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峨街圩 黄浩云 摄
别以为我是老德峨,就对德峨不再感到新鲜。不,一切都新鲜着。德峨每天都在变化,日新月异。
去年十月,秋高气爽的时节,我随广西多民族作家采风团再次回到老家隆林,我非常欣喜主办方安排采风行程中有去赶德峨街。活动当天,我陪几位作家逛完半个德峨街后,偷溜到街旁已被完全遮挡了的那个我心底的坝市。
坝市成坝于何时?我想应该是什么时候修德峨水库,什么时候就有这个坝。坝市其实是德峨水库的坝首,坝首修好后,就有人来此摆卖东西,形成了“市”。德峨坝市是一个与“吃”有关的集市,一边是陡峭的斜堤,一边是波光粼粼,人们就在坝上做吃的买卖,熙熙攘攘,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小时候,感觉德峨离得很遥远,能去逛一次德峨街是我儿时最大的梦想。终于,我有了第一次机会去赶德峨街,而且是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当时家里那只小羊羔突然肚子肿胀,天亮时就死了。天刚蒙亮,处理好羊,父母亲就带着我们上路了。
将要进入德峨街时,父母却没从街心过,而是绕过街旁,直接上了坝市。此时,坝市已十分热闹,父母亲着急摆摊。父亲找到一处有两个背篓大的空隙的地方,架灶烧火。羊肉汤味立马溢满整个坝市,旁人啧啧称赞,马上有人挤过来叫父亲舀羊肉羊汤吃,母亲喜上眉梢不停地数着递来的钱。从早至晚,我们的生意很不错。
母亲见父亲还想把最后一碗羊汤和锅底最后几颗羊肉也卖掉,就叫起来:“不卖了,不卖了,就给这帮守了一整天的娃仔尝一口吧。”父亲这才停下了。我看到有个舅爷走过来,对于我们苗族人来说,唯有舅舅舅爷最大。舅爷当我们面说:“呀,你们今天杀羊来卖呀,家里养的羊多吧?”“不是杀羊卖的,是它吃错了草,不得已。来坐,喝几勺汤。”父亲招呼着,从旁买来土酒,和舅爷坐在地上。母亲笑盈盈地招呼着,但舅爷仅尝了一颗肉、喝了半勺汤就不再吃,说是留给我们吃。于是我们几个小孩悄悄把那小碗羊肉羊汤全吃光了。
当太阳完全西斜,我们一家来到街中心,这时我才知街场已近尾声。父亲去买盐,我和母亲哥姐们买火油。这时,我见到在街口,一些远房兄弟们借赶街的机会共话生产生活,互问健康。大家席地而坐或半蹲着喝苞谷酒,几杯下肚已醉得东倒西歪。一些人半醉,还记得拉着家人踏着余晖离开德峨街,走回各处角落里的山寨。那些醉卧街头的男人,他们的女人只好嗔骂几句又无可奈何地守护在其身边。苗族女人很辛苦,男人醉在街头路上还得守护着,主要是害怕发生意外。
夕阳消失时,我们还走在归家路上。半梦半醒中的我特别高兴,至少我今天第一次去赶了德峨街,逛了坝市,还破纪录的吃了几颗羊肉,喝了几勺羊汤。父亲在羊肉汤里把辣椒骨放得很重,好辣,辣椒骨的香味一直伴我回家。
时光匆匆,如今与作家们再次来赶德峨街,我仿佛重续旧梦。现在的德峨街已经比原来扩大不止十倍的规模,那些小山包早被高楼盖过,街上酒店餐馆林立。当年的坝市早已完成“吃”的使命,现在它只剩下一个功能:储水。我认真地看去并拍照留存,坝市上横七竖八躺着几辆生锈了的货车,立着十数根电杆,大堆蜘蛛网样的电线、网线从附近飞来成团簇生在顶端。坝边有几块写“水深危险,禁止游泳”的警示牌。其实德峨水库的水一点都不深,还污黑,坝市也没有美化,除了坝堤间的杂草,什么都没有。德峨坝市六十多年的历史,只留下了沧桑。
据说有段时间,坝市也曾作为牛羊马市,成为桂西最大的活牛马交易场所。那些年月,人们拉着牲畜在此交易,十分繁荣。如今看到这么破败的一个坝市,看到只存有库底一点污水的德峨水库,我心中不免会泛起惆怅。但我觉得这只是暂时的,德峨坝市定会在乡村振兴战略中重振雄风,在德峨风情旅游小镇开发中得到美化。届时这坝市定会成为新景点,德峨水库也定会如幼时般水满盈盈,成为游客趋之若鹜的一面清澈大湖。我暂将其命名为德峨月亮湖,湖的对面本就有个月亮山,月亮山与月亮湖好有个照应。我相信美丽的坝市和月亮湖不会只是一个美梦。
下次再回德峨街,我一定再去逛不一样的坝市,看垂柳依依的月亮湖,聆听从月亮湖月亮山月亮坝上升起的德峨永远不老的歌。
作者:杨文升
编辑:黄浩刚
审核:李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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