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网庐江8月15日消息(记者鲍玉婵 通讯员尹冰)见到胡孝训是在矾山历史文化展示馆。这栋红砖的小楼原本是庐江县矾矿的老办公楼,经过修葺、布展,如今成为矾矿人“辉煌岁月”的见证。看着满墙的熟悉的旧照片,这位72岁的老矿工思绪飞转。
矾山历史文化展示馆(央广网发 庐江县委宣传部供图)
胡孝训一家三代人都在矿上工作生活,见证了这座有千年开采历史的矿场从辉煌到落寞。胡孝训说:“现在还能为矾矿的生态治理出点力,我觉得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
“千年矾都”的辉煌与落寞
合肥市庐江县素有“地下聚宝盆”之称,境内矿产资源丰富。其中矾矿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其采矾始自唐中宗时期,距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作为全国两大明矾生产基地之一,这里的矾矿储量位居全球第二,曾是安徽乃至全国一张工业名片,闻名遐迩。
1951年出生的胡孝训是土生土长的矾山镇人,包括自己儿子在内的三代人都是“矾矿人”,“我1976年参加工作就是在矿上,那时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回想起那段岁月,胡孝训笑了。
对于矾山矿山,胡孝训有着抹不去的记忆,那时矿区人来人往,“最高峰的时候矿山工人干部有两三千人”,人们下班看电影、下象棋、打篮球,生活富足,笑容满面。当时很多地方还在为温饱担忧时,矿区的生活已经算是相当优渥。不仅矿区有自己食堂、俱乐部,甚至医院的水平都比镇上的高,矿工子弟甚至可以从幼儿园一直读到技校毕业。胡孝训开玩笑的告诉记者,“那会儿,想要嫁到矿上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矾矿遗址(央广网发 庐江县委宣传部供图)
矿区“岁月静好”的背后,是企业效益的“出类拔萃”。
明矾的用途广泛,特别是其良好的净水效果,在自来水没有普及的年代,几乎是家家必备。庞大的市场需求,和矿产的稀缺,让庐江矾矿的产品供不应求。“最高产量达到一年两万吨,远销东南亚。”胡孝训至今还记得当年矿区有自己车队,“十几辆车,都是清一色最新款的解放牌。”除了矿上自己的车队,也有慕名前来采购的大货车,“紧俏的时候,排十几天的队都是常事。”胡孝训言语间透着发自内心的骄傲。
然而,矿区人们脸上的骄傲却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消失。上世纪90年代后,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明矾替代品的不断出现,使得矾矿市场逐渐萎缩,原本热闹的矿场开始变得冷清。2001年,庐江矾矿停产,“年轻人都走了,被迫出门去打工另谋生路。”胡孝训回忆说,一些留守矿山的人,每个月也只能领取到微薄的生活补助,而曾经辉煌的“矾矿”也逐渐成了人们口中的“遗址”。
矿区辉煌的落幕遗留下来的,不仅仅是破旧的厂房、宿舍楼、办公楼,还有千疮百孔的山体和逐渐恶化的生态环境。
在1997年出生的“矿三代”吕博文的记忆中,矾矿的辉煌仿佛从未发生过。自他记事,矾矿就是一片破败的场景,裸露的山体一根草都长不出来,流经镇上的沙河从来就没清澈过,“黄色的,黑色的,乳白色的,总之是五颜六色的。”吕博文说的沙河,经乔冲河汇入兆河——巢湖最南端的支流。
“不要说长草,裸露的采矿区连蛇虫鼠蚁都没有。”庐江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党组成员、副局长黄志寿介绍说,因为矿渣中富含硫化物和重金属,暴露在空气中发生氧化反应,产生了大量的酸性废水、废气,让采矿区成了“生命禁区”,“面积有3平方公里,是一道深深的‘生态创伤’。”
“治酸”破题生态修复攻坚战
“创伤”没有那么容易“愈合”。
从停产算起,十几年过去,矾矿的采矿区生态不仅没能自然修复,问题反而越发严重。“早在2014年,县委县政府就多次召开专题会进行研究。”黄志寿直言,矾矿的生态修复因为情况的复杂性,治理过程中也曾经走过弯路。
传统的“客土喷播植草”方案在矾矿并没有得以实施。“矿渣堆了上千年,内部结构不稳定,土喷得太厚的地方,经过雨水冲刷有可能引发塌方,喷得太薄又起不到植草作用。”经过测算,如果按照这种方案,需要覆盖的面积达100多万平方米,用土量巨大。同时植草的成活率非常低,“植物的根系一旦穿过客土层,接触到下层酸性的土壤就会死亡。”黄志寿说。
经过反复的调研论证,最终“治酸”成为生态修复的唯一选项。
方向既定,目标可期。
2021年7月10日,总投资2.64亿元的庐南矿山生态修复工程矾矿治理区生态修复项目正式开工,项目治理范围为大矾山,小矾山和东山,总面积84.74公顷。
“我们采用微生物成矿防渗、土壤原位基质改良、人工湿地等多种技术和措施,进行山体生态整体修复。”黄志寿解释,整个治理过程没有从外地运来一锹土,利用硫还原菌的微生物菌剂等生物措施为核心进行土壤改良,进而调整土壤pH值,改变土壤酸性条件,增加土壤有机质含量,降低土壤重金属活性,起到固化、稳定化的目的。待土壤达到适合植物生长的条件,再进行植物培植。
老矿山停工20多年,一些矿洞被杂草覆盖,由于时间久远,资料缺失,贸然施工容易发生危险,需要熟悉环境的领路人。在接到社区的电话后,老矿工胡孝训欣然接下了这个任务。“主要是当向导,看到山一点点绿了,这对我来说是有特别意义的事情。”
整治前后对比(央广网发 庐江县委宣传部供图)
两年时间过去,如今的矾矿已经郁郁葱葱。
“我们的目标是绿化率达到100%,每百平米的植物不少于7种,水环境达标。”黄志寿表示,目前覆盖率已达98%,其他几项指标均已达标,目前正在推进地下采矿区的治理。
更让人惊喜的是,在矿山上的养护水池中,投放的一些鲫鱼、水草已经能够正常存活。“这说明水体的PH值已经达到6以上。”黄志寿说,原本农业灌溉都不行的石槽河水,水质也极大改善,水生动物也重新出现。
据介绍,治理区因地制宜地采用多种植物相搭配,构建了生态多样性的层间植物景观群落,与原山貌既融为一体又彰显特色实现了“山中有水,水绕山流,花海竟艳”的景观。
“生态创伤”变身“绿色增长极”
满目青翠,芳草如茵,蜂蝶翩跹,鸟语莺歌……生态美景,也让昔日的荒山变成周边群众休闲的打卡地。
“以前不要说我们不去,游客不去,当地老百姓自己都不去,上面没看头,一片荒山。”谈到矾矿的生态修复,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庐江县摄影家协会副主席左学长望着眼前重披绿装的矿山忍不住感慨。
作为一名摄影师,这几年,左学长背上了照相机,记录着矾矿的每一个处变化,一年四季,他都没有停下快门。“我希望成为一个见证者,用相机记录下矾矿的重生。”
矾矿新貌(央广网发 左学长 摄)
在对矾矿的治理中,依然保留了当年的明矾结晶池、八大窑、明矾大食堂、矿长楼、财务楼等工业遗迹,并进行了修缮保护,将工业记忆和生态建设、文旅活动有机融合。“如今陡峭的矿山石壁、充满年代感的工业遗存都是独特的风景,这里现在已经成了我们摄影爱好者们的‘网红打卡点’了。”
矿山的变化不仅仅存在于按下快门的一剎那。
2021年,与矾矿治理工程同步启动的,还有总投资达25亿元的庐江矾矿文旅项目。
据了解,项目将依托矾矿工业遗产的丰厚资源,有效保护利用工业的遗存遗迹、标识标记、风情风貌,以历史文脉留存和区域面貌提升为核心动力,将工业记忆和生态建设、文旅活动有机融合,让工业遗产承接时代语境的美学使命,使其功能和属性向文化旅游康养转身,实现生态保护、矾矿活化、古镇蝶变、乡村振兴、文化地标,从景区到景域,实现“旅游+”多业融合发展。
“变化是肉眼可见的。”2019年回乡工作的“矿三代”吕博文这样描述矾山矿山的变化,如今的他不仅一名社区工作者,还成为了矾矿工人文化宫一名讲解员,今天五一期间,光文化宫的接待人数就达到了上千人。
“原来矿工们吃饭的二号餐厅,20多年后又重新开伙,现在变成矿山大食堂。”吕博文自豪地说,生意非常火爆,游客多的时候甚至坐不下,如今沉寂20多年的矿山再次火热起来。
矾矿新貌(央广网发 左学长 摄)
从“生态创伤”到“绿色增长极”,矾矿人“靠山吃山”如今有了“新吃法”,一条非“矾”之路已然铺陈。“虽然整体项目还没有完工,但2022年到现在,客流量已经超过2万人次,现在矾矿也成为了庐南川藏线上的重要的节点,未来一定大有可为。”吕博文对矾矿文旅项目的未来发展充满了信心。
“我们这一代人,吃的是矾矿的饭,现在我们站好最后一班岗,把荒山变成绿岗,希望后辈能够吃上生态的饭。”老矿工胡孝训动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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