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朋友发给我她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特别美，我脱口而出：「好像电影明星！」
现在想来，当时我脑子里可能是梦露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地铁通风口时的样子，浑身上下写满了魅力与性感。
但，等一下，是什么让我把电影明星跟魅力四射的女性画上了等号呢？
因为女明星的确都颜值出众、气质动人。因为电影里的女性大都光鲜亮丽、优雅时髦。
带着这个疑惑，我们来看看：
影视女性刻板形象与男性凝视
当代著名的女性主义电影理论家、导演劳拉•穆尔维在《视觉快感与叙事电影》中，点明了主流电影制造过程中男性处于绝对中心的事实，并提出了著名的凝视理论——「主流电影中的女性是被男性凝视的……女性自身没有丝毫的重要性。」
观众坐在黑暗的影厅之中观看银幕，就像是在注视一个私密的世界。在这个过程中，被压抑的欲望得到了释放，并被投射到表演者身上：银幕上风度翩翩、魅力四射的男演员便是他们的「理想自我」。
图源｜Giphy
观众要么借由男演员的视角占有故事世界中的女性，要么直接通过银幕展示的女性身体特写观赏和「享用」女性。
由此想见，为了满足男性凝视而创造出的女性电影形象，会怎样经过各种手段，实现强烈的视觉和性感效果，达到女性「被看性」的最大化……
1. 「丑女」必备：眼镜、牙套、保守
还记得电影中那些「丑女」的样子吗？
框架眼镜、一口龅牙或者牙套、保守甚至故意扮丑的衣装、肥胖的躯体……一切与凸显女性「性感」背道而驰的，都可以往上套。
不仅如此，「丑女变天鹅」的桥段也出奇一致——扔掉眼镜、脱下牙套、减掉赘肉，最好穿上一身优雅的裙装，一口白牙搭配恰到好处的红唇，再配以精致的妆发……变身后的「天鹅」形象，也无一例外地趋向同一，相当符合社会对美人的定义。
图源｜Giphy
可是，为什么眼镜能让女孩丧失魅力呢？
这得从男性凝视说起。「丑女」脸上的眼镜，就像是眼神的延伸，它阻碍了男性的凝视，让「窥视」突然间被打断，并赋予女性角色一种「积极观看」的能力，提醒人们注意到女性也是「看」的「主体」。
此外，眼镜会使女性形象同理智、知识产生莫名的关联，成为女性性魅力的干扰因素，当「尤物」有了智慧，便似乎获得了某种「主动权」，不再是完美的、被看的客体。
图源｜Giphy
所以，丑小鸭必须脱掉眼镜，清除与性魅力无关的所有干扰因素，才能承载男性凝视下的女性美好形象，成为男性看客们眼中的「秀色可餐」。
2. 美女总是「笨蛋」：傻白甜、玛丽苏、落难美人
在好莱坞的超级英雄电影之中，无论是超人、蜘蛛侠还是蝙蝠侠，女主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让「英雄救美」这个桥段得以发挥作用。
电影中的她们，要么是男主的普通女友，要么是男主的爱慕对象，她们毫无意外地没有任何超能力以及拯救自己的能力，大部分时候，除了拥有美貌和对男主的爱慕以外，几乎乏善可陈。
她们就像是楚楚动人的人形「战利品」，等待男主褪去伪装，化身超级英雄，打败反派，得到她们这些战胜的「奖赏」。
图源｜Giphy
单一的女性影视形象在一众刻板角色中跳来跳去：胸大无脑的傻白甜、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帅哥拱卫的「玛丽苏」、脾气古怪的老「处女」、永远在做家务的家庭主妇、口蜜腹剑的「白莲花」……
这些形象只是男性用以保持自己的幻想和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创造出来的对象，女性依然被束缚在作为意义的承担者，而非制造者的位置上。她们只是用来衬托男主的工具人，相对于她们的能力和性格，人们更关心她们的身材和外貌。
这种设置，超级女英雄们同样没有逃脱。
神奇女侠、黑寡妇顺势出现。谢天谢地，终于不用等待盖世英雄踩着七彩祥云来接她们了。
但瞧瞧她们的人设和形象——和超人或者蝙蝠侠不同，她们不需要用面具遮住自己美丽的脸；战袍不是非常节省布料的两片式，就是黑色紧身衣，毕竟女英雄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怎么好被战袍遮住呢？
《黑寡妇》的电影海报
图源｜豆瓣
虽然离谱，但这就是事实。在电影历史的开端，荧幕上为了满足男性窥视欲而将女性物化为欲望的形象，这种在性别不平等情况下产生的「男性凝视」，随着影视的发展深入人心，甚至到现在都不证自明。
电影中的「男性凝视」能摆脱吗？
能，但很难。
影视行业从业者：男性是绝对的中心
在电影行业里，男性是绝对的中心，多少年来并未有过大的改变。
圣地亚哥州立大学（San Diego University）影视女性研究中心自从25年前，就开始了对于好莱坞从业者性别差异的研究，「赛璐珞天花板项目」会对每年的前250部电影中男女演职人员的比率进行分析，疫情以来，研究中心将在家观看的电影也纳入了前250部电影名单之中。
据中心2021年的调查报告，2015~2021年女性占所有电影幕后工作人员的比率如下图，很遗憾，最高也只达到了25%。
排名前100部及250部的电影
幕后工作人员中女性的占比
图源｜参考文献[2]
再来看看女导演的占比，无论是前100部电影还是前250部电影，这个比率都没有超过20%。
图源｜参考文献[2]
这份报告还对比了1998年的数据，从1998年到2021年，幕后演职人员中女性占比仅仅从17%增长到了25%。
影视行业中女性从业者数量稀少，而男女同工不同酬的情况，早已不是新闻。The Conversation根据1984~2018年间的100多部电影做出了男女薪酬水平分析，其中蓝色为男性的薪酬，黄色为女性的薪酬。
图源｜参考文献[3]
再问一个问题，第一位女导演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是在什么时候？
答案是：2010年，就在不远的12年前，女导演凯瑟琳•毕格罗 (Kathryn Bigelow)才为女性导演捧回第一座最佳导演奖小金人。
而奥斯卡奖的创办时间是1929年。
下图是BBC收集了1990~2018年十大电影奖项获奖影片的演职人员性别比例。最左端是，女性人数超过男性，中间是女性人数跟男性人数持平，最右是男性人数多于女性。
图源｜参考文献[5]
在十大电影奖项获奖影片中，只有11%的电影中，男性角色的人数不多于女性角色人数。
电影一直是主流文化的重要部分，除了反映主流文化的观点、态度之外，对观众的观念也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促进影视形象中女性形象更准确、真实的呈现，对社会、尤其是女性群体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解决影视形象中女性形象刻板、单一的方法并不难：让更多女性参与到电影制作之中。就像好莱坞无法讲好一个东方故事一样，女性影视形象的改变有赖于更多女性参与到幕后影视制作中。
已经有相当多的研究显示，越多女性接触电影制作，就会有越多女性角色跃入银幕，在屏幕上反映出的对女性有利的地方也就越明显。
回看2021年，中国女影人表现非常不俗，由贾玲导演的《你好，李焕英》在国内获得了54亿元的票房收入，成为中国历史上票房收入第二高的电影，甚至超过了第一部由女导演制作的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神奇女侠》（2017，导演为Patty Jenkins）。
《你好，李焕英》电影海报
图源｜豆瓣
虽然在女性影人面前有着无数的困难：以男性为绝对中心的电影行业并不鼓励女性参与其中，女性电影制作人的能力被大量低估，无法得到男性影人同等的资源和预算……但我们也正在越来越多地看到女性影人为自己的群体所做出的努力。
越来越多的诸如《消失的爱人》《妇女参政论者》这样优秀的女性电影作品正在改变着影视世界中女性的形象，女性电影制作人们也在用票房数字，证明自己丝毫不输须眉的电影生产能力。
前方道阻且长。但就像《妇女参政论者》这部电影中所展示的那样，权益的争取，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它有赖于社会各界长久的、持之以恒的努力。
-喋喋不羞-
你最爱的女性电影角色是谁？！
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我爱这个世界。
REFERENCE
[1] Mulvey L. Visual pleasure and narrative cinema[M]//Feminism and film theory. Routledge, 2013: 57-68.
[2] Lauzen M. The celluloid ceiling: Behind-the-scenes employment of women on the top US Films of 2020[J]. 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Women in Television and Film. https://womenintvfilm. sdsu. edu/wp-content/uploads/2021/01/2020_Celluloid_Ceiling_Report. pdf, 2021.
[3] The Conversation. Exploring the data on Hollywood’s gender pay gap[EB/OL]. (2013-03-18)[2023-07-09].
https://theconversation.com/exploring-the-data-on-hollywoods-gender-pay-gap-12741.
[4] BBC News 中文. 好莱坞幕后女性何时才能熬出头？[EB/OL]. (2015-07-23)[2023-07-09].
https://www.bbc.com/ukchina/simp/vert_cul/2015/07/150723_vert_cul_women_in_hollywood.
[5] BBC News 中文. 数据披露电影行业的性别平等问题[EB/OL]. (2018-08-10)[2023-07-09]. https://www.bbc.com/ukchina/simp/vert-cul-45146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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