不迟,现在稳一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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