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孤单
不妨抬头看看月亮
文丨李月亮 静女夭夭
每晚八点半 陪你看世间
“本人岳某金，男。
家住北京昌平……3单元502室。
工作单位，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
本人在李小冉幼年时，多次实施猥亵犯罪……向李小冉道歉。”
前几天，《中国新闻》报上刊登了一则很不寻常的《道歉声明》。
这则声明，是一个56岁的男子承认多次猥亵一个女孩，并向她道歉。
还明明白白写出了这个男人的姓名、身份证号、家庭住址、工作单位。
我做媒体二十多年了，但这样的道歉声明，还是头回见。
到底怎么回事呢？
这两天我仔细查了资料，也参考了《新京报》、《南方人物周刊》等媒体的报道，大体捋清楚了事情经过。
01
李月亮 ☽
被侵犯的女孩李小冉，是河北任丘人。
她的父母都是油田职工，一家三口，本来日子过得挺不错。
但2015年，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那时小冉即将大学毕业，她收到了英国几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打算出国读研。
有一天，一家三口讨论到出国问题，小冉和父母产生了分歧，开始大发脾气：
“你们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多痛苦吗？
我小时候遭受过性侵，不是猥亵，是性侵！”
“我每一天都在煎熬，想出去留学，就是等着去死！离你们远一点！”
说完，小冉抱着妈妈痛哭。
爸爸李辉当时一下子就懵了，“感觉像是晴天霹雳”。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
因为他们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女儿很小的时候，李辉和妻子就经常叮嘱她，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只要有陌生人在，他们从来不会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女儿从小也特别乖巧听话，很少一个人出去玩。
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女儿身上呢？
反应过来后，李辉攥着拳头问是谁干的。
小冉却一句话也不再说。
她回到自己房间，把门锁得死死的，任凭父母怎么劝，都不肯开门。
从那以后，小冉开始封闭自己，偶尔和父母说话，也会很快控制不住情绪，大喊大叫。
她的情绪和身体越来越差。
当时临近大学毕业，但她甚至没法支撑到参加毕业典礼了。
李辉夫妻把女儿接回家，开始带着她四处看病。
医生诊断小冉是抑郁症。
很长一段时间里，李辉都不愿相信女儿患有心理疾病，更接受不了女儿被侵犯的现实。
小冉一直不肯说出侵犯者是谁。
一家人不忍心勉强女儿，就想着先治好病再说。
每一天，李辉两口子都活在自责和煎熬中，也不断地回忆孩子小时候的事情。
其实李辉妻子平时和女儿挺聊得来的。
只是在性教育方面，她不知道该咋说，也就没怎么给女儿讲过。
女儿到了青春期，她叮嘱过女儿要注意安全，衣服不要穿得太暴露，别和男生走得太近。
她记得当年给女儿说这些时，女儿啥也没说。
李辉回忆，女儿从中学起就不爱穿裙子了，连短裤都很少穿。
给她买的漂亮裙子，都统统被塞进衣柜里。
女儿上中学后，和父母的交流变少了。
他一直觉得女儿学习任务重，也不想多耽误她的时间。
如今回想起这些过往，两口子悔恨交加，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呢？
02
李月亮 ☽
直到大概两年后，2017年5月的一天晚上。
小冉和妈妈散步时，突然主动开口说，当年侵害自己的，就是那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岳叔叔”——岳某金。
而且，长达7年。
从2007年，一直到2004年。
听到这个名字时，小冉妈妈直接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老岳。
回家后，她赶紧告诉了丈夫。
李辉整夜都没睡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自从女儿告诉他们这件事，他无数次地想揪出那个。
人渣
他怀疑过很多人，女儿的男老师，同一单元的男邻居......
有段时间，他甚至觉得小区里每个男邻居，看起来都不像好人。
但他从来没怀疑过岳某金。
岳某金是他和妻子的前同事，多年来共同的好朋友。
当年，李辉和岳某金同一年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华北油田。
他们年纪差不多，又住一个矿区，走得特别近。
结婚后，两家都生了女孩，孩子经常一起玩。
两个家庭也不时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关系非常好。
早些年，岳家夫妻有事出门，李辉还会上岳家给老人做饭。
2011年，岳某金调动工作去了北京，两家依然经常走动。
关系那么好，怎么会是他呢？
李辉不敢相信，“对人性的信任完全崩塌了”。
但是作为父亲，他不得不理性面对。
2017年5月，在小冉说出这个名字之后，李辉和妻子就一起去了北京。
在岳某金单位门口，夫妻俩拦下了他。
岳某金没想到事情败露，还热情寒暄：“你们怎么来了？”
李辉直接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岳某金一开始还嘴硬：“不知道”。
但是后来他不得不交代：“知道，知道，因为孩子的事情”。
在岳某金家里，李辉用手机记录下了交涉的过程。
岳某金承认在小冉七八岁时摸过她的下体。
当时，连岳某金的老婆都骂他禽兽不如：
“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啊！”
李辉的妻子更是歇斯底里：
“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啊！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岳某金低着头，嗫嚅着承认：
“我等着被抓呗，抓了坐牢去，做错了自己承担责任。”
两周后，李辉再次找到岳某金，让他去自首。
没想到，对方的态度却发生了180度大转变。
他只承认猥亵，不承认强奸。
李辉气坏了，直接拿起石头朝岳某金砸了过去。
而这个岳某金也够可以的，直接控告李辉故意伤害罪。
李辉被刑事拘留，在海淀看守所待了三个多星期。
直到后来海淀检方不起诉，李辉才算恢复自由。
回家后，李辉一直在反思——取证前，应该先咨询律师。
有件事，他特别懊悔。
当初跟岳某金对峙时，由于他不忍直白地将“生殖器”、“插入”等字眼用在女儿身上，所以话说得不够明确，也就给了对方矢口否认的机会。
而另一方面，小冉得知父亲被抓，抑郁加重了——
“像被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一样，没有窗户，被人追杀，好像掉进一个黑洞里。”
暗无天日的生活，搞得她每天都很崩溃。
而小冉的妈妈，更是自责。
她觉得是自己交友不慎、防备心不够，才让女儿承受这些伤痛。
但是在女儿面前，她不敢露出悲伤。
只有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时，眼泪才敢掉下来。
那段时间，她的头发开始大片大片地变白，丈夫李辉也开始迅速苍老。
03
李月亮 ☽
2017年11月，小冉开始面对现实。
她在父母陪同下，报了案。
以前，她总觉得是父母“引狼入室”，心里有恨意。
后来她又心生愧疚，感觉是自己破坏了父母原本平和的生活。
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们一家人的小日子，本该是平静和美的。
在公安局，她对警方说：
六七岁时，岳某金曾多次猥亵她；
到她十一二岁，岳某金曾两次对她实施强奸。
一次在岳家东屋的主卧室里，一次在岳某金的办公室。
她记得，岳某金最后侵犯她的时间为2004年。
警方当天就立案了。
然而，维权之路异常艰难。
2018年3月，岳某金因涉嫌强奸罪被警方带走。
但他却不承认有意猥亵或性侵过小冉。
只是说，“打屁股时可能不小心触碰到下体。”
2019年1月，检方以强奸“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予起诉。
不过岳仲金的龌龊行为，已经构成猥亵儿童罪。
一开始，李辉夫妻想追究岳某金的刑事责任。
但是没成。
因为在2015年之前，猥亵儿童罪最高判五年，追诉期五年。
这个案子里，最后一次猥亵行为发生在2004年。
到李小冉报案的2017年，已经过了刑事追诉时效，不能再追究岳某金刑事责任了。
在一位检察官的建议下，李辉夫妻提起了民事诉讼。
这几年里，夫妻俩一边陪女儿治病，一边搜集证据、咨询律师、上诉、开庭。
在维权过程中，李辉了解到一个扎心的现象：
生活中，女孩被熟人性侵的事情并不少见。
但因为各种原因，很多家庭选择了沉默。
这也坚定了他们一定要坚持下去的决心——
如果人人都沉默，坏人就不会受到惩罚，甚至还会更嚣张。
终于，2021年11月11日，李辉一家收到了一审胜诉的消息。
但岳某金不服，案子进入二审。
直到今年3月份，案子终于有了二审结果。
法院判决岳某金向小冉赔礼道歉，并支付各项损失共计30.7万元。
岳仲金支付了相关费用，但一直拒绝赔礼道歉。
当然，这就由不得他了。
5月11日，执行法院代为起草了一份《道歉声明》。
并经李辉夫妻确认后，在权威媒体《中国新闻》上刊登了出来。
白纸黑字，明晃晃地写出了岳某金的名字、家庭住址、身份证号、工作单位……
在我们这种文化下，这基本就“社死”了吧。
猥亵犯岳某金，虽然侥幸逃脱了坐牢的惩罚，但人们鄙弃的目光，会编织成无形又坚固的精神牢笼，困锁他余生。
这是他罪有应得。
因为他确实缺德。
04
李月亮 ☽
小冉的代理律师说，这个案子，意义重大。
在我国，“这是第一例未成年人性侵案过了刑事追诉期后，提起民事诉讼获得胜诉的案件。”
他们希望小冉的案子成为一个标杆，为更多有类似经历的人提供指引。
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有类似经历的人”，不是少数。
有调查报告显示，2021年媒体曝光的223起性侵未成年人案例中，熟人作案比例竟然占到了八成。
他们可能是邻居、孩子的老师、甚至家里的亲戚（孩子的兄长、叔伯等）...
现实情况，可能比数据显示的更糟糕。
因为有很多孩子被性侵后，都因为是“熟人”，不敢声张。
还有很多大人知道后，迫于舆论压力、伦理亲情等顾忌，没有报案。
而在已经公开报道出来的案件中，我们可以发现：
熟人性侵，可以发生在任何有“熟人”的地方。
就在前几天，新闻里爆出湖南某小学，有5个小学生在上课期间，疑遭校长侵犯。
还有甘肃庆阳那个高中女孩，在宿舍遭到班主任猥亵后多次自杀未遂，最终于在2018年跳楼自杀。
还有广东的一个13岁女孩，遭到了邻居性侵，而且还是三个。
那些邻居，已经六七十岁了。
他们用零花钱诱导孩子，孩子就受骗了。
05
李月亮 ☽
作为家长，我们可能会经常告诉孩子，要“小心陌生人”。
但事实上，熟人也可能是披着羊皮的狼。
所以我们还是不能大意。
一定要多加防范，保护好孩子。
至少以下三点，每一个父母都应该做到：
第一：尽早对孩子进行性教育。
有句话说：你嫌性教育太早，坏人不会嫌你孩子小。
从小就要告诉孩子，身体的哪些部位不能让人碰。
如果被别人触碰隐私部位，要立刻反抗。
不管这个人是老师还是亲戚朋友邻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爸妈。
如果父母在性教育方面，实在觉得难以启齿，可以找一些正规的性教育书籍和视频，和孩子一起看。
女孩跟妈妈看，男孩跟爸爸看。
第二：经常和孩子沟通。
很多孩子遭遇侵犯以后，都不敢说出来。
所以父母一定要多跟孩子沟通，多观察孩子的变化。
万一真的有情况，早发现早解决。
第三：告诉孩子，熟人也可能做坏事。
让孩子知道，危险不只来自陌生人。
在防范坏人的同时，也要警惕有些熟人。
虽然熟人大部分都是好人，但个别的也会做坏事。
不能因“特别熟”，就完全放下戒备心。
总之，父母一定要知道，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都面临被侵犯的风险。
任何年龄的孩子都可能遭受侵犯。
而且不分男女。
而孩子一旦遭遇了侵犯，就可能要用一辈子来治愈。
我们做父母的，一定为他们做好必要的防护。
不要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给孩子留下一生的伤痛。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李月亮。高人气作家，新女性主义者，扎实写字的手艺人。以理性和智慧陪万千读者成长。新书《活得清醒》当当网热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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