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当世第一女侠客。
只因在尧山敛峰上遇到了心上人，便放弃了江湖梦，同他回了他的教。
他带我猎狐、射鸟，许下一世白头。
但后来，他又带回来一个女子。
当他为了博那女子一笑，将我割的浑身鲜血时，我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替身。
我看着那张令我魂牵梦萦的脸，终是不舍地拔出宝剑。
“可惜了。”
“毕竟，于我而言，你也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1、
我提了剑，疯了一般往大堂跑，掌心因为紧张而渗出汗。
刚刚身边的丫鬟从外头得了消息，说谢云宴带回来一个姑娘，是他们的教主夫人。
教主夫人？
什么时候谢云宴有个夫人了？他不是说过只心悦我一个人吗？
我喃喃地重复了几遍，耳中嗡鸣。
一路过去，教中人都眼神怪异地看着我，像是讥讽，又像是可惜。
大堂中，是一袭素色青衣、面容姣好的姑娘，还有失而复得狂喜的谢云宴。
心重重地一坠，我停住了脚，忽然不敢上前。
“云宴。”
良久，我出声喊到，握着剑慢慢走上前去。
谢云宴没想到我会来，满脸喜色瞬间凝住，转头不满地看着我，“你来干什么？”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说，去给我猎雪电狐吗？在哪里？”
“改日再猎，你先回去吧。”
谢云宴冷漠道，转头细心地问那位姑娘想要什么，他马上安排人去找。
那位姑娘只瞥了我一眼，就娇羞地看着谢云宴，不管他说什么都只点头说好。
我缓步走上前，细细打量那位姑娘。只一眼，我的心里就沉了沉。
平日里，谢云宴最爱夸我的眼睛漂亮动人。
而她，有一双和我一模一样细长微挑的眼，
“她是谁？”我小心翼翼问着。
“你怎么还没走？”谢云宴皱眉看我。
“她是谁？”我固执地问，想把自己的梦打碎。
谢云宴满目柔情看着那姑娘，“她是我的妻子，祁武教的教主夫人，南秋水。”
“教主……夫人？那我呢……”
我恍惚地说着，心里酸涩。
眼前的场景可真是郎情妾意啊。
靠在谢云宴怀里的姑娘突然抬起头，对着我嗤笑了一下。
我顿时感觉怒火中烧。
既然那么有情，为什么还要来诓我！
“那我呢！”我不管不顾质问他，举起剑就指着那姑娘。
“颜之杳！”
谢云宴拿过桌上的茶杯打在我的手腕处。
长剑哐啷掉在地上。
谢云宴厌烦地看着我，“你不过是脸上有一处像秋水，我才带你回来。你不要胡搅蛮缠！”
“可你说你心悦我……”
“不曾！”谢云宴担忧地看了南秋水一眼，松了口气，转头看我，“我只喜欢秋水一人。”
我看着掉落的剑，冷笑，“当真？”
“当真。”
我痴狂地看着眼前这张脸，一种想要摧毁的愤怒慢慢占据了我的心。
你啊你，你又不是他！
你怎么可以，又怎么敢，用他的脸满脸厌恶地看着我？
2.
两月前，我在尧山上第一次看到谢云宴时，惊得手中的佩剑都掉在地上。
尧山落雪的梅花霎那间都失了色，我只听到自己的心骤然跳得飞快。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他的人？
我呆呆地走上前，抚上谢云宴的脸，冰凉的手指惊得他回神。
他同样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闪着我看不懂的颜色。
片刻后，他跟我说道：“姑娘，你的眼睛真美，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我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最后看进那双陌生的眼睛，莞尔一笑，
“是吗？从前也有人对我说，我的眼睛很好看。”
谢云宴扬眉，探究道：“他是姑娘什么人？”
“亲人。”我放在心上的最亲的人。
我跟谢云宴说，我是青云教外出历练的弟子，途经尧山，没想到能碰到人，遇见他在这里折花。
谢云宴听后只是点点头，眼睛却一直跟随着我。
他说，他是这尧山上名震江湖的祁武教的教主，因为有故人喜欢梅花，所以他每年都会在初雪来临时，亲自摘一支梅花回去。
不想遇到我，与我一见如故。
我们在梅花树下谈天说地，喝着温好的酒就着冬雪，将游荡南湖的快意恩仇一吐为快。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谢云宴小心翼翼地对我道，
“今夜风雪将急，下山路难行，颜姑娘可愿去我教中小住几日？”
我看着那张脸，实在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点头便答应了。
3.
我跟着谢云宴到了祁武教住下。
数日相处下来，我跟谢云宴的关系突飞猛进。他按照我的喜好，事事做得恰到好处。
只是不久后，谢云宴对我说，他其实对我一见钟情了。
几个夜晚辗转反侧，终究是开口跟我说了这句话。
我惊住了。
看着他负手而立，站在阳光里，就那么温柔地看着我，我的心又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颜姑娘，你意下如何？”
我耳根灼烫，避开眼睛不敢再看他一眼。
这张脸，这句话，我曾经肖想了许久。
但我不明白。
他是看中我哪点？才会对我一见钟情？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一腔疑惑不得解，我想，我需要留在他身边找到答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细如蚊蝇，“谢公子，我也……对你一见倾心。”
谢云宴狂喜，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嘴里念叨着“真的吗”，眉目清朗沾满了笑意。
我站在原地满眼欢喜地看着他。
他站定后，耳根通红地从衣袖里拿出一条浅蓝色剑穗，浅笑着对我道，
“初见杳杳一袭蓝衣，一眼惊鸿，所以想把这个送给你。”
看见剑穗，胸腔内飞快跳着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我抖着手接过。
“云宴，这剑穗是从哪里来的？”
谢云宴一滞，探究地看着我，“这是一位故人送给我的，杳杳见过？”
我差点维持不住笑容，几乎带着哭腔道：“不曾，只是觉得很好看。”
“是吗......”谢云宴语气略带遗憾，“我还以为……”
我怎么可能不曾见过呢？
那年大雪纷纷，我踏着满地细碎的阳光，红着脸拿着随身十几年的蓝色剑穗，将它送给了我的心上人啊。
“杳杳怎么了？”谢云宴低头担忧地望着我。
我摇摇头，着迷地看着他。
谢云宴羞赧地撇过头，又回头看着我，“那我带你去猎雪电狐吧。”
我将剑穗挂在我的佩剑上，冲他展颜一笑，“好。”
4.
接连几日，谢云宴让手下搬了一箱又一箱的珠玉，铺满了我住的小院子。
我打开门，就被满院的光亮晃了眼。
丫鬟们簇拥着我，给我讲尽了谢云宴的好话，说他多么厉害，年纪轻轻就将祁武教上下掌管得心悦诚服。
我稀奇地跟她们打听谢云宴的事，“所以外头传闻谢云宴得了一招秘术是真的吗？”
丫鬟面露难色，嚅喏着不知道怎么回话。
谢云宴从外头大步走进来，语气轻扬，“杳杳，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连忙站起来迎上去，帮他抚掉肩上的雪，看着他轻笑，“那你会讲给我听吗？”
“当然！”
我们跑到尧山的山腰上，谢云宴在我眼前舞了一段剑，剑势轻盈如电，婉若游龙。
他冲我灿烂地笑，跟我说这是祁武教最出名的“踏雪飞花剑”。
“可这个是人人都知道的，踏雪飞花剑这么出名，我哪能不知道？”我嗔道。
谢云宴额前附了一层薄汗，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那杳杳想知道什么？”
我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不外传的秘术，扒脸术，云宴。”
谢云宴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慌乱，打着哈哈敷衍我，“哪有什么扒脸术，杳杳从哪听的这种荒诞事。”
我望着他，一抹刺痛划过心口。
“真的没有吗？”
“没有。”谢云宴脸色微沉。
我抬手摸上他的脸，痴痴道：“云宴，你说……如果真有这种秘术，那被扒脸的人，该有多疼啊……”
哪知一向温柔的谢云宴却突然甩开我的手，愤怒吼道：“你是不是魔怔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说完他甩了手，转身就走。
大雪纷纷，我看着铺天盖地的白，和他离开的背影，心里骤然像是缺了一块。
“云宴！“
我大声喊着。
离开的人却头也不回，转眼就看不见了。
5.
那日不欢而散，我和谢云宴好多天没有见面。
身边的丫鬟们无不在埋怨我，怨我不懂变通，为什么偏要跟她们教主犟气。
“颜姑娘，我们教主这般疼爱你，你为什么要跟教主置气呢？”
“原先我们落霞院天天都能看到教主，东西更是一箱一箱往这里搬，现在冷冷清清的，谁都不愿意走进来。”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脸落寞，“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之前是喜欢我哪里呢？”
丫鬟听我开口了面上一喜，互相对看几眼，赶紧劝我，“颜姑娘，教主喜欢您哪里需要道理。只要您找教主说说软话，教主一定不跟你计较的。”
我心里一动，我还不能和他闹翻，我的疑惑还没有得到答案。
我让丫鬟给我戴上最清雅精致的流云簪，找出最亮眼的衣裳。
我出门在祁武教上下找了又找。
可是祁武教很大，我从白天找到晚上，都还是没看到谢云宴的身影。
寻着寻着，我逛到了一处不曾见过的地方，门口上的牌匾写着几个烫金大字，“祈玉阁”。
我蒙头往里走，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姑娘，这是祁武教的禁地，外人不能踏足。”
我皱着眉，冷声道：“我是你们未来教主夫人，还不让开。”
侍卫听完却讥讽地看着我，“这话我可听过无数遍了姑娘，请回吧。”
无数遍？
我呆愣地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转身往回走。
难道以前也有很多人说自己是未来会是教主夫人吗？为什么？
我越想越着急，心里的疑惑像是要有回应了。
我大步往回走，跌跌撞撞碰到了不少树，落了满身的雪。
跑回到落霞院门口时，我看见谢云宴拿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风筝在那里等我。
满腔的猜想在霎那间静止，只剩下眼前面容俊朗的人。
我笑着跑过去。
6.
我和谢云宴和好了。
他拿过风筝给我，说是这几日都在做风筝给我赔罪。
他说那日是因为我说的话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往事，跟我说那日不该对我这么凶。
夕阳的落霞那么好看，透过树木斑驳的光亮落在他的脸上，照映出他眼里的真诚。
我坐在他身旁，靠在他肩上，“云宴，不好的事是什么呢？”
他环着我，语气轻叹，“我有个故人，因为那个不着边的扒脸术的传闻，她以为我死了，就跳崖了……”
“跳崖？”我惊呼。
谢云宴落寞地道：“是，我在山崖下找了几天几夜都找不到她。我想跟她说我没有死，但是她……我慢了一步。”
我眼前恍然浮现出那日的情景，断肠崖边如血般嫣红的落日，还有耳边阴冷呼啸的风。
谢云宴抱紧我，继续道：“那日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很想她，杳杳。”
我抓过他的衣袖把玩，“为什么想她？难道你喜欢她吗？”
谢云宴身体一僵，片刻后将我裹得更紧一点，“是，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杳杳，我现在只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杳杳，她救过我，所以我才会想她。”
“在哪里救过你？”
“就在这尧山山脚下。”
我心头一颤。
我知道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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