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做手术，做了就看不见啦!」
「爸！不做手术不行呀，您现在就已经看不见了，连上厕所都找不着路。」
「反正就是不能做手术，上次我的右眼就是做完手术看不见的。」
「做不做手术不是咱说了算，要听医生的建议呀！」
一对父子一边大声争论着，一边走进了诊室。虽然我比较反感在繁忙的医院里大声喧哗，但是考虑到患者被疾病折磨，我觉得应该同情他们。当然，这是在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前提下。
而今天门诊量太大，我也有点焦虑。
恐惧做手术的老人
来看眼睛的是一位八十多岁的张大爷。老人耳背，只有大声重复地讲话，他才能听清楚。
「医生、医生，我不想做白内障手术，能不能吃药解决呀。」张大爷语速很快，我听出了他的焦虑和对手术的恐惧。
检查发现，老人的左眼白内障已经十分严重了（图1）。
「手术是治疗白内障的唯一方法，你们父子商量一下决定是否要手术吧。」由于门诊病人太多，我无法静下心去耐心解释。
「这个我也懂，但是我现在只剩下左眼能看见了，能不能吃药解决？」张大爷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丝帮助。
张大爷的儿子告诉我，半年前老人右眼做了白内障手术，可是做完就看不见了，只剩下光感。
（图1，张大爷的晶状体浑浊，白内障十分严重，视力只能看到手动。）
老人的心结
超声乳化白内障手术目前在我国已经十分成熟，县级和县级以上医院的眼科高年资医师大都已经熟练掌握此项技术，手术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难道张大爷是因为右眼手术失败才造成视力只有光感？这引起了我的重视。
经过裂隙灯检查，我发现张大爷右眼之前的白内障手术很成功，植入的人工晶体并没有偏离，也很透明。可是他的瞳孔却散大，对光反射几乎消失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呢？
我耐下心去仔细询问病史。原来，张大爷是因为右眼白内障过熟期，导致了晶体溶解性青光眼，最终由于眼压持续过高，压迫了视神经，引起了不可逆的视力丧失。
也就是说，张大爷之前所做的右眼白内障手术，其实是在间接缓解眼压过高造成的眼疼，其目的在于治疗青光眼，而非提高视力。
希波克拉底誓言要求医生要对待病人如亲人，之前我没有耐心去聆听老人的诉说，所以没有体会到他的酸心之处，想来也真是惭愧。
我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这时候，张大爷的儿子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明白他想让我劝张大爷尽快做白内障手术，以避免前车之鉴。
可是张大爷担心自己的左眼做完手术像右眼一样完全看不清东西。所以任凭我怎么去解释手术原理，风险如何小，他都置若罔闻。
我耐心地解释:「右眼之所以手术失败，是因为白内障做的太晚了，如果早点做就没事了。」
为了劝说老人尽早手术，我不得不把他的左眼白内障说得稍微严重:「您现在左眼的情况和右眼几乎是一样，如果再耽误一两天，左眼马上会出现眼疼，到了那个时候，再做手术就晚了!」
老人听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同意办理住院。
当然，我也单独告诉了张大爷的儿子，虽然白内障膨胀或者溶解确实会导致继发性青光眼，但是并不会发展如此之快，所以一般不会在一两天内就出现这些问题。
张大爷的儿子也表示理解，他悄悄告诉我，老人目前几乎双目失明，生活不能自理，自己这次就是来劝父亲手术的。
张大爷在住院后第二天就顺利进行了手术。术后视力稳定在0.8，这几乎是正常人的视力，他的生活终于可以自理。
有时候，医生一个善意的谎言可以帮助患者下定决心接受治疗，而一个为了牟利而编织的谎言也可以诱导患者做不必要的检查和治疗。
如何在各种诱惑与压力中坚守初心？如何去解决医患信任危机？是我们医生面临的最大挑战。
作者｜李鹏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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