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群网红主播兴冲冲的前往鬼村直播“捉鬼”，蹭流量，我笑了。
因为他们直播的，可是真鬼！
1
「祝大师，这就是我们村……」
村口，一个神色紧张的中年男人给我指路，我抬头看了看这周村萦绕的黑气。
奇怪，明明是大白天，这里却好像聚积了很多冤魂似的。
就连午后的太阳都蒸腾不了他们，一个个聚在村子周围，此刻正齐刷刷的看着我们。
我搓了搓胳膊。
城安村——是附近出了名的穷村，自从前任村长死后这里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家家户户有钱赚了，一时还没报道在新闻上。
可就是这样的“富饶村”，这几个月却被冠上了鬼村的称号。
不为别的，就为那接二连三死掉的村民。
尸体连起来可绕村子三圈。
而我，就是村长口中的祝大师祝工，一名职业驱鬼人。
也是他们托关系专程请来的。
我虽然年轻，但师父是道教直系传人，相比下，我辈分也不算低。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道。
「这里怎么了……」
村长叹了口气，指了指后面的方向。
「这些日子，我们村里成天死人，有时候一天一个，有时候甚至一天四五个，村里人闹腾，能搬走的都搬走了，现在除了点老弱病残，村里再没一点生气了，造孽啊……」
我边听边往里走：「既然成天死人，那尸体呢？」
村长摸了摸鼻子：「在…在后山坟圈子里扔着呢，那儿现在跟乱葬岗差不多了。」
我余光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心下怀疑。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个拿着扫把的老太婆，站的高高，正在扫洒村口的大喇叭。
「这是……」
我看着她的动作，有些疑惑道。
村长别过头去：「没事祝大师，这是我们村有名的疯子，自从儿子死后就神志不清了，甭理她…」
我点点头，没放在心上。
只是路过她的时候，那身上的恶臭让我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那臭味，除了年久不洗澡的发酵酸味，还带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尸气。
她只是一个疯老太婆，怎么会跟阴阳打交道？
大概是我感觉错了吧。
我面露难色：「村长，你们这情况，比起驱鬼，更应该报警吧？」
他苦笑道：「怎么没有？村里发生这种事，第一时间肯定要报警…可惜，警察来后不仅没啥效果，死人数反而倍增了。更令人恐怖的是……」
我扭过头去，眼看着村长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他抖着声音道。
「死人面前，缠着一堆纸人，纸人你晓得伐？不是上坟时候的童男童女，是那些跟纸钱似的，一片片的纸人……」
「眼看死的人多了，大家个个都传闹鬼。我也是没办法，才托人找到了你……祝大师，你可得帮我们啊。」
村长靠近我，眼睛里泛着诡异的光。
「否则，下一个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也可能，不是我们城安村的人。」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眼睛里的光闪得有些过了。
2
我们继续往前走着，在村里活动中心附近，发现了许多帐篷。
帐篷旁的空地上扎着一堆人群，他们只要找到一小处空隙，就见缝插针似的将电和设备装好，对着镜头自说自跳。
溜达了一圈，没少看到点啥奇葩。
有纯聊天的，有讲鬼故事的，还有穿着性感跳舞的。
我冷哼了声，真是哪儿有热点就往哪儿蹭。
这些主播，不顾村里闹鬼的传闻，就算豁出命也要为了那点流量冒险。
如果这里真有鬼，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见我看过去，村长也跟着道。
「他们有的是村里请来的驱鬼主播，有的是自己主动来的，还有的说是来探险啥……掏钱用电，俺们也不清楚，又不能撵人家。没多长时间就聚在这里扎成了一堆，还说叫什么，网红直播基地？」
「噗嗤——」
我没忍住，笑出声了。
就这，也能算得上网红？
村长给我安排了村里的住处，虽然简陋，但好在干净，一看就是最近才打扫过的。
我要求一个人静待，他也就没陪着了。
我看着这个男人佝偻的背影，叹了口气。
村里发生这种事，最难受的肯定是村长的。
与村民群愤一起来的，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就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恐惧。
“咚——”
清脆的一声弹在玻璃上，吓了我一跳。
「谁！」
我一把拉开门，可惜除了崩在地上的石子，四周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影。
石子？
我捡起石头来，细细嗅闻，上面充满了…尸体的味道。
这陈年的尸气，必定是死了许久的人接触后才有的。
难道，村里真有鬼？
顾不得多想，我收拾起包袱，就出了门。
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毛头鬼，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天色渐晚，村里除了基地附近吵吵闹闹，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诡异。
3
一幢幢草房子被逐渐袭来的黑暗吞噬掉棱角，远远看去似血肉模糊的脸孔。
寂静阴森，时不时还有阴冷的风呼嚎着，仿佛在说闯来的人都已无路可逃似的。
「人们都说，走夜路的时候不要猛回头，会碰到鬼。」
我苦笑着，这脑子啊，越是这种阴森的氛围，越是容易想些恐怖的事来吓自己。
村长说，那些离奇死了的人，都被埋在后山坟圈子里。
那也以前的乱葬岗，在丢弃尸体前也曾是个废弃的垃圾场。
我戴上口罩，挡去潮湿味和臭味，沿着村长手绘的地图，踏上去后山的路。
严格来说，还没走进后山范围，就看到地下有些死挺了的尸体。
尸体仰面朝上，是个年轻男人，大概三十岁的样子。
我蹲下身，仔细地看着他。
裸露在外的皮肤整体惨白，面无血色，嘴唇也苍白，看样子只不过才死了两天左右。
两天而已，身上便已有了难闻的尸气，难道是跟这些尸体待久了的缘故？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
骇人的是，男人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
他的心脏丢了。
「嘻嘻……」
耳畔突然传来女人的笑声。
「谁？！」
我手不自觉的附上背包，扭头大喊。
笑声戛然而止，又吹来阴风阵阵。
好容易等没动静了，我回头准备继续看看尸体如何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
尸体不见了！
我翻看四周，到处找着，却毫无痕迹，尸体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离奇消失的男尸只是第一步，我无奈，继续踏上了去往后山的路。
遥遥看着没有尽头，路上堆满了不同姿势仰躺、附趴的尸体，饶是我看了也觉得有点阴森。
这村里人数有限，可现在死的死跑的跑，留在这里的村民不过也就剩下十几个了。
这十几人，不能死了。
不行，我得回去。
尸体可以明日再查。
但村民，少一个可就真少一个了。
来不及想太多，我捡起刚才甩在地上的背包就往回撤。
却没发现，在后山的尽头，有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4
索性回来的路上没有发生什么。
我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葛优瘫着。
天色已黑，我也不能再返到现场，索性就准备在屋里收拾下背包里刚才被我翻乱的东西。
我将包袱腾空，东西都倒在桌上。
罗盘、七星剑、桃木剑、朱砂、虎牙、鸡血、镜子、泡过糯米水的红绳……
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东西一应俱全。
现在哪怕来的是陈年老鬼，我也无所畏惧了。
一天的疲惫和惊吓让我很快睡着了。
可霎时狂风四起，屋子的门被风吹开，大力砸在墙上，“咚”的一声。
将睡梦中的我直直吵醒。
我睁开眼，门外天空黑漆漆一片，但灯却晃眼，一个黑衣女人逆着光，正站在门口看着我。
“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她逐步走近。
「你是谁！」
女人却只管发出桀桀的笑声，那声音跟我刚才在后山幻听到的一模一样。
来者不善，我咬破中指，滋起血向她射过去。
她躲闪不及，那血也不慎溅在了她身上，硬生生烫出个小洞，蒸腾起茫茫的白气。
「啊！」
她痛苦的扭动着身子，不敢再靠近。
我站起身，掏出包袱里的红绳，念了诀后，那红绳便裹满金光，直挺挺朝她飞过去，将她捆了个结实。
「恶鬼掏心，你作恶多端，现在速速归西！」
我施出道家手印，捆鬼绳将她牢牢拴住，我站在她面前，端详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鬼。
奇怪的是，她的脸也是一团漆黑。
女鬼疯狂扭动着，竟连我这绳子都险些挣脱。
眼看她马上就逃离，我将结好的印盖在她头顶，准备收了她。
心下松了口气，没想到刚来，任务就要结束了。
一低头，刚才被绳子捆住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绳子也松松地掉在了地上。
人呢？
还没来得及疑问，心口处感觉一阵剧痛。
我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手从我心脏处贯穿而出，那只手黑漆漆的，指甲里好像还有泥。
但手掌里却握着一颗鲜红的、仍在跳动的心脏——
是我的！
她将手抽出去，血流如注。
身子一软，双腿已支撑不住，我无力跪倒在地。
她什么时候挣脱绳子的？又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的？
我无从知晓。
虚弱和无边的黑暗笼罩了我，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朦胧中，我好像看见几个白色的小纸人，围着我跳舞……
「不要！」
我挣扎着大喊，从椅子上滚了下去。
屁股上一阵疼痛，等我反应过来，原来竟是一场梦，我也因为睡觉不老实从椅子上滚下去了。
手摸着心口。
好在，那里一片如常，也没有刚才感受到的那阵剧痛。
我……居然久违地做梦了。
大概是今天见了那些死尸，没想到晚上居然真的梦到了他们。
从暖瓶里倒了口凉水，我咕咚咚喝下。
这下，饶是让我睡我也睡不着了。
我看了看时间，午夜2点。
午夜鬼门开，此时鬼气大甚，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说走就走，我披上外套出门，按照白天的路线前去后山。
5
山路不好走，尤其是晚上，视线就更不佳了。
比白天多花了些时间我才过去，站在入口处，找了片还算干净的地方，将东西都拆解下。
蹲下身子，随意掰下一截树枝就开始画阵。
阵法很快就画完了，我将中指刺破，血滴在阵法上。
见阵法没作用，我才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想了想，捻起背包里的二十八枚铜钱，按顺序逐一放在空处上。
「角宿、亢宿、氐宿、房宿、心宿……」
我一边放着，一边嘀咕着二十八星宿的顺序，一直放到最后两颗的位置——
那里是翼宿和轸宿。
我拾起铜钱，正准备放在翼宿上。
突然，一只大手搭在我肩膀上。
淡淡凉气喷在我左耳边：「你在做什么……」
想起梦里在我背后挖心的女鬼，我心下一颤。
头也没回，捡起一张黄符就贴在了左侧黑影身上。
「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鬼妖魔无形，五行三界八卦开！」
见我叽里咕噜念了一堆，对面的人却没有反应。
难不成是法术失了作用？
我正疑问时，对面人影一把将符摘下，瞪着眼睛看着我。
「兄弟，你干嘛呢？」
我用手机微弱的屏幕光一照，有影子，看来是个人。
难怪，灭鬼咒对他没作用。
松了口气，带些怒气道。
「我来作阵驱鬼，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
男人听我这么说，眼睛里好像都在放光。
「他们说村里来个驱鬼大师，难道就是你？」
我无奈地点点头，刚准备劝他回去。
只看他冲着手机，兴奋地说：「家人们！快看！这就是传说中的驱鬼人！」
向我扭转手机，刺眼的屏幕光朝我射来，我忍不住抬起胳膊挡了下光。
看我动作，男人将屏幕调了过去，继续道：「想看小虎跟驱鬼人一起捉鬼的在公屏上扣1啊！家人们，点左上角关注，再加粉丝牌，主播带你在线捉鬼！」
得，我算是听明白了，这也是个来直播捉鬼的。
心下无语，我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将剩下的两个铜钱继续摆在正确位置上，他站起身溜达着，给观众展示周围的环境，却不慎踢飞了我的铜钱。
「你！」我起身，一脸怒气，直指他鼻子。
他将手机夹在咯吱窝里，双手合十。
「哥，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耽误你事儿了是不？兄弟这1万粉丝都看着呢…人多，给兄弟个面子好不？…」
我松了口气，天的，碰到他这种人只能自认倒霉了。
6
我继续蹲下，翻了翻附近的草丛，找那几个被他踢飞的铜钱。
刚才还兴致勃勃要人给他刷礼物的主播，没一会就露怯了。
「家人们别走啊？驱鬼人摆阵呢！诶诶，这点赞怎么还掉下去了！」
安静了一会，他颓然的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唉，又没人了……」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你是……？」
见我主动跟他搭话，男人无精打采的看着我。
「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主播罢了。」
我翻了翻包裹，递给他支烟：「为什么来这儿？你不怕吗？」
他接过，猛吸了一口。
「怕，怎么不怕。可这是流量密码啊，我们公会有好多人都来这儿了，涨了好多粉。我过来没半个月，粉丝都就暴涨了一千！虽说现在只有1万粉丝吧…但再坚持会说不定就能看到希望了……」
我叹了口气，大家都不容易。
「如果我说，这里很邪性，你们最好回去才能保命，你会离开吗？」
男人想了想，摇摇头。
「比起闹鬼，我更怕穷。哥，你不知道，我送过外卖、送过快递、去过工地，直播，是最挣钱最省劲的方法，除了熬点大夜，没有别的缺点。」
见我茫然的点点头，他自嘲着笑了声。
「也是，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挣钱比我们容易多了……」
我还准备说什么，他熄灭了烟，又换上一副笑脸。
「哥，大家都这么做。大家做的，就是对的。」
大家做的，就是对的吗？
聊了一会，这家伙对我“一见如故”，直言让我第二天去他们的直播基地看看，方便的话再教他们驱驱鬼。
鬼使神差的，我伸手掐了个诀，看着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人，他身上竟然绕着一丝黑气。
这黑气又叫死气，分明是将死之人才有的，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健壮的很。
难道……
直播基地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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