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像一朵从天上飘落的雪花,还没结果,就已经融化。这是爱珍前半生的真实写照。

她疯狂了三十年,目前仍在疯迷的路上。

1972年秋,天空瓦蓝瓦蓝的,田野里蛙鸣声声,一片片金色稻浪随风弯下了腰。在农忙之际,爱珍呱呱坠地来到了人间。

在这个南方小山村,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饭菜少不了辣椒,说话就像吵架。而且大多数人,还有着重男轻女的陋习。

但爱珍上有三个哥哥,作为家里的小妹,不像别人家的女儿要上山采茶籽,下田割稻子。一有农活,哥哥顶着呢!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借乡邻的话说:“这个姑娘长得好体面!”

只见她160的个子,娇小玲珑;脸庞圆润,皮肤白里透红;眼睛如含着秋水的葡萄,圆溜溜还闪着星光;青丝织成一条三股辫,侧垂在身前。见了生人还没说话,她唇角先弯了,一看就透着喜气。

17岁那年,爱珍从学校出来,顶了父职,成为乡镇农村信用社(农村银行机构)的一名出纳,是吃“公家饭”的人了。

当时的爱珍,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每次都会给馋嘴的小侄女带一些零食。在小侄女眼里,姑姑是最亲的人,每逢周六下午必然靠在门前远望。一看到姑姑的身影,就飞奔而去。

那段时光真是单纯美好啊!两三年后,爱珍愈发青春靓丽。

单位的七大姑八大姨,早就看上了爱珍,纷纷给她介绍对象。没想到这个姑娘心气高着呢,统统回绝了,得罪了一批人。

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一次朋友生日会上,小高对爱珍一见钟情。当时小高是县城的干事,离爱珍的单位有八九里路。这点距离岂能阻挡一颗滚烫的心?隔三差五,小高便“叮铃叮铃”骑着飞鸽牌自行车,来请爱珍吃饭。河边的杨柳见证了他们欢快的脚步。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连家里有几只母鸡,是什么花色的,都能扯上三两句。

没几天,大家都知道这个姑娘名花有主了。

当时“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一年后,两人感情稳定,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小高对女友嘱咐道:“爱珍,我爸很早过世了,是我妈把我拉扯大,送我读书的,我妈挺不容易的。你见了我妈,可一定要顺着啊!”

爱珍听了,点头表态说:“以后你妈就是我妈,我们一起孝顺她。”

小高眼睛都乐开了花:“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我这么喜欢你,她也一定会喜欢你!”

“嗯!那肯定。”两人高高兴兴把家还。

可现实很快打了脸。小高妈妈对爱珍很不满意,嫌她矮,嫌她圆,嫌她在乡镇上班……这怎么配得上在县城工作的儿子呢?见面后,小高妈妈转头就勒令儿子提分手。

作为“妈宝男”,小高也努力过,两头讨好,几番拉锯,但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一年后,在他妈妈一手安排下,小高跟县城的一位女老师成了家。

爱珍呢?两年的青春喂了狗,还饱受同事的嘲笑和乡邻的风言风语。

杨柳依然飞舞,河边却只有爱珍孤寂的身影。那些美好的画面,一幕幕涌现,她泪流不止,回到家,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小侄女都逗不乐她。

“为什么我们当初那么好,你现在却娶了别人?以前的海誓山盟,都算什么?”“伯母,我哪里配不上你儿子!我要相貌有相貌……”

家人听不到爱珍内心的独白,却听到她在自言自语。一瞧,正对着空气说得起劲呢!

没多久,农村信用社的领导找到爱珍父亲,说几笔资金出现了问题,要对爱珍停岗调查。

这下更是火上浇油,彻底刺激了爱珍。她听到领导板着脸批评,听到同事嘲笑,听到小高母亲辱骂自己……她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幻象。她精神出现了分裂,甚至严重到自残。

几经住院、出院,每次管个三五月,不久她又会发作。医生说,她这个情况恐怕要终身服药了。

一场失恋让爱珍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南无始祖报身佛在《心动著境即是魔,随缘分别则无定》中说法:“以失恋而生烦恼,即是我执魔。”

爱珍的心理太脆弱了,她把别人的评价与自身的境遇当作了大烦恼,彻底疯狂了。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啊,活泼、善良、乖巧、懂事,就这样迷失在痛苦中。

假如,爱珍知道一段感情会让她迷恋、焦躁、郁郁寡欢,甚至彻底疯狂,也许她不会开始。可惜,人生不能推倒重来。

爱珍,曾经被父母珍爱的女儿,却也是被父母放弃的女儿。

最后一次住院后,家人再也不想被拖累,为她办理了内退,并以她每月工资丰厚为噱头,将她许给了邻村的一户憨厚人家。

那人真的憨厚吗?新婚三个月不到,爱珍就被丈夫家暴了两次。

爱珍回家时,她的眼神空洞,脸颊红肿,下巴处有大块青紫,长辫子也变成了锅盖头,衣服上还粘有污渍……爱珍父亲也跑去教训女婿了,但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管得了一时还管得了一世吗?

爱珍这一病,就是三十年。期间,她糊里糊涂生下了一个女儿,还小产过一次,又痛得死去活来。

如今爱珍头发早已花白,眼神还是空洞呆滞、认人困难,更不能正常交流了。爱珍的女儿去了省会城市工作,爱珍的丈夫终日在村里闲逛、打牌。爱珍呢,傻呵呵地跟在丈夫身后。

曾经嘴角含笑、眼里有光的明媚女子,再也不见了。

这个可怜的爱珍,就是我的亲姑姑。

我为姑姑的遭遇感到痛心和惋惜,今生只求早日成就解脱,早日救渡她!否则时间荏苒,一切终究隐入尘埃。

——End——

撰稿:何所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