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男子只要与狐族交合,可得持久之力,永不痿。
这个说法男人个个都知。
不周山下。
酒馆小主吆喝落座,见有客坐,为留客,立马摆出典书,吆喝道:“咱这京都城就有男子与白狐交合过,之后就勇猛无敌,还成了秦楼楚馆的常客。”
客人嗔道,“京都那么多仙官庙宇,怎得不见哪家庙宇供奉狐族。”
三言两语,众人啼笑。
这些虚有传说,京都城的人都只做笑谈,谁都不曾去多做评说。
突然,树荫下一阵冷风直夸夸吹来,灌进衣领,顿觉凉意上头。
众人抬头一望,万里无云的天突变黑云密布。
“小馆主,来二斤梁酒——”
一个细细的女声从馆旗旁传来。
众人回头一望,哟,来了个小女娃。
只见这女娃身穿枫叶色纱裙,戴长纱斗笠。
瞧个头约莫十几岁,手握一把红剑,脖间挂一对龙凤铃铛。
小馆主打量一番,笑道,“小娃娃,当真要二斤梁酒?”
小女娃不说话,取下一支发钗放与桌前。
“得,我倒要看看您这个小娃娃能喝多少。”
男客们都来劲了,纷纷凑上前打哈哈。
这里是挨着不周山最近的商路,翻过环脉,通京都外的水路就在此。
故而这条路都是做生意的男商客。
像这样的小女娃都在闺阁绣房,在这基本见不到。
男客们很是好奇,“你这娃子胃口不小,喝一个我瞧瞧。”
“来来来,给哥哥们喝了它——”
小女娃转动几下手里的珊瑚珠子,再斜腿一靠,喜道,“哥哥们呐,我不过是要这壶酒带回家中的。哥哥们这样催促,我倒也不是不敢喝,只是........”
旁客们急切道,“只是什么?”
她调皮一笑,“只是我喝了它,你们又能为我作甚事?”
男客们被笑快勾走了魂魄,她眼神一闪,那柔媚的光中多了妩媚。
“你若是能全喝,我我我,我散尽家财,永不做商!”
其余几个也像着魔般地跟上,“我散尽府中妾室,再不纳妾——”
小女娃收回目光。
她像是就在等这些话,像是来此收成命般地得意仰头一笑,“好嘞,恭敬不如从命——”
“咣咣咣——”
喉咙蠕动几下,二斤梁酒全入肚内。
梁酒是烈酒,做商的人也只是用它来暖路上饥渴。
早间听闻最能喝者,左不过七两而已。
可眼前这个小女娃,竟把它全喝了!
原本看一女娃惹惹她,谁又能记住一言九鼎的那些话呢。
他们左右翻眼,打算赖账。
小女娃收好剑,拍几下衣裙,“诸位说话算话哦,京都城根下可邪门的很。”
“哈哈哈,我们不曾说过什么啊......”
小女娃笑而不语。
过了七日,京都城果然出事了。
许诺“散尽家财永不做商”的那位男客府上就出了离奇怪事。
据说这男客回府后跟中邪般的把身家性命全押进赌坊,许是运气不好,押大押小全是输。
只回府第三日,就散尽全部家财,还在第五日晚迷醉写下“永不从商路”的证书。
再说那位“散尽府中妾室,永不纳妾”的男客。
他当晚回府就发现家中四位妾都在偷人,且明目张胆地带到了主府来!
男客气不过,挥刀就要杀了妾,谁知刀柄没拿稳,竟把自个挥刀自宫了。
府中夫人一看自家爷们不中用跑了,而他自个也落下“永不能纳妾”的命。
接二连三的怪事频发,京都的人都说流年不利,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哪路神仙。
于是乎山神庙、小仙官庙,就连土地庙都香火不断,所求都是保家宅,保平安。
这些怪事也传到白医馆素心的耳朵里。
白家是京都城最大的医馆。
素心是白挚的妾,擅长起死回生,更擅长女子不孕之病。
那些婚后几年不能生养的女子只要经她手,都能怀孕。
她靠这一本事让白家日渐壮大。
让众人奇怪的是,她治不孕有一手,怎得到自己这就不行了。
她做白挚的妾已七年,至今未曾生过一儿半女。
医馆内,素心在号脉,“脉相有些乱,马上就要临盆了,别想太多。”
“素心姨娘,最近外头乱,都说白医馆也要关门了,我怕到时候临盆时出事。”
素心宽慰她别多心,安心待产就好。
医馆无人时她立在窗前看一眼天色,半空泛橘,半空泛蓝。
这样的天已经维持四五日了。
而近山叠嶂的那头,淡色的一片橘红下,就是不周山。
素心皱眉,神色紧绷。
她好像知道近日怪事频发的缘由了。
入夜。
用过饭后素心坐一顶轿子出了白府。
轿子拐出巷口,朝潮红下的天边走去。
那地方就是素心要上的不周山。
素心一袭白衣,穿过一条黑黢洞口。
再见到光时,一袭白衣的素心已经长出一对毛绒耳朵。
长,尖,呈白色毛团。
这是她的狐狸耳。
而她,便是混迹人间多年,早已遗忘狐族的白狐素心。
“扶苏,出来吧,你招惹那些事,不就是逼我这个姨母来见你?”
静等许久,一只蹦跶的,脖间挂了龙凤铃铛的小红狐从树杈飞起,再落地。
随即转身,浓雾四起后,出来的竟是喝了二斤梁酒的小女娃——扶苏。
不周山上仅存的一只两百岁的小红狐。
她撒娇道,“我与姨母百年未见,姨母难道不想我?”
素心不解道,“你为何要一次次引诱我上山与你相见?”
扶苏站笔直,把捏着的钥匙递到素心跟前,“不周山我替姨母照看一百年了,如今到我出山的年龄却迟迟不见姨母赴约回山,我就只能出此下策啦。”
素心道,“一百年前我就与不周再无瓜葛,你惹上京都,那些乱事又如何算?”
扶苏抖抖肩膀,“那些男客自个口出狂言,既是说出口的话,就要兑现。我只不过略施小计,严惩一二。”
素心冷笑,“严惩一二?你可知你祸害的是人家全府上下。扶苏,你没做过人,又何必要去做人。不周已无族人,内部战役后就活了你这么个做洒扫的小闲官。既是有命活,就好好待在这。我与你,终究是不同的。”
扶苏反问道,“有何不同?”
“我是人,你不是。”
扶苏再一笑,“姨母若是人,又怎会有狐毛。若是人,又怎会用白狐毛去救人,去看女子不孕?”
素心错愕地看着扶苏,她不理解,只有两百岁的扶苏怎会知道这些事。
难道,难道她在白府这些年,扶苏一直都偷偷盯着她?
扶苏将钥匙收回,“我在这,再等你一年。”
那晚素心回去就病了。
浑浑噩噩,一直做噩梦。
她很清楚,白狐毛救人一事一旦被知晓,那么白家医馆的生意也算到头了。
奇怪的是,她从不周回来的一个月后怀孕了。
她虽是白挚的妾,可白挚与她恩爱非常。
白家老爷和老夫人知道素心对白家很重要,对她也是呵护备至。
甚至就连白挚的夫人章秋婉也常来她院里,“妹妹你虽然医术了得,但是怀孕这事,还得我来教你。毕竟我生养过三个孩子了。”
章秋婉平日待素心冷嘲热讽,如今态度大变,倒是让素心提防不少。
京都城从她有孕那日起再也没有怪事,到处都太平。
她怀孕三个月时就能给自己号脉了,这是她们狐族独有的自我保护。
三个月就能分辨腹中胎儿是人是狐。
是人胎便留下,是狐胎便小产。
这七年来她有孕五次,都是狐胎,这也是她七年未孕的原因。
这次好在惊喜万分,是个人形胎。
丫鬟流苏是素心十六年前救的人,对她忠心不二,“姨娘,扶苏小狐怎么办?奴婢担心半年后她寻姨娘滋事。”
素心笑笑,再摇头道,“扶苏这孩子是嘴硬心软,她父亲是人,她母亲有半人半狐血脉。她才两百岁,正是贪玩的时候,我一个七百岁的还怕她不成。”
她对扶苏放心,对章秋婉很不放心。
章秋婉常来她院里,每次拿来的吃食和滋补汤药她都查验过并无大碍。
渐渐地,素心对章秋婉放松警惕,“承蒙姐姐照顾了。”
“妹妹说得哪里话,咱们白家就靠妹妹才能在京都城坐稳,妹妹都是进过宫给娘娘们瞧过凤体的,我自然要紧着妹妹这一胎。”
章氏主动示好,素心也不好驳了她的意。
毕竟自己腹中孩子她已确认是人,她又懂医术,识得百草、百毒。
就算章氏有幺蛾子,在她这也行不通。
京都冬雪凛至。
宫里娘娘们频繁咳疾缠身,白挚奉旨进宫的这晚,素心等来了分娩镇痛。
她下腹坠疼难受,躺在榻内连发虚汗。
厅内烧了碳火,厚门帘下那些产婆们进来又出去,都在忙着接生。
素心胎位不正,接生的产婆说孩子颠倒了,“脚在下,头在上,姨娘羊水已经破了,只能硬生了!”
素心万万没想到,她一只狐,却也要体会妇人分娩的难。
她痛的说不出话。
挣扎着起身,一把拧在自个大腿,“我怀人胎……我怀他不易,还望婆子尽力。”
她一恍惚,发现这产婆竟从未见过。
素心是狐,保护意识很强,她颤着唇开口,“白府的婆子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你是谁,刘婶婆和张婶婆在何处,你……你是谁,我从未见过你……”
产婆子哆嗦,“姨娘放心,姨娘放心,奴定会尽全力的!”
章温秋婉着急进来,一直给素心擦着汗,“妹妹别怕,姐姐陪你。”
素心忍着一阵阵的痛,“刘婶婆去哪了,姐姐……”
姐姐?
她突然懵了。
她看到章秋婉诡异地看着她,阴森感袭来时,她才明白自个中计了!
是章秋婉掉包了刘婶婆,这是要趁着自个虚弱害死她和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啊!
章秋婉道,“妹妹啊,你的能耐我是着实佩服,我等了你七年,终于是等到你上产床,虚弱的这一天了。你放心,姐姐定会待你千好万好的……”
悔啊。
素心知道一只狐最虚弱、最没办法的也是此刻。
她受着阵痛和产婆的摧残,忍着所有的憋屈,只感到双腿几颤,一阵婴儿“哇哇——”的啼哭,打破这雪夜——
她知道,章氏要出手了。
只见产房一阵折腾,章氏手抱婴儿一把推开门,惊愕哭嚷到,“父亲,父亲,素心她……她生了一只狐……一只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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