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斌,妈不行了,我有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黄小妹用微弱的声音对儿子说。

2013年4月22日,四川江阴的刘海斌接到了母亲黄小妹病危通知书,一周之内这已经第二次了。他来到病床前,问母亲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母亲说了这么一句话。

“咱老家阁楼上的木床下面有个铁箱子……箱子里有个小铁盒子……里面的东西是妈留给你的遗产”。黄小妹断断续续地说。

刘海斌听了这话心里一惊,从母亲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不寻常,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母亲这样神秘兮兮,又如此郑重其事,她留给自己的遗产肯定很贵重,那会是什么呢?”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在家乡的一家工厂当了几十年的会计,收入仅仅够维持家里的开销,她老人家又怎能有什么贵重遗产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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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斌也没有太在意,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直到2015年母亲的三周年忌日,刘海斌回江苏江阴农村老家祭奠时,他突然想到了母亲的话,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找到了母亲说的那个铁盒子。

打开包了一层又一层红布的盒子,最终展现在刘海斌面前的,是一张江阴农村信用社夏港分社的存单。

刘海斌将存单拿到室外,在阳光下仔细观看,当他看清下面的数字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存单上面的日期是1994年2月7日,下面写着一行字:

“黄小妹存入人民币大写陆佰万元整,存期1年”

存单上还写着编号和年利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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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头,一个工人的年收入无非是几千块,不吃不喝要干200年才能赚这么多钱。刘海斌觉得太不可思议,他的双手开始颤抖。

难怪母亲当时那么神秘,原来她竟然有这么多存款,这些年从未曾听她提起过,真是“老谋深算”啊。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笔巨款,这辈子就是躺在家里不上班也花不完,不用再为生活而奔波了。他将此事告诉妻子徐红英之后,两人在屋里兴奋得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夫妻俩就起床了。7点30分,他们开着面包车,带着几只大皮箱,准时来到江阴农商银行兑现。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之前的信用社已经改名为农商银行了。

刘海斌将存单从窗口递过去之后,营业员的脸上也露出诧异的表情。她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告诉刘海斌:“很抱歉,由于存单金额巨大,本行没有这么多的现金,需要预约,请你们明天这时候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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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二天他们再到银行,将存单递过去,营业员并没有付款,而是说要将原件留下,需要对真伪进行鉴定。

刘海斌夫妇起初不答应把原件留下,在经过一番协商之后,他们对存单进行了拍照,又在背面签下自己的名字,还让江阴农商行负责人王建明写了一张收条,这才将存单留下。

过了几天,夫妻俩再次来到银行要求取钱,工作人员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话,刘海斌夫妇听了简直如五雷轰顶:“这张存款单是伪造的,我们已经报警了。”

刘海斌听后大声喊叫起来:“那是我母亲留下的遗产,怎么可能是伪造的?”

刘海斌也知道存单上的数字与母亲收入不成正比,如果没有灰色收入的话,不可能有这么多钱。但又考虑到母亲没有必要跟亲生儿子开这样的玩笑,对存单的真实性也未敢怀疑。

如果说收入来源,也可能是母亲买彩票中的奖,因为1987年国家就开始发行彩票了。可能是母亲中了大奖,后来又开始炒股。那时候股票很赚钱,股票催生了很多百万富翁。

比如上海的仓库管理员杨怀定,就因为炒股赚了上百万,人称“杨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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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刘海斌对存单的真实性深信不疑,觉得母亲忠厚老实,没有必要在临终的时候,用一张假存单糊弄自己。

不过听了银行方面的话,刘海斌还是仔细端详起这份存单,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需要交代一下,刘海斌就是农商行的工作人员,有20年的工龄,对存取业务以及操作流程非常熟悉。刘海斌在仔细审视之后得出结论,这份存单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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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上面的银行股金专用章,还有出纳员、复核员的签字和印鉴、以及银行流水编号,应有尽有、清晰可见,格式也完全符合。

所以刘海斌夫妇非常愤怒,在后台与银行工作人员大声理论起来。

就在这时候,刘海斌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是江阴农商银行行长任素惠打来的,她语气严肃地说:“小刘啊,经过鉴定,这张存款单是伪造的,我们不能归还,根据规定是要销毁,请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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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斌听了更加愤怒,任素惠是自己老上级,他一直很尊重对方,但她没有权力销毁客户的存款单啊。

这可是一笔巨款,不是单位评劳模,自己不能做任何妥协,只能和领导撕破脸了。

2015年4月27日、5月15日,江阴农商银行收到了刘海斌发送的律师函,要求他们归还那张600万存款单的原件。

刘海斌没有等到自己的存单,却先等到了公安局的传票。原来农商银行到公安机关报了案,警方以“涉嫌金融凭证诈骗”为由立了案。

不仅如此,刘海斌的所在单位——成都双流区农商行,也解除了他行长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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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万存款打了水漂,自己的饭碗也丢了,这让刘海斌出离愤怒,他忍无可忍,一纸诉状将江阴农商银行告到了法院,要求银行支付600万元本金及202万余元利息。

2015年8月25日,江阴市法院受理此案。

法院向刘海斌夫妇出示了西南政法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存单鉴定结果:存款单原件上的“江阴市夏港信用社股金专用章”是伪造的。

看到之后,刘海斌一个大男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法庭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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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阴人民法院依据鉴定结果,判决刘海斌败诉。公安局随即以涉嫌金融诈骗,对刘海斌提起公诉。

一时间,“刘海斌诈骗600万”的消息在江阴不胫而走,群众议论纷纷。

“这小子也太大胆了,竟敢伪造600万,去个零的话还不至于露馅?”

“在银行干了20多年,是个老手了,这肯定不是第一次”。

“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海斌不服判决,提出了上诉。

2016年8月15日,无锡市中级法院作出二审判决:维持原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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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刘海斌依旧不服,表示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继续打官司,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是个人名誉的保卫战。

要知道一旦诈骗罪成立,刘海斌就有了案底,也会影响儿子的一生。

夫妻俩开始到上级部门不停上访,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2017年春节前,江阴法院做了新的决定,“证据不充分,补充侦查”。

不过在警方的调查中,没有发现新的线索,倒是农商行的负责人提出一个疑问:

“从1992年12月到2002年12月,刘海斌一直在该农商行工作,而且还在柜台窗口工作过一段时间,他有这个便利条件,会不会是他‘监守自盗’?”

问题来了,当时的农商行还是信用社,搞到一张空白存款单是举手之劳,甚至当时信用社工作人员的子女写作业也用的是空白存单。

但是刘海斌质疑说:“我既然能搞到存单,就能盖上真的印章,为何你们说存单上的印章是假的?”

农商行负责人又说:“刘海斌的母亲黄小妹2013年就已经去世,为何时隔两年,直到2015年,刘海斌才拿着这张存款单来银行?”

刘海斌解释说,母亲去世的时候只说了自己留了遗产,但并没有说明是存单,所以自己并不在意。直到母亲去世三周年的时候,才想起母亲的话,去看那个铁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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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斌反驳说:“银行什么时候规定储户必须在什么时候取钱?为什么不能晚取?”

刘海斌还说:“我不是法盲,知道造假的后果,犯不上为此拿自己的饭碗和名誉做赌博。”

“再说了,银行有柜员、出纳和会计,也有复核,存款业务是需要两个营业员审核、复核的,我知道这流程,还敢造假,这不是自取灭亡?”

“还有,警方曾调取了我们夫妻的笔迹,结果表明存款单上的字迹并不是我们的”。

对于最后一点,公安干警觉得不能因此排除刘海斌的嫌疑,因为他到大街上随便找人也能伪造存单,填写数字,没必要自己填写。

也有人提出一个假设,会不会是刘海斌母子关系不好,母亲故意设局报复儿子?

对此假设,刘海斌坚决否定:“一般来说,父母造假欺骗儿女的事,可能会发生在不孝顺的儿女身上,他们画一个蛋糕,诱惑儿女孝顺他们。但是我一直孝顺母亲,你们可以去左邻右舍打听。”“母亲一生为人忠厚,而且她也是懂法的人,没有必要造一个假存单害我一生,害自己的儿孙”。

经过一番调查取证,警方最后得出结论:刘海斌不具有诈骗嫌疑,并于2019年3月下旬撤销对他的诈骗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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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来了,既然刘海斌伪造存单的嫌疑被排除,公安机关和法院又认定存单是假的,那么这张存单肯定跟刘海斌的母亲黄小妹有关。

黄小妹要么是存单的伪造者;要么不知道存单是假的,她被骗了。

如果是前一种,黄小妹造假之后又不去银行取钱,这就不构成犯罪。

既然不去取钱,造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忽悠自己的儿子,或者说是想害自己的儿子锒铛入狱,背上诈骗犯的罪名。

不过这要有个前提,那就是娘俩有仇,有不共戴天的仇,母亲才会这样做。正像刘海斌分析的那样,他很孝顺母亲,母子关系很好,而且母亲也有退休金,根本花不到他的钱。

据此分析,黄小妹故意制造假存单,报复儿子的分析,站不住脚。

剩下来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黄小妹被人骗了

她拿着自己辛辛苦苦炒股赚来的600万元,让别人给自己存到银行,那人把钱装在自己腰包,给了她一张假存单。

能将600万给人,让他替自己存钱,关系肯定不一般。当时黄小妹的儿子就在信用社,按理说给儿子的可能性应该最大。

母亲给了儿子,儿子一看,哟,这么多钱,自己存了起来,然后用一张假存单糊弄老太太,反正老太太也不取,真取的话也取不了多少钱,给她便是,不会穿帮。

但这种猜疑有个明显的漏洞,如果儿子刘海斌伪造了存单哄骗母亲,拿到了巨款,他就不会再在母亲去世之后,还拿着假存单去信用社招摇撞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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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剩下来也有一种最后的可能,那就是黄小妹有个朋友,他们关系非常好,胜过了母子关系。

此人是个伪君子,利用黄小妹对他的信任,把600万据为己有,弄了一张假存单糊弄黄小妹。

为什么用信用社的?因为黄小妹的儿子就在信用社。到时候东窗事发了,黄小妹的儿子就会成为第一怀疑对象。

这个跟黄小妹关系很好的人,究竟是谁,随着黄小妹的去世,已经无从查证。可怜的黄小妹,将600万给了掏心掏肺的人,被骗到死都没有发觉。

也有人认为,不管怎么说,黄小妹存巨款的事,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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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头还没有点钞机,都是人工点钞,600万的巨额现金,一两个人肯定点不过来,而一个营业厅的营业员是固定的,不可能停下其它窗口的业务专门点钞,需要临时抽调营业员。无论是停下工作,还会抽调,当事营业员都是有印象的,但是事后调查显示,她们都没有印象。

再说,如果真的有人存款600万,肯定是轰动全市的大新闻,不但将满城风雨,有关部门也会去立案调查收入来源。当时的房价是800元左右一平,600万是个什么概念,怎能毫无影响?

不管怎么说,当事人黄小妹已经去世,真相石沉大海,成为永远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