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几件新鲜事:一是即将步入的而立之年,对生命本身多了几点思考;二是周围同学朋友在安身立命、成家立业的道路上先我一步,不由得感叹“他们深藏不露,功力比我更丰厚”;三是基于连日的出差调研学习和多读了几本书的缘故,睡觉的时间比之前更短,焦虑的时间变得更长。这其中有好的习惯,也有坏的变化,不尽人意,顺乎天命。

我是不善于总结的,时常苦于自己才疏学浅,既做不了榜样,也成不了气候,恐人耻笑。所以,凡事如过眼云烟,不过于激情追求,也不豢养欲望,别人看似很难得的机遇,到我这里变成了无关紧要的经验。这其中有我的惰性和不负责任,做事的不研究、不思考、不圆满,导致很多问题没有得到妥善处理,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和遗憾。

犹如遇到难得的学习机会,决心要通过这次难得的亲身参与的机遇,向同行的前辈讨教看法、交流经验、积累见识,以便更好形成研究问题的方式方法,潜心做一次理论加实践的研究总结,结果是空谈误国,想法很难变成实际行动。倒是应了宋人陆游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名言警句。

所以日常的不努力,便成了日后的遗憾;日后的遗憾,也便成了人生的缺憾。小之于我,大之于社会与人类,这种平日里种下的恶果,终要产生恶劣的影响。我想这是我的缺陷,也是很多青年同龄的痛点。

世人皆说本来无常,人生的缺憾是要有的,没有完美的结局。佛曰:“万物归一”。我认同,也不认同。认同其“一”,不认同其“归”。“万物”自有其来处和归处,往来之间,便是人生的“本来面目”,便是生命和人类社会的孜孜追求。

春秋史学家左丘明在其著作《左传》中曾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这就是流传至今的著名论断——君子“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立德乃塑造人之德行品格,立功乃成就人之价值业绩,立言乃总结人之经验学问。

时至今日,这“三不朽”仍是当代政客、学者、企业家、艺术家等孜孜不倦的追求。

我们这一代青年生于新世纪,成长在新时代,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寄蜉蝣于天地”,拼命谋求生存和发展的空间,相较于乱世,实在是幸福太多、自由太多了。但毋宁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是生于这个伟大时代的一拨人、一抔土,同样面临生死存亡的问题,不过是换了种形式。

难怪古人对佛学如此痴迷,“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当是看透生命、欲望之变化的因,作了“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果了罢。

八零后说:你们九零后是最好的一代;九零后说:零零后才是最好的一代....这种话语体系的养成好像成了一种社会习惯——夸赞别人的好,反讽自己的坏,博取同情远比自我肯定更容易满足。

所以这君子“三不朽”的论断,也成了虚无的摆设,成了中国传统文化里的“古玩字画”“垂垂老者”。年轻人心里装着“三不朽”,在当下的语境中未免显得过于陈旧迂腐,新时代新思想新思潮,让青年一代一切向新——新的就是好的,好的就是对的,对的就是正确的,正确的就是安全的。合情合理,不违章法。

我始终认为,当下的社会是内患不足,外患无忧。在“一亩三分地”上耕耘的新世人组成了“沉默的大多数”。1924年,胡适曾说了一则“差不多先生”的故事,反讽中国社会“人人都成了差不多先生”,中国从此成了“懒人国”,翻篇一百年,新社会的“懒人”倒是不多了,“工具人先生”竟成了新产物。

青年人可以不思考,但不能不创造;青年可以不评论,但不能不批判。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著名哲学家培根曾说:“青年长于创造而短于思考,长于莽干而短于讨论,长于革新而短于持重。”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考和实践,不期我们中的多数能够成为影响时代的“巨子”,但也勿成为时代的“弃儿”。

青年一代——九零后、Z世代、零零后、甚至是一零后,思想的隔离感、行动的割裂感、情感的疏离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了。青年的自我意识,成了后现代主义存在的温床,过激主义的沃土。青年更愿意相信自我,不愿意相信他我;更愿意相信实验,不愿意相信结论;更愿意相信虚拟,不愿意相信现实。如果要说其共性,当是选择的困惑,道路的迷茫,存在的焦虑,以及道、德、行的不在场。

青年当下的困惑,不是来自过去的困惑,而是现在和未来的困惑。来自社会的急速发展、科技的革新进步、生命的持久探索,让青年一代在有限的时空里来不及感知和思考,变成了过去式的苦恼,便成了人类文明进化史上的“永恒一日”,这是死亡的挽歌!

青年的一代,是被时代和潮流裹挟向前的一代,终究是要裹挟他的下一代,并且延伸到宇宙里去,在正物质和反物质的“零和博弈”中完成能量守恒。从小社会到大社会,从小自我到大自我,从小群体到大人类,这是温和时代产生的“永动力”——牺牲一代人完成下一代人的飞跃,这是人类存在的全部价值,青年人的价值。

——二零二三年五月三十日

于北京明德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