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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细雨模糊了在远处闪烁的霓虹光,叶片上久蓄的水珠坠落车顶,连绵不断敲出清脆的回响。

陆云睁开疲倦的眸,擦拭了下玻璃的雾气,从居民楼零星的灯光里寻到熟悉的窗台。

乐瑶不知何时把椅子滑到了那里,手掌若隐若现地贴在玻璃上。

那是乐瑶的房间。

陆云眸光微微动了动。

她在看自己吗?

雨花斑驳了玻璃窗,陆云辨不清她的脸,却可以想见她脸上的表情。

乐瑶一贯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长着天生讨喜的笑唇,眼睛好像是在笑,眼角却藏着一点以为别人看不出来的不快与厌烦,高中时还很少表露,后来大概是新鲜劲过了,连跟他接吻都是如此。

她主动走进他的私人领地、提出跟他恋爱,找他给她补课、伺机打破他的准则。

好像永远比他更热情,比他多走一步,比他更依赖和他的恋爱关系。

至少其他人都是这样以为的,是乐瑶更需要他。

陆云也曾深信不疑这一切,但现在他知道了,这只是“好像”而已。

乐瑶的确能表现得像个热恋中的女友,情绪价值、身体抚慰一样不缺。不需要多么体贴主动,就能让人毫不怀疑她是这段关系里最享受沉迷的那个。

可这只是她有耐心的时候。

耐心丧尽后,乐瑶让人滚也绝不手软。

这点陆云刚刚领教过。

于是只一眼,陆云就垂下眼皮转了回来。

他在车旁的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沉郁苍白,如古井的瞳孔中蜷缩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良久,他很轻地笑了一声,眼角隐隐湿润。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他不能失去乐瑶。

与此同时,居民楼三楼。

乐瑶捏着耳朵正在接受亲妈陈女士的训斥。

陈女士刚在阳台晾衣服,这会头上包着浴帽就闯进女儿的房间里,着急地来回踱步:

“思尔,不是妈妈说你,这你就做得不太厚道了,人家陆云一没有劈腿二没有哪儿亏待了你,大老远跑来看你,你看看你把他晾在外面像话吗?就是谁家也没有这样的家教啊?”

“我有什么办法嘛,我让他别来了啊。”

乐瑶自然也看到了楼下停着的那辆眼熟的车,关上窗帘郁闷地嘟囔:

“可是妈妈,我们都已经分手了,他这么阴魂不散地有什么意思?”

陈女士望着满不在乎的乐瑶,差点露出痛失一个亿的悲痛神情。

仿佛很是失望,半晌又强忍下去,忧心忡忡地看着乐瑶:

“思尔,你现在大了,妈妈现在管不了你了,可我的心愿就只有你能找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

“等等。”

乐瑶把画图的铅笔当簪子插进头发里挽起,咔擦咔擦拆了包薯片吃:

“妈,你不会收了陆云的钱,替他来当说客吧?”

陈女士的悲情一下子噎住:“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她走过来坐下,拍了拍乐瑶:

“瑶瑶,你跟妈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们以前不都好好的吗?你以前很喜欢陆云的呀。”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乐瑶眉目冷淡,对窗外瓢泼大雨里的某人全然不在意:

“而且我忍他很久了,他大男子主义对我管天管地,又没有成年人的边界感,老是粘着我,我特别烦,说真的我一直怀疑他有什么心理毛病……说不定有被绿妄想症。”

陈女士为自家乖巧女儿的毒舌感到瞠目结舌,一下子被震慑得说不出话。

“还有很多原因嘛,我感觉他表里不一,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简直是恋爱诈骗,他太能粘了,都这么大人了,这像话吗?反正就是我腻了,厌倦了,感觉我们不合适。”

陈女士和气的笑容逐渐消失,并且感到一阵头疼:“你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对啊。”

“没委婉点?”

“没有,这叫直切要害。”

陈女士慈母般的神情微妙地不见了,换成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阴恻笑容。

“乐瑶,你才是多大人了,还把谈恋爱当过家家呢?遇到个乐意纵着你的还不知道珍惜,难怪人家陆云受不了你,你这么能作,活该没男朋友。”

乐瑶被母上揪起了耳朵:“你起来,去去去。”

“呜呜干嘛呀?这么晚了,你要我去哪?”乐瑶被陈女士踉踉跄跄地扯到门外面。

陈女士把乐瑶拎到门外,点着她的肩膀:“你出去,别待在咱们家里了。”

“不去跟人家好好道歉说清楚,今晚就别回来了。”

乐瑶一脸震惊:“不回来我住哪里啊?”

陈女士抱着手臂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圈,冷哼道:“要是人家陆云愿意接济你,你就去他那,要是让人家不愿意……你反正翅膀硬了,爱去哪去哪呗。”

她一说完,扭头砰地一声带上了防盗门。

门框上久积的灰尘被震得掉下来一缕,擦着乐瑶鼻尖落下。

乐瑶不可置信地盯着紧闭的自家大门,久久无话。

奇了怪了,不就是分了个手吗?她那个“好”前男友到底是怎么把她朋友、她同学、甚至她妈蛊惑成这个样子的?

全都变成她的错了?

楼道里一道冷风吹过,乐瑶还穿着睡衣、凉拖露着脚踝,身上不免有点泛凉。

低头揉揉鼻子,她猛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只有一只手机和一根铅笔!

乐瑶站在漆黑的楼道里盯着屏幕,磨着牙槽在心里给陆云狠狠记了一笔。

既然她主动提分手会被当成渣女如此讨伐。那不如……

把陆云追回来,再让他自己提分手?

乐瑶快步走出逼仄的一楼电梯间。湿泥土、青苔和墙角猫尿的气味混杂难闻,麻将馆洗牌的吆喝声在耳边热闹。

连绵多日的阴雨方断,水汽浓重的湿意还凝在老旧居民楼的墙面里。

一辆车标独特的黑车就停在单元门边的空位上。

车灯是关上的,车子没有熄火,只有车窗的一线微光泻出来,昭示着有人久久地坐在里面。

乐瑶趿拉着拖鞋悄悄走近,她穿着还是高中时候的绒睡衣,小心翼翼地绕过泥坑和积水,不情不愿地走到礅子边,敲了敲驾驶座的车门。

车窗几乎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降下。

乐瑶撑着膝盖歪头看进去,视线在陆云的脸上忽然定住。

哪怕是这样半隐在阴影里的一个侧颜也能看出,陆云是很好看的,面部轮廓精致而不穿凿,依附骨相的皮肉生得极匀美,狭长凤眸洞察入微。

但这人不笑也不开口说话时,脸上总是带着几分界限分明的冷淡。

正如现在,他迟迟没有转头看她。

乐瑶已经很久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半端着的薄薄疏离感了,不由止住了要说的话头,放在口袋里的手指也开始狐疑地攥紧。

怎么感觉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貌似……复合不会太顺利的样子?

陆云微微转过眼,瞳光映出乐瑶素白俏净的脸。

她按下念头,神情玩味:“啧,这么远赶过来,反应好冷淡啊陆云,你是来找我的吗?”

乐瑶的故作轻松没有打断凝固的气氛,陆云依旧沉默。

曾经的恋人此时此刻比从未认识过还显得生疏尴尬。

良久,乐瑶听到陆云微微沉重的换气声,像是一声抽噎。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就听到他哑声道:“下午到的,没有很久。”

乐瑶接着问道:“那……你来是找我有事吗?”

陆云这次沉默得更久,久到乐瑶都觉得他爱答不理的态度让自己有点不愉快,他才低声道:

“是。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你上次想看的那个男明星的演唱会,我朋友碰巧送了我两张门票,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边说着,他终于将那张没在阴影里的侧脸完全转了过来。

乐瑶微微一愣,只见那双殷切望着她的黑眸不真切地浮着一层水色,像山泉冲刷过的黑曜石,眼眸上方的白皙双眼皮也略有些肿起。

晚风拂着发丝,说不清是不是对他的态度松了口气,乐瑶放在袋鼠兜里的手指一下松开。

“你还记得这件事啊,谢谢你朋友好意,要很多钱吧?其实我就是随口说的,也不是非得去看。”

陆云没应声,目光定在乐瑶的脸上,黑眸里光点稀疏。

乐瑶握拳假意咳了咳,侧头看向远处的路灯不经心地问:“这么晚了你再开车回去不方便吧,订酒店了没?”

陆云白皙的眼睑抬起了些:“来的有点急,还没订。”

乐瑶脸上扬起笑容,弯下腰把手肘搭在窗边:“我对这边比较熟,我带你去找酒店吧。。”

他的脸在雨后如水汽洗涤过的白玉,下意识地靠近了车窗一点:“好……谢谢你。”

“不客气,就算分手了我们也还是朋友嘛。”副驾驶的锁开启,乐瑶熟练地钻上车给他搜索导航定位:“去中山路,那边有几家连锁酒店。”

陆云侧头看了一眼她,语气温顺:“嗯,麻烦你了。”

留了一条窗缝,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一排排路灯,她半是试探,半是抱怨地感慨道。

“其实我们早就应该分手了,你要是暂时不适应,过两个星期也就好了。”

她的确是有点不满的,他把他们俩的位置弄得这么诡异,弄得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委屈了他:

“我们本来就没那么合适,而且哪跟哪呀,你看所有人都觉得我和你分手是我脑子有坑,放着你这样脾气好的大美……不是,我意思是你条件这么好,甩了我又不愁下家,而且保管更好。你有什么吃亏的呢?”

陆云握着方向盘听她抱怨,嘴角一点点抿紧。

等她说完,他黑眸沉进夜色里轻声道:“我没有甩你。”也不会有什么下家。

乐瑶一时失语,对着窗户摇头道:“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嘛……不说这个了。你下午到的,吃晚饭没有?”

她记得陆云的车停在她家楼下似乎一天都没离开过。

“没吃,你呢。”陆云转头看她,乐瑶有少吃多餐的习惯,他以前已经很习惯给她晚上备一些小零食:“你肚子饿不饿?想再吃点宵夜吗?”

“我不吃了。”乐瑶摆手,指着路边的24小时便利店:“前面停下车。”

陆云依言在路边停车,看着乐瑶步履鲜活地匆匆跑进去,身影消失在便利店的货架后。

他的手指握着方向盘不断捏紧,在某个点时,蓦地一松。

陆云顿失了所有力气,把头靠在方向盘上深深地吐出口气。

别疼了。

就算她来找你了,也只是想和你做普通朋友而已。

这个样子的你,她是永远不会喜欢的。

陆云忽地颤了颤。

……那如果,他能够变成她会喜欢的那种样子呢?

便利店里,乐瑶在晚间打折的临期面包边犹豫了下。

陆云少爷做惯了,乐瑶去过他家才知道他家里配备着至少两个厨师,吃东西讲究的不行,也就她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带着少爷金贵的肠胃四处吃苍蝇馆子。

所以他们本来就一点都不相配对不对?

可她最开始的时候居然会觉得,只要她成绩再好一点、再优秀一点,有很多人喜欢她,站在陆云身边就不会被他的光环淹没。

长久努力的徒劳难免让人泄气,乐瑶也觉得她花了很久才接受自己和陆云在一起是她在硬贴这个事实,好在她不算恋爱脑,及时舍弃也不觉得有多难过。

乐瑶深吸一口气,还是良心未泯地忍痛选择了标价最贵的那款帕尼尼。

现在是她在追人,得有点追人的自觉,就别那么抠抠搜搜了。

收银台边摆着一溜闪着镭射光的盒子。

身着兔头睡衣的乐瑶站在那堆东西面前思考了半秒,随手取下一个黑色的盒子一起放到收银台上,淡定道。

“结账。”

乐瑶趿着拖鞋重新回到车上。

陆云看着她抓着的那包黑色塑料袋,神色疑惑,乐瑶也不给他解释,只把买的食物塞给他拿着,去捞安全带系上。

“先吃点垫一下,去酒店应该还可以叫外卖。”

陆云接过香气可口的面包夹心牛肉,拿在手里愣了愣。

“怎么了,不想吃嘛?你不要嫌弃呀。”

陆云摇摇头,修长漂亮的手指小心翼翼拆了包装,放在嘴边咬下一口,芝士和番茄沙融化在舌尖的味道浓郁香甜。

思尔很少会关心自己,更别提特意给他买吃的。

陆云咽干净食物,说了声“谢谢”。

乐瑶笑了下,对着车窗手指绕自己的头发玩,一圈一圈卷在手指上、再又一圈一圈解散。

陆云拍她肩膀,乐瑶转过头,刚刚眼馋的三明治就递到了嘴边。

“你饿了没有?”

他修长手指捏着一块整整齐齐的食物,包装纸都被他拆迭得极为漂亮。

他只是询问,乐瑶却被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撩得心痒痒的,也是的确饿了,直接张口咬住。

陆云是懂怎么讨好她的,贵价食品确实口味精细,乐瑶吃到了好吃的,乐得眯了眯眼,和以前一样拍了拍他脑袋:“乖。”

陆云细密睫毛扇了扇,手腕几不可见地一抖,袖口里露出一条同他气质不搭的红绳。

驱车到酒店楼下,陆云在办入住手续。

乐瑶听着他和前台要了个单间,手揣在袋鼠兜里捏了捏。

单间?发挥余地很大呢。

跟着陆云进了电梯,楼层一层层往上跳动,他在酒店系统有常住的房型记录,行政套房在顶层。

十层楼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乐瑶和他并排站着,手指在袋鼠兜里灵活地扭来扭去,纠结地对起了手指。

电梯门叮地打开,乐瑶侧头跟他道:“我好像有点饿了,陈女士不准我吃夜宵,我可以在你这里加餐吗?”

陆云自然应允,手指打开外卖软件。

乐瑶殷勤地帮他接过拉杆往前推行李箱,安静的走廊里,脚上的拖鞋拖着地毯沙沙响。

陆云刷卡开门,乐瑶扯住他衣角,试探着勾了勾。

陆云握门把的手顿住。

灯光下他看见乐瑶眼眸盈盈,倒映着他的身影。

“宝,我们复合好不好……”

陆云愣在原地。

一秒,两秒,半分钟。

陆云下意识低了眼又很快收回来,一动未动。

乐瑶没听到答复,手指一拉,把他的衬衫从裤腰里扯了出来,拉着他语气亲昵:“宝?我们把微信加回来吧,上次我不该冲动把你删掉了。”

不知她的话戳到了他哪根神经,陆云望着她神色渐冷,仍是长长地沉默着。

乐瑶目视着他垂在腰际的指尖拢了拢,脱口道:

“对不起,上次是我太冲动了,我跟你道歉。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其实这几天我也过得不太舒服。”

当然,主要是来自各路熟人旁敲侧击的指责让乐瑶很不舒服。

乐瑶想到这些,抵了抵舌尖,弯垂眉目姿态越发柔顺。

她向来不介意自己放低态度说道歉的话,嘴上的认错可比在心里百般计较容易多了。

此刻她拿一双眸子提溜地盯着陆云,明亮的眼睛如蒙浅浅的雾气,看上去难得的真情流露,就差捧着他的手按在胸口了。

“既然我们都不想现在分手,陆云,那就继续下去吧。”

陆云没看她的脸,手放在门把上握紧,胸膛起伏的力度有些大,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再开口时,声线竟是蓦地哑了。

“你不要再玩我了乐瑶。”

本就低沉的音色如被烟火燎过,和乐瑶的心跳共振了一下。

他说着想掰开她扯自己衣角的手,触及她柔软的手指,眸色一变再变。

最终是狠不下心甩开,只能虚虚包握在掌心里,送回到她腰间再放开。

陆云语气很认真,试图对着犯孩子气耍无赖的乐瑶讲道理:“思尔,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是你的玩具,不会再陪你玩第二次的。我无意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这个,你不要误会。”

乐瑶微微睁大了眼睛。

在他们长达五年的交往里,陆云这么有骨气的时候可真少见。

情理之中,又让她的复合计划多了点不确定的挑战性。

乐瑶转而勾唇笑了:“怎么会是玩具呢?我喜欢你的啊,陆云。”

“不,你不喜欢我。”

陆云心知她又在戏弄他,那日的情景在脑海里复现,他勉力维持着镇静说完这句话,既没忍气得发抖,也没捏疼乐瑶的手:“你上次自己说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

乐瑶抬着眼皮无奈地朝上望了下,用手掌盖住他的嘴唇:“我喜欢你,陆云你感受不到吗?”

唇上的柔软让陆云没再继续说,他安静地垂下细密的眼睫,目光落在她手背上。

乐瑶重重按了下他的嘴唇,调笑着仰面看他:“不信的话,我陪你上床好不好?”

乐瑶的手罩着陆云的鼻息,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有瞬间的停窒。

随后他坚决地拂下了她的手,依旧用半边脸对着她。

像被她触发了哪个关键词似的,陆云又是起初那副冷淡高傲的样子。只是声线还是砺石般的沙哑:“乐瑶,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了,有些玩笑你不能乱开。”

乐瑶的脸色也倏地淡下来。

“哦。”她不喜欢自找没趣,陆云都这么说了,她索性把手收回来,重新放回袋鼠兜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裸着的脚趾因为长时间的凉意有点缩起来。

“那我吃了东西再走,不过分吧。”

陆云“嗯”了一声,刷卡开灯。

从见到她开始,胸腔下就隐隐约约闷着一团难言的躁郁,挤胀着他的胸腔生疼。

可若再也不见到她呢?回到他原本的人生轨迹上去,是否就再也不会有烦心事了?

如果没有乐瑶……

陆云边走边下意识想扯松衬衫领口。

余光瞥到乐瑶跟在他身后,陆云只解了一颗扣子又甩开手,绷着下颌在沙发上坐下。

他四肢修长,冷冽眉眼松弛下来,白皙的脖颈喉结微凸。

乐瑶随手把黑色塑料袋放在木质茶几上,一回头便看到他这副性冷淡的坐姿。

她蹲到他腿边,举眸如星,笑吟吟看他:“老公最近是不是变瘦了……”

陆云平静地侧眸看她一眼。

“哎,对不起呀。”乐瑶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唇,笑:“叫顺口了。”

骗人。

陆云的凤眸只是骄矜地瞥了她一眼,却无声传达出这个讯号。

明明以前只有亲得太久缺氧想哭的时候才叫他老公,说得好像真的经常叫一样。

乐瑶只当他不快自己轻浮,耸了耸肩:“反正以后不会叫了。”

陆云伸出去拿木几上的酒瓶的手细微地抖了下。

他抑着忽然发沉的心跳倾身在拿茶几上摆着的酒瓶和开瓶器,瓶盖脆声崩落,一眼也不看她了。

乐瑶很坏,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在故意逗弄他,她知道他喜欢她什么样子,喜欢她用什么眼神看着他……喜欢她刻意的示爱。

其实乐瑶哪里都是陆云喜欢的,还没恋爱的时候就一见钟情着迷得不行,对她一点暗示性的动作都会不由分说地展开性幻想。

可是以后、以后他再也不要喜欢了。

不要自取其辱,不要被她厌弃。

乐瑶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

在心里默念三遍,陆云才重新睁开眼帘。

陆云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什么表情。

浓密的睫毛和深邃眼窝是基因的恩赐,若非他以前喜欢盯着乐瑶看,眼里的爱意直勾勾地漫溢出来,乐瑶也很难读懂陆云蕴在眼窝里的情绪。

而他现在也故意冷着她,不再盯着她瞧个不停了。

乐瑶倒是异常乖巧,替他拿来醒酒器,看着酒液倒入,醇厚的香气挥发开。

“你少喝一点,等下要睡觉了,喝多了晚上会睡不好哦。”

乐瑶又伸着舌尖舔了下嘴唇:“或者,分我一点嘛?”

她是货真价实地在关心陆云,这个家伙一点都没有贵公子的酒量天赋,别微醺不成睡死了,那她后面的计划可怎么完成呢?

“不分。”陆云在看手机并没看她。

这不妨碍乐瑶亮晶晶的眼睛追着他修长的手看。

他持杯的手轻轻碰到她的下巴,如冬阳下渐融的雪,杯口滑过肌肤冰冷又撩人。

乐瑶看着他轻啜一口深红色的酒,唇瓣湿润,突然口干舌燥起来,脑袋放在膝盖上看着他喃喃:

“陆云,我们复合吧。”

陆云刷手机的手指一顿。

他下巴弧线收绷着转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捏了下乐瑶的下巴。

乐瑶心跳一颤。

陆云开恩似地把眸光垂落下去,只见少女蹲在他腿边,顺从地和他对视着,像只粘人的柔弱布偶猫。

而她身上还穿着绒绒的睡衣,头上顶着一个兔头套盖到眉毛上,露出一双很灵的眼睛,眼尾是天然的细长上挑形状,陆云知道如果她想,这双眼睛也可以很妩媚。

陆云把拇指放到她嘴唇上,目光凝着她看了两秒,有点粗暴地揉了揉她的唇珠。

乐瑶呼痛:“嘶——干嘛啦。”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乐瑶,我不会同意的。”

乐瑶微愣,陆云叫了她的名字,这代表他是认真的。

但陆云移开了眼睛凝回杯中,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乐瑶无声冷笑。

张口乐瑶闭口乐瑶,今天见到他开始,他还一次都没有叫过自己的小名呢,他难道真是铁了心想和她划清界限?那又巴巴地跑到她家里来干什么。

她才不管他同不同意,乐瑶“啊”地张开嘴,陆云的拇指就顺着她的唇瓣落进口腔。

即使陆云缩得够快,指腹也还是擦过了乐瑶的牙齿。

贝齿在指腹的触感一触即离却异常清晰。

陆云把指腹按在手心,眼帘微合,心脏像被那触感狠狠捏动了下,索性转过了身不看乐瑶。

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

“江先生,您的外卖放到门口了。”

乐瑶闻言眼睛一亮,立即从地毯上跳将起来,像灵巧的猫咪撒开肉垫,嗒嗒嗒跑去开门:“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