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屋山都灵观道士萧洞玄,立志想学炼丹之术,苦修盲练数年后依然是一无所获。一日,偶遇真人传授九转大还金丹之秘诀,真人临行时叮嘱他道:“丹道之术已尽数传与你知,修炼之时更须一位同心协力之人,你与他互为表里,才能功成,勿要再去求取旁门左道!”萧洞玄听后,坚定心志,周游天下访求同道之人。

此后数年间游历了三山五岳长江黄河,所过之处不是名山异境,就是都城聚落之处,连人迹罕至之处也一一访到,可历经十余年辛苦,也未访到其人。

唐贞元年间,萧洞玄自浙东经由运河直抵淮南治所扬州,至亭埭河运驿站处,登舟上岸,正要转投旅店,就见运河之上百舸争流,将河道堰口都堵塞了。

待堰口水涨重新开闸之时,就见众多船只挤到一处,争相抢渡堰口。

舟中船家相互倾轧,极力将身旁船只挤到它处,但见一人用力推搡之时,猛地折断右臂,小臂弯于身后扭折着,身旁之人见之无不胆战心惊。

那人却毫无丝毫惊慌失措之色,亦无半点痛苦呻吟之声,猛地用力将臂骨掰正后,这才徐徐进入船舱之中,任由它船争渡。

萧洞玄见他深受如此苦痛也不发一声,不觉心中窃喜道:“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佑我访到同道中人也!”

待那人行船徐徐靠岸后,萧洞玄跃入船中,见那人在舱内饮食自若,面上无丝毫痛苦之色,赶紧上前稽首道:“船家如何称呼?”

那人道:“不才终无为!”

萧洞玄道:“可有意学道?”

终无为眼神一亮,道:“某正有此意,一直不得其法!”

萧洞玄欣喜道:“丹道之术,我尽掌握,如今正求访同道之人,若信我之言,同归王屋山修炼如何?”

终无为点头道:“甚好!”

二人乘舟过泗州,至汴州,到洛阳后,辗转步行登至王屋山道观之中,萧洞玄毫不藏私,将九转还丹之秘诀尽示终无为知。

二人相互揣摩,两三年间,金丹已运至金庭之中。

萧洞玄对终无为说:“马上就是修炼的关键时刻,我当作法护持,君当谨守丹灶,至五更之时而不发一言,我与你一同携手飞升,成仙成道也。”

终无为道:“我虽无其他本事,可于隐忍不言方面,君已知之。”

萧洞玄点头称是。

此后一人设坛求法,一人焚烧炉鼎,文火锻炼金丹。

萧洞玄绕坛行道步入虚化之境,终无为则于丹灶前端拱而坐,心中默默发下毒誓:”就算是死也不发一言。“

一更后,忽见两名道士从天而降,对终无为道:“上天派我等前来问你,想得道成仙吗?”

终无为心念不动,一言不发。

过后,又见群仙飘落面前,自称洞仙人王乔,安期等,指着终无为道:“刚才上天派真人前来问话,你为何如此托大理都不理?”

终无为依旧静心不言。

片刻之后,就见一妙龄少女,容华端丽,音韵幽闲,绮罗缤纷,薰灼动地来至他面前耳语软磨片刻,见终无为终不为其所动,娇叱一声,甩袖而去。

过不多时就见豺狼虎豹数十种猛兽跃入身前,狰狞着面孔咆哮着就想一口将终无为吞入口中。

终无为静心打坐不为所动。

待听不到猛兽嘶嚎之声,终无为这才睁开双眼,就见早已亡故的祖父母与父母携带家人亲眷来至他面前道:“儿呀!见到家人,为何不发一言啊!”

终无为眼眶打湿,碍于誓言,目送着家人离去,依然不发一言。

突然,一身长三丈,目如电谥,口赤如血的夜叉,朱发植竿,暴着锯牙,伸着钩爪直冲终无为袭来。

终无为闭目凝神守心不动。

又过一会儿,就见一黄衫判官带着黑白无常而至,对着终无为道:“你死期到了,不想死的话,说明缘由后,我等就放你归家去!”

终无为依旧不言。

黄衫判官怒叱黑白无常将他拿下,将他带入地府下界之中,终无为紧闭双唇难以申辩,只好随他们去了。

来至地府衙署之中,黄衫判官带他进入大殿堂下,告知他说,面南而坐于玉案之后的人就是平等王,因其威仪甚严,终无为不觉双膝跪下静听其言。

就听平等王厉声道:“你本不应来此,若能自辩委屈,本王将放你回去!”

终无为始终不发一言。

平等王见他如木头一般,不觉心下恼怒道:“带他下去,遍观地府万状千名之凄惨苦楚后,再带他上殿!”

终无为遍观地府受罪之人,经历凄惨痛苦之状,只是不发一言,黄衫判官无奈,只好又将他带回大殿之上。

平等王对他说:“你若不开一言,就将你投入地府之中受苦。”

终无为心虽恐惧,终不发一言。

平等王对黄衫判官道:“将他投生于别处,勿要将他放归本处!”

终无为就觉进入一片混沌之中,心智迷离,杳冥间竟一无所知。

突然就觉眼前一亮,其身已托生于长安城贵人王氏之家。

终无为初在母胎之时,犹记此前发下的誓言。

出生之后,终无为相貌具足,唯独不发一言不哭一声。

待至满月之时,其家大会宾客,广张声乐,乳母将他抱出,众亲戚争相怜爱抚抱着他,其父母对众人道:“我儿他日必为贵人,今日给他起个乳名,叫作:贵郎,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终无为日渐长大,十分聪慧,只是还不会说话。到三岁之时,才会行走,只是从小性格孤僻不爱与小伙伴玩耍。

到五六岁时,虽不言语,但其行为举止却甚有高雅之姿。

十岁提笔就能成文,动静玩耍与人交流间必付之于笔端。

及至二十岁弱冠之时,已是仪表堂堂,举止雍雍,堪为人杰,因为不会说话,始终不肯听从家人劝告前去考取功名。

好在其家富比王侯,金玉满堂,婢妾歌钟,不用为生计发愁。然终无为自投胎转世这二十几年间自绝声色欢娱,只喜一人独处。

二十六岁时,父母见他独自一人甚是孤僻,特为他张罗娶妻之事。

其妻家中也是富豪之家,妻子又兼绝代姿容,工巧伎乐,王家之人无不欢喜此门亲事。

终无为投胎重生后,乳名:贵郎,官名:慎微。

如今婚配,一年间,已诞有一男。终无为见儿子端敏惠黠,聪慧无比,自是怜爱有加,超越常情。

一日平明,终无为与爱妻在春庭当院与儿子玩耍,当庭之中有一巨大磨盘,可坐十人,爱妻抱着儿子上了磨盘,忽然对着终无为诡异一笑,道:”你我二人素来相敬如宾,恩爱甚深,可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你爱我。若你今日依旧不发一言,慎微,你可别怪我将儿子摔死在磨盘之上!“

终无为听闻妻子之言,就想登上盘石将儿子夺过来,谁知妻子不待他至磨盘,就已将儿子摔至盘石之上,眼见着儿子脑浆迸裂,气绝身亡,终无为俯身抱住儿子尸身,痛惜不已,失声而哭起来。

终无为但觉恍恍惚惚回到丹灶之前,适才所谓幻境,所遇盘石实乃丹灶也。

此时萧洞玄在坛上作法已毕,眼见着天欲破晓,即将功成之时,就听终无为低低叹息之声,定睛看时,金丹早已不知去向,二人见此情形知已丢失金丹,不觉抱头痛哭,失悔心力不足才有此痛失金丹之劫!

此后,即更炼心修行,直到心无旁骛之时,方才重新炼丹,至于是否得道成仙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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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修仙之道,别无他事,只是“炼心”二字。
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心,如主人,目,如门户。本来之真心,空空洞洞,无人、无我、无物,与太虚同体,焉有生死?其有生死者,后天肉团之心耳。心,不可见,因物而见。见物,便见心,无物,心不现。此主人,或生或死,物生之,物死之。其所以使物生死心者,皆由目之开门揖盗耳。盖,目有所见,心即受之。此心,生死之机,实在目也。
人能:返观内照,外物无由而受,生死从何而来?古云:灭眦,可以却老,此至言也。
心经曰:无眼界,无意识界,即此之义也。又曰:无眼耳鼻舌身意,亦此义也。人有:九窍。九窍者,即人身上七下二之窍也。九窍中有三大要命关口。三要者,即:耳目口也。人身九窍,皆是受邪之处也。惟耳目口三者,为:招邪之要口。耳,听声,则:精摇。目,视色,则:神驰。口,多言,则:气散。
精气神一伤,则全身衰败,性命未有不丧者。
人能:收视、返听、希言。闭其要口,委志虚无,内念不出,外念不入,精气神三品大药,凝结不散,九窍,可以动,可以静,动之静之,尽是天机,并无人机,更何有邪气之不消灭哉?
天机者本性也,本性者,即:天性也。天性者,即:天赋之性、真如之性,所谓:道心。道心者,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而人得之,以为人者,是也。气质之性者,即:知识之性,思虑之心,名曰:人心。
人心,即所谓:机心,见景生情,随风扬波,而人因之,有生有死者,是也。天性者,天机,即是:天道;人心者,人机,即是:人道。守天机者,存。顺人机者,亡。惟大圣人,观天道,执天行。中立不倚,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修真性,而化气性;守天道,而定人心。不使有一毫客气,杂于方寸之内。然,炼心有不同。
有炼:闻见之心。有炼:无闻无见之心。何谓:闻见之心?事至物来,随感而应,无入而不自得,取之左右逢源,譬如:明镜宝珠照物者,镜光珠彩而镜静常明、珠圆自皎,何常因所照而辄变?因照多而辄晦耶?
何谓:无闻无见之心?寂寂反照,朗朗内观,无人见,无我见,无有见,无无见,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无无有见,无无无见,有镜之光,而实无镜,有珠之彩,而实无珠,当此之时,大觉如来亦当让子一座,而诸色声界尽在子光明白毫中矣。

然,炼闻见之心,须于动处炼之。炎炎火炕,焦天烁地,而我心清凉自在,如一滴杨枝露水,此谓:动处之炼。炼,无闻无见之心,须于静处炼之。一觉万劫,泡影电光,随起随灭,而如如不动,慧性常空,此为:静处之炼。虽然闻见之心,与无闻无见之心,总一也。
则动处之炼,与静处之炼,总一:炼心,何分?何不分之有?务要淘尽宿尘,独显一条大路,使学者朝发而夕至,凡有慧根,无不可以造渊微,证大罗金仙之位。然而难矣!
即如“炼心”两字,为成道一贯之学,苟非坐破蒲团、磨穿膝盖,岂能不起思为、一无染著、洞见本来面目、证彻无上根源?
故炼心,为道家铁壁铜关。攻得此关破,打得此壁穿,所谓:圆陀陀,赤洒洒,黍珠一粒,阳神三寸,自在玄宫,周通法界。虽有烹炼之功,养火之候,亦可谓造塔七层,独余一顶,直顷刻间事耳。深有道心者,勇于砥砺,诚当今之豪杰,何患道之不明,金丹之不就?然,静观工夫,非心如死灰、形同槁木,不能撇弃一切、撒手悬崖。若世念虽轻,家缘未断,何由卒新此种襟怀、这场事业?嗟乎,青春易过,白发催人,勉之勉之,宜自警省!修道之法,千言万语,总尽炼心两字,而炼心之法,不必出世,不必避静离俗。
古之成仙者,岂尽入林、杜人事,而后得跨鸾乘鹤、逍遥紫府哉?总之,日用饮食,无非是道;仰事俯畜,无非是道;戎马疆场,亦无非是道。坛经曰:抡刀上阵,也能见性。
昔人所谓:“动处炼神,静处炼命”。旨哉其言乎!人间炼心,山中炼命,不得大药,入山无用。当得其金丹大药,得漏尽通后,方可入山面壁而炼命。至于习静工夫,《中庸》第一章即说:“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人能不睹不闻时,戒慎恐惧,“致中而天地位,致和而万物育”,便是:如来最上一乘。乘狮坐象,不过此心此理,何以异于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