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不是《红楼梦》的主角,120回的章目中刘姥姥出场的次数并不多,仅通过刘姥姥三次进荣国府的描写,不仅让读者见证了贾府这个豪门贵族的盛衰荣辱,更将一个智慧豁达,能屈能伸、肯吃苦又知恩图报的乡村老妪形象鲜明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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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楼梦》改编成影视剧后,刘姥姥的形象更是被诸多的表演艺术家诠释得十分深刻。尤其是87央视版《红楼梦》,经过沙玉华老师的演绎,刘姥姥的形象更是充满了让人既怜又爱、既敬又佩的色彩。

少时看《红楼梦》,曾经为刘姥姥鼓着腮帮子、撇下嘴角、高挑眉毛,冲口而出的一句“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而笑出眼泪。成年后再看《红楼梦》,却被刘姥姥卑微地站在老鸨面前,流着泪收起不够为巧姐赎身的银两说出一句:“回去,卖房子、卖地……”而感动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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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妪,从第一次进荣国府寻求帮助到最后一次进荣国府帮助别人,她的背一直是弯着的,那是岁月赋予的沧桑,但她精神的脊梁却因一个义字而挺直,那最初为了生活而被迫抛下的自尊,就这样回来了。

面对困难,是选择消极逃避、怨天尤人还是直面现实、寻求帮助,显然刘姥姥是后者。面对女婿狗儿的“吃闷酒”、“寻气恼”,刘姥姥却给出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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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总要为某些自己想要的结果放弃一些东西。“攀亲言旧、告难求帮”,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刘姥姥,如何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羞耻,但她却用一句“舍着我这副老脸去碰一碰,果然有些好处,大家都有益;便是没银子来,我也到那公认侯门见一见世面,也不枉我这一生。”自我解嘲般地为自己增加底气。

当刘姥姥仰着满是风霜的脸、陪着笑向贾府守门的三等奴才打听“周瑞家的”,却换来“你远远的在那墙角下等着”的戏谑;

当她向着周瑞家的说尽恭维之词才换来“拿我当个人,投奔了我来,我就破个例,给你通个信”的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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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看着穿貂戴翠、粉光脂艳的凤姐头不抬、眼不睁地只顾着拨手炉内的灰,故意说着“怎么还不请进来”时的傲慢;

当她不知道在比自己小了多少岁的美少妇面前拜了多少拜,说了多少句姑奶奶的奉承之语后换来救命的二十两银子

一个社会底层小人物的自尊,真的是碎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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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尊严是靠自己树立起来的,而这树立的基础便是知耻和感恩。在这方面刘姥姥无疑是智慧的,于是才会有了刘姥姥二进荣国府,而这一次,她不是来求帮助,而是来回馈的,她带了几袋子家里种的枣子倭瓜并些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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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好容易今年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菜蔬也丰盛。这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敢卖呢,留的尖孝敬姑奶奶姑娘们尝尝。姑娘们天天山珍海味的吃腻了,这个吃个野意,也算是我们的穷心。”这样抬高别人又不自贬的言辞真的是一种说话的艺术。

巧遇贾母得厚待,用憨厚、机智、扮丑的自我牺牲来赢得贾府上下的尊重是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最大的收获。在与贾府上下一起用餐时,她用看似疯傻、声情并茂的表演,让在场的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世间穷人,在生活的狼狈面前,要有怎样的豁达,才会在这样的富贵面前彰显个性又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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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看似粗俗实则“大智若愚”的智慧,使得刘姥姥这个普通的乡村老妪用一顿饭的时间在贾府中得到了认可,让那些她曾想攀附的豪门真正从心底里认下了这门穷亲戚。她之所以甘愿这么做,不仅是感念贾府上下的恩情,更展现了一个农村老妪淳朴、乐观、善良的优秀品质。

这一遭,同样是与凤姐的相处,刘姥姥便受尊重得多,她得到了与凤姐相对而坐聊家常的机会,她用自己生于尘长于尘的见识得到凤姐要她为自己唯一的女儿起个名字的殊荣,她得到了凤姐的吩咐平儿“把送刘姥姥的东西打点了,他明儿一早就好走得便宜了”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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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这是王熙凤的判词,更将一个重情重义的刘姥姥展现在读者面前。当年贾府不可一世的王熙凤不会想到,自己手指缝漏出的施舍与刘姥姥的二十两银子,会成为亲手种下的一个善根,于多年后给了自己的女儿一条可不与虎狼为伍的生路。

刘姥姥三进荣国府,却只能与贾府一众人等相见于狱中,她为凤姐带来了换洗的衣服,说是昔年所赠,并不舍得穿,她听说巧姐被卖到瓜州,眼神坚定说出:“知道地儿就行,我找她去”,人性的闪光点在刘姥姥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曾跋扈一世、眼高于顶的凤姐,终于紧紧攥着刘姥姥的手,跪在曾不屑一顾的这个乡村老妪面前,忏悔自己一生的罪业。众叛亲离、极端狼狈的垂死之前,自己的独生女儿有一个可把未来托付的刘姥姥,王熙凤有多运,巧姐又有多幸运。

而刘姥姥也真的不负所托,她不顾八十多岁的高龄,不管年迈的身体,从京都到瓜州,寻找巧姐的下落,并最终散尽家财将巧姐从烟花柳巷中解救出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不过如此吧。

刘姥姥三进荣国府,从为了活命放下尊严去求助,到卖田卖地救出巧姐,那最初曾经被她放下的尊严,终是用人品赢了回来。刘姥姥,可谓是活得通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