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周纪五:周赧王 四十九年(乙未,公元前266年)

【原文】

穰侯使者操王之重,决制于诸侯,剖符于天下,征敌伐国,莫敢不听;战胜攻取则利归于陶,战败则结怨于百姓而祸归于社稷。臣又闻之,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

【译文】

穰侯魏冉派使者控制大王的外交重权,决断与各国事务,出使遍天下,征讨敌国,无人敢不听从。如果战胜了,他就把所获利益全部收归自己的封地陶邑;如果战败了,他就把百姓的怨愤推到国家身上。我还听说过,果实太多会压折树的枝干,枝干折断会损伤树根,封地过于强大会威胁到国家,大臣过于尊显会使君主卑微。

【解析】

之前一篇文章,范雎给秦王建言,点明了秦国内部宣太后、魏冉、高陵君、华陽君、泾陽君他们的行为对秦王权力的损害。现在,范雎把火力集中在魏冉身上,直接表明态度认为魏冉权力过大,尤其是在秦国外交方面,更是一言独断。甚至认为,长此以往,必然会危及秦王。为什么范雎会选择对魏冉动手?

1.安全威胁

魏冉对于关东六国人才入秦的态度非常不友好。“谒君得无与诸侯客子俱来乎?无益,徒乱人国耳。”这是魏冉遇到举荐范雎王稽时说的话。他认为关东六国人才尤其是说客一类,对于秦国并没有任何裨益,只会祸乱秦国。对范雎这个在秦国新崛起关东六国人才,魏冉大概率会对其持有敌视态度。甚至可以预见,如果范雎继续获得秦王重用,升居高位。魏冉会对其进行打压。到时候,范雎能否活命说不准,就算能活命,恐怕在秦国也待不下去。

2.利益需求

范雎和张仪、苏秦,嘴皮子功夫了得。“初,魏人范睢从中大夫须贾使于齐,齐襄王闻其辩口,私赐之金及牛、酒。”战国时候,口才了得的人,基本上都是搞外交的纵横家。范雎如果要继续获得重用,实现自己的志向抱负,主战场必然是外交领域。但是此时,魏冉控制秦国的外交权力。不把魏冉扳倒,范雎就无法插手秦国外交,自己的志向抱负自然无从施展。

3.复仇需求

范雎为什么入秦?简单的来说,在魏国混不下去,还被人栽赃陷害。“须贾以为睢以国陰事告齐也,归而告其相魏齐。魏齐怒,笞击范睢,折胁,折齿。睢佯死,卷以箦,置厕中,使客醉者更溺之,以惩后,令无妄言者。”范雎的性格如何?如果以当时来看,未必看得出。但是如果把时间拨快到几年后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魏王使须贾聘于秦,应侯(范雎)敝衣间步而往见之。须贾惊曰:“范叔固无恙乎!”留坐饮食,取一绨袍赠之。遂为须贾御而至相府,曰:“我为君先入通于相君。”须贾怪其久不出,问于门下,门下曰:“无范叔;乡者吾相张君也。”须贾知见欺,乃膝行入谢罪。(范雎)坐,责让之,且曰:“尔所以得不死者,以绨袍恋恋尚有故人之意耳!”乃大供具,请诸侯宾客;坐须贾于堂下,置、豆于前而马食之,使归告魏王曰:“速斩魏齐头来!不然,且屠大梁!”

这就是典故“睚眦必报”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