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流传着一种说法，晚上爬楼，千万不要数楼梯，否则会发生诡异的事情。
“一、二、三……六……糟了！数到几了？”我忘记了，顾不得气喘吁吁，一溜烟退回到楼梯拐角的地方，重新数起来，“一、二、三……”
当时我只有十七岁，还不知道强迫症这个词，我只知道，我每次爬楼必定要数楼梯，数错了就必须从头数。
一阵阴风吹过，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我的后背上摩挲，上上下下，猛地一阵冰凉笼罩了我的后脖颈，好像被一只铁钳子扼住了。
我一阵惊恐，用力回过头，发现楼道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扇敞开的窗户，窗外的树上似乎落着一只猫头鹰，露出阴森森的目光，传来低沉的哀鸣。
每次数楼梯，都会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但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在这惊恐之间，似乎又有某种莫名的快感。
（一）
我家在这栋楼的六层，这是一栋很老的筒子楼，一共只有六层。
我继续数着楼梯往上爬，我们这栋老楼每一层都是十六级台阶，我已经数了无数次了，从来不会错的。
突然，楼上拐角的地方传来清脆的玻璃碰撞声，我停下脚步，侧耳听了起来，这声音很像是？很像是小孩玩的那种玻璃球，我们小时候常趴在地上，用手指弹动玻璃球，撞击的时候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可是这大半夜的，小孩子们肯定都睡着了，怎么会有人在外面弹球呢？一定是我听错了吧！
“你输了，你别耍赖，认赌服输！”突然一个清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真真切切，就是小男孩的声音，这个声音听起来是那么耳熟。
不对！这是虎子的声音，虎子小时候总跟我一块玩，他只比我小两岁，他的声音我太熟悉了。
一阵冷汗在脸颊划过，我的双脚定在原地，我想拔腿就往楼下跑，可是两条腿不听使唤，好像变成了两根水泥柱子。
往事闪电一般浮现在眼前，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夜晚，我和虎子实在热得受不了，就去家附近的河里游泳，那是个月光明亮的夜晚，我们俩猛然发现，河里还有一个人。
我们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那是一个女孩，因为她的长头发实在太明显了，一直垂到肩膀以下，当年我们俩都只有十来岁，还不懂男女之事，可心中似有小鹿在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比虎子胆小一些，小声提醒他：“咱们快走吧，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女孩游泳呢？肯定有问题！”
虎子却不肯走，执意要游过去看一眼，我怎么也拉不住他，只能任凭他一个猛子钻进了水里，离那个女孩越来越近。
“虎子，回来！”我小声地喊他，因为我发现那个女孩很奇怪，我看不见她的手露在外面，只有一个背影和一头长发。
“虎子……”还没等我喊完，那个女孩突然以一种很怪异的动作，游向了虎子，那个身影我至今还记得，就仿佛是我们平时捉的泥鳅一样，又软又滑，速度极快。
水面泛起一阵气泡，虎子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那是我看到他的最后一眼，我顾不得多想，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岸边，顾不得抓起自己的衣服，光着屁股跑回了自己的家。
（二）
虎子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他的声音却没有变，依然是一个小孩的声音。而我自己，早已进入青春期。
当年的事我至死都不会忘，第二天就听说虎子游泳淹死了，在岸边人们发现了我们两个孩子的衣服。在大家的逼问之下，我把当晚的事情说了出来，可是没有人相信我。
“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你怎么不回家叫大人？”
任凭我怎么解释，没有人相信我，爸爸狠狠揍了我一顿，然后我们一家搬离了那个地方，来到了附近的城镇里。
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我怎么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是回来找我吗？可当年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劝他了，他根本不听。
我在楼道里站了好久，一片寂静，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在晚上的时候，不要数楼梯！”我想起了大人的这句话，该不会是因为数楼梯而产生的错觉吧。我打算赶紧回家。
可身体里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迫使我停下来，如果不一级一级数楼梯，我会彻夜难眠的，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钳制着我。
我退回到这一层的拐角处，重新数了起来，“一、二、三……十一……十五！”不对啊，这栋楼每一层都是十六级台阶，怎么会少了一级呢？
大概是我数错了吧，可是我数得很认真啊，这楼梯我不知道数了多少次了，从来都没有错过啊？我退了回去，再次数了起来。
还是十五级！
退回去，再数！不对！再数！再数！
上上下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筋疲力尽，坐在楼梯上大口喘着粗气，窗户外的夜色更阴沉了，冷风吹在我冒汗的额头上。
我抬起头，距离回家只有一层楼了，可这一层楼却好像隔着万水千山。
那是什么东西？空中有一件红色的东西飘来飘去，第一眼看上去，我以为是谁家在外面晾晒了红袜子。因为这是很老的筒子楼，厨房、卫生间都是公用的，晾晒衣服也不例外。
不是！那是一双红色的鞋子。
看到鞋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那双鞋子的型号很小，似乎是老人穿的，而且是裹小脚的那种老人。不对！我想起来了，那是给死人穿的那种小脚鞋。家里有老人去世了，才会穿这样的鞋。
那双鞋随着风飘来飘去，好像风筝一般，我从没见过如此轻盈的鞋，那红色越来越浓，如同鲜血一般。
（三）
滴答！滴答！
脖子上一阵冰凉，某种冰凉的液体落在我的脖子上，一定是血！我伸手抹了一把，战战兢兢地在夜色下查看。
眼前只有我颤抖的手，没有任何血迹，原来只是我自己的冷汗，并没有血，抬头看时，那双红鞋已经不见了。吓死我了，我要回家！
可台阶是怎么回事？那消失的一级台阶去哪了？
要不要继续数？我只想赶紧回家，父母都在外乡打工，家里面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可即便这样，家里有我温暖的被窝，我可以把头埋进被窝里。
可身体里的本能牵引着我，再次退了回来。我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楼梯拐角处，我感觉自己踩在了一只大脚上。
“小伙子，大晚上的，你干嘛呢？慌慌张张的！”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年龄大概有四十多岁，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看样子刚下夜班回来。
“没事……没事……大叔，咱们这层楼梯，怎么少了一级台阶？”片刻惊慌之后，我想起了这个问题。
“问这个干嘛啊？十六级啊！这还用问？大家都知道！再说我在这都住了二十多年了！”大叔大概是太困了，懒得再搭理我，一步三个台阶，迈了几步，就爬了上去。
一道强烈的光线射进我的眼睛，大叔打开了屋门，随后掩上门，楼道又陷入黑暗和寂静之中。
我偏偏不信这个邪，再次重新数了起来，“……十四、十五！”就是十五级啊，那一级台阶去哪了？我感觉自己快疯了！
猛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老人们说，如果楼梯少了一级，那只能说明一种情况，数楼梯的这个人会死在这里，用自己的身体来充当这一级台阶。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我今天晚上要死在这里，从此以后变成这里的第十六级台阶！
求生的欲望让我拔腿就跑，我再也顾不上数了，再有一层我就可以回家了！
我冲上六层，家门口近在咫尺，触手可碰，可是最后一脚却踏了个空，我猛地从高空坠下，“啊——”，强烈的失重感让我近乎窒息。
我在哪里，我会去哪里？救命啊——
我都么希望这是一个梦，噩梦惊醒的瞬间，我在自己的床上，抓着自己被汗水浸透的被子……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