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死了,是在西头砖厂旁的水塘里溺死的,那只伸出水面苍白的手,和他孤零零的立在林边的小坟堆久久萦绕在我的心头,无法散去。

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如柱。“小帅呀,去把后窗子关上。”妈妈在厨房吩咐道。

我穿过走廊,来到后窗前,那扇窗子留下不少我和小顺子的回忆。

小顺子的家在我家的后条街,每次出去玩都是小顺子站在后窗那里,朝我家屋子里面喊:“小帅啊,出来玩啊。”

此时那扇窗子随着狂风来摆动,咯吱作响,雨点随着风扫进屋里,哗啦啦啦的雨声连绵不绝。

我握住把手关上窗,并插划上拴,屋子里面顿时安静了许多。

我转过身刚走几步,背后就传来了窗子被打开的声音,我回过头发现那扇窗再次被打开了。

但是我明明已经把它拴上了的啊,风们应该吹不开才对,也可能是我没有栓牢吧。

我再次走到窗子前,关上,拴牢,并检查一遍,万无一失。

但当我走了几步之后,身后传来窗子再次被打开的声音。咯吱,像是有人把窗子用手慢慢推开的声音,并且伴着雨声,我隐约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小帅啊,出来啊呀。”

那个声音显得异常的幽怨和恐怖,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魔的哀嚎,我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更不敢回头。我感到一阵寒意,从窗子外面传了进来,他围绕着我,包裹着我,我感到浑身每个地方都被这寒意所侵袭。我能感觉到一个我看不见的东西正站在我的身后,那一双幽怨的眼睛凝视着我。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牙齿咯咯打颤,身体根本就无法动弹。

“哎,咋还没关上呢,雨都扫进屋里了。就你干点啥事可真费劲,哎,这孩子。”妈妈从厨房里面走出来,气呼呼的说道。

她走上前关上了窗子,寒意与恐惧,带给我的僵直感,瞬间从我身上消失。我仓皇跑回屋子里面钻进被单,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夜晚,我久久无法入睡,只有隐约的虫鸣传进我的耳朵,但是我感觉到屋子里面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生物,我能感受到它冰冷的气息。

我不用看到就能感觉那个似人非人的黑影从炕前的地板破出一个洞,从里面慢慢的爬了出来,先出来的是一只手,然后是两只手和胳膊。随着出来的是一个黑幽幽的头,只有两个像眼睛的圆孔,发出幽冥的白光,它无声无息的爬向我的炕沿,我想逃,但我无法动弹,浑身像被绳子层层捆住,连呼吸都很困难。

那个东西的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左脚踝并用力向地板里面拽,我张嘴想大叫,我的嗓子里只能发出呼呼的喘息声,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我猛然惊醒,原来是一个噩梦,但我此时的左脚踝却真实的感觉到了巨痛。

我彻夜未眠,第二天,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学校的。我的头昏沉沉的,脚步轻飘飘的,眼前的人总是会出现重影。

“小帅,过来踢球。”我足球场上一个同学向我招手,但我坐在那里无动于衷。我现在根本不想动弹,我的目光,跟随那个被传到前场的皮球,对方两名后卫过来包夹,场地上站着一个穿着一袭黑衣的人,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头低着,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感觉那个人的身影很熟悉,我直直的盯着他看,却总是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突然,他猛的抬头,狞笑着看着我,眼睛真的好似铜陵,牙齿漏了出来,更可怕的是,他的头在顺时针转动,他的脖子像连接着金属球的弹簧一样,随着头的转动而扭曲,九十度,一百八十度,那个人就是早已死掉的小顺子,虽然他的脸变的如此狰狞,但我还是能够认出他,我坐在那里,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冷汗顺着我的脸颊和脊背流了下来。

“哎,看什么呢。”背后的一个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被这突然的一拍吓了一抖,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同学,当我再次转过头看一下小顺子那个方向的时候,小顺子已经不见了,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晚上的我,噩梦连连,白天恍恍惚惚,这样的日子过了许多天之后,我再也撑不下去了。

我将事件全部告诉了妈妈,包括我不想说的片段。

在小顺子溺水的时候,周围的小孩子都吓得惊慌失措,四散而逃。我自己也没了主意,脑袋一片空白。最后我也随着其他孩子跑掉了,那只伸出水面的手,是我在那场事故中最后的记忆。

“小顺子帮我看成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我却没能救他。”我抱着妈妈的肩膀痛苦不已。

“没事的,你们都是小孩子,当时你被吓坏了,而且其实你去救话,连你的命都搭进去,所以你做的没错。”妈妈安慰我说道。

虽然听了妈妈的话,我心里舒坦不少,但没有前去救小顺子的罪恶感却无法消除。

“明天跟我去小顺子的坟前烧点纸钱,他会原谅你的。”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又说道,我重重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铅云低垂,乌云密布,空气也好像变得凝重起来,让人无法顺畅呼吸。

妈妈牵着我的手来到那个我平时都不敢直视的小顺子的坟前,妈妈在一旁烧纸钱,我则半跪在旁边,嘴里默默的念叨着:“小念叨子,我错了,当时我应该去救你的,你别怪我了。”

正在我念叨的时候,一个飘渺悠长的声音,从坟堆里面传到我的耳朵:“小帅啊,下来玩啊。”

我猛然一惊,问旁边的妈妈是否听到什么声音,妈妈说没有,但我确定这次绝对不是我耳朵出现了幻听,那声音的确是从那坟里面传出来的。

我催促妈妈赶紧回家,妈妈执意要把纸钱全部烧完再走,而我已经知道烧不烧纸钱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小念叨子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纸钱。

回到家之后,我猛然想起一个几年前的故人,他的家离我家不远,他是个老道士,我们算忘年交。当时他已经八十多岁的高龄,老眼昏花,总是让我去帮他读报纸,忽然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就要死了,为了感谢我一直帮他,死之前,他把一把保命桃木短剑送给了我。据他说,这把桃木短剑已经相传了十几袋几百年的历史了。

他告诉我,如果遇到危险,可以拿他出来保命。第二天他就去世了,我伤心不已。因为当时除了小顺子之外,他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我从床下将那个木盒取了出来,里面就是那个老道士留给我的桃木短剑。我觉得是时候试试他有没有效果了。这一夜,依旧是无眠的,但这次我却因为强忍着不断袭来的困意,才没有睡着,我想清醒着面对这终究要来的时刻。

不过有时候就是如此的奇怪,当我不想入眠的时候,最后却沉沉的睡去了,等我恢复知觉的时候,我的脖子已经被什么东西给死死的扼住,我无法呼吸,眼睛充血,雾蒙蒙的眼前,我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压在我的身上,我能确定那个身影,正是小顺子。

我想掰开那双掐在我脖子上面的黑手,但却是徒劳。我拼命挣扎,我使劲全身的力气摸到我枕边的桃木短 剑,此时的我,本可以将桃木短剑插进小顺子的身体或者头颅,但我没有这么做。

老道士曾经描述过这把木剑的威力,他会让小顺子魂飞魄散,永远不得转世投胎。

我将木剑提到小顺子的胸口,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顺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小顺子一惊,他的手缓缓松开,包裹着他周围的黑气,随着木剑的进化而慢慢退去,显现出了小顺子本来的面貌,一道柔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小顺子的身体慢慢的消失,我在一旁拼命的呼吸,但我分明听到了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向那道远去的光也轻声的回了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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