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聊斋志异》还是《阅微草堂笔记》,都在写狐鬼故事,也都在写狐鬼恋爱的悲剧,当然,其中也有喜剧,大多符合人们大团圆的心态,却无论如何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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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的恋爱应该是人与人的恋爱,而不是狐鬼和人恋爱。之所以有了狐鬼和人的恋爱,是因为人不是富家子,而是穷书生。在那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穷书生找不到媳妇,却可以进京赶考,谋个好前途。在没有科举高中的时候,穷书生一钱不值,而一旦科举高中,就像鲤鱼跃龙门,身价百倍,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不愁金银财宝,也不愁媳妇,甚至可以拥有三妻四妾。而穷书生考不中,就算是白白浪费了时间,甚至一辈子一事无成。古语云“百无一用是书生”,就是这个道理。

人们深受功利主义思想的影响,认为穷书生没什么用,就要奚落一番,甚至要嘲笑、讽刺、挖苦,而穷书生只是读圣贤书,并不会和一般人计较,只是像孔乙己一样,说一些“君子固穷”之类的话,落荒而逃。他们总是希望能够科举高中,却屡屡碰壁。毕竟,科举考试的录取率并不高,淘汰率却很高。穷书生不能获得什么好的上升途径,只有一心一意考试,可是,他们也不知道未来什么样,为了避免世人的嘲讽,就要躲进深山古庙去读书,躲到人迹罕至的树林中读书,躲在家中闭门读书。读来读去,就有了一些干扰,尤其是无法克制孤独寂寞中的欲望,想以后的荣华富贵,想娇妻美妾,想步步高升。即便有“黄粱一梦”的传说,也并不能禁止书生们白日做梦。一旦欲望的野马不受约束,四处狂奔,就会带来人性的泛滥。书生们的欲望带来了邪念,于是狐鬼趁虚而入,变作美女祸患穷书生。

狐鬼变作的美女要取了书生的元阳,就可以修炼成仙,或者修炼成人形,而不至于一辈子做狐鬼。书生受了欲望的驱使,要和狐鬼变化成的美女媾和。或许,写故事的人只是把狐鬼当成诱惑书生的心魔,看他们能不能志向坚定。一般来说,志向坚定的穷书生都能考中,而志向不坚定的穷书生一般会被狐鬼迷惑,失魂落魄,难以自持。仅仅如此,似乎还不能显示故事的生动曲折,而是要让狐鬼生出人类的美好情感,为了爱情,为了报恩,可以为穷书生治病,可以帮助他科举高中,可以让他日后飞黄腾达,甚至可以和穷书生白头偕老。如此一来,穷书生和狐鬼结合并非只是暗喻跨越阶级的爱情的美丽,而且还有着穷书生借助狐鬼法力,实现美好愿望的企图。透过这些欲望,似乎可以看到处于社会底层的穷书生无法实现跨越阶级的爱情,就是连个穷媳妇都讨不到,只能渴望“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了。可惜,掉下来的是狐鬼变作的美女,要取了书生的元阳。穷书生还盼望狐鬼通过法力帮助自己科举高中,等于是舍弃元阳之后的交易。其实,还是一种悲哀的折射。不知道有多少穷书生希望梦中梦到考题,希望得到贵人相助。而他们身份低微,根本没有所谓的贵人出现,也不会有贵人相助,于是,他们就把希望寄托在狐鬼身上,希望狐鬼能够施展法术,帮助自己考取功名。一旦有了功名,穷书生就会变成官员,飞黄腾达了。而狐鬼施展的法术是一般人看不出来的,也是不能追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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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鬼和穷书生结合,简直就是一场梦,也是暗地里的交易,虽然这场交易充满凶险,可能会让书生送命,但书生为了功名富贵,什么都不顾了,舍弃那点元阳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和狐鬼结合的时候,穷书生并不知道美女是狐鬼变化的,自己同时还获得了快乐。只不过,长期和狐鬼结合,就会生病,甚至有送命的危险。于是,狐鬼要报恩,要给穷书生采药治疗疾病。在这种互动中,爱情生发出来,仁义生发出来,简直比圣贤之道还要美丽。

狐仙还比较自由,女鬼就不行了,很多都是生前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而死的,还有的像聂小倩一样,死后仍然受到恶鬼的纠缠,要专门勾引男人,好供养恶鬼吸食精气。宁采臣救了小倩,成就了人鬼之恋。还有《阅微草堂笔记》中刘寅,和一个女孩订了娃娃亲。后来刘寅的父亲死了,女孩的父亲也死了。刘寅没有谋生能力,寄居在一个寺庙。女孩的母亲看他没出息,决定悔婚。刘寅没办法,而女孩却心心念念思念刘寅。女孩郁郁而终,刘寅知道后,无比悲痛。夜里,刘寅听见窗外传来轻轻的哭泣声,问谁,没人说话。问了几声,才听到一声怯怯的“我”。一个字,刘寅就懂了。刘寅对她说:“我知道了,事已至此,来生相聚可矣。”话音刚落,啜泣声就没有了。不久,刘寅也死了。两个人似乎可以在阴间相聚,成就美好姻缘,只是纪晓岚说:“惜无人好事,竟不能合葬华山。”那么,两个人的爱情终究不被世俗承认,算是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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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鬼恋爱折射了人间恋爱的悲剧,门第观念,阶级差别,书生人微言轻,白日梦的幻想,人鬼殊途的隔膜,爱情的伟大力量等等,都在故事中一股脑出现,算是吸引人的元素了,但分明比较隐晦,不能明说。有些看似喜剧的故事,折射的却是人间的悲剧,而本身是悲剧的,就更见其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