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破裂
中秋节那天,在分别了大半年之后,阿菊和丈夫阿猛终于在家里相聚了。
阿菊30岁,阿猛35岁,膝下有一个10岁的独生子。
因为外出务工,他们跟很多农村家庭一样,一家三口一年到头难得一聚。
阿菊在省城一家按摩院上班,阿猛在外省的工地跑运输,儿子留在村里读小学,平时由爷爷奶奶看管。
近来,公公婆婆不断地跟阿菊抱怨:“孙子越来越不听话,你们做父母的要多管管,否则等翅膀硬了想管就来不及了!”
阿菊打电话告诉阿猛时,阿猛说自己太忙了,鞭长莫及。同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
阿菊追问丈夫那个女人是谁,丈夫说没有女人啊,便匆匆挂了电话。她再打过去时,已经无法接通。
中秋节那天下午,阿猛回到家里,跟亲友重聚,有说有笑,喝酒喝到深夜。
阿菊和儿子拜月亮,时不时扭脸看看酒桌上的丈夫,觉得他有点遥远和陌生。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丈夫在外面有别的女人?”阿菊想。
当晚睡觉时,阿菊和阿猛缠绵了一会就结束了,以至于阿猛抱怨道:“我的身体是不是废了?这么快!”
阿菊半是戏谑,半是生气:“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也许对我没兴趣了呢。”
阿猛说:“好老婆,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平时我除了一个又一个工地的跑,空闲时就是想你。”
阿菊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老公的话是不是真的。再说丈夫血气方刚,外面那么多野花野草,谁知道会不会眯了眼。
阿猛不依不饶,道:“你呢,想我吗?寂寞时怎么办?”
阿菊有点生气,说:“我故意什么都不想,反正我已经废了。”
阿猛抱过阿菊,哄了她一会就死睡过去了,鼾声如雷。
他是头天晚上刚从外省赶火车回家的,买的是站票,站了整整一宿。
剩下的夜晚,阿菊瞪着眼睛,脑海里塞满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菊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当时父亲双腿患风湿病,她不忍心看着父亲拖着两条病腿去耙田犁地,热血沸腾之下替父从耕。
以前,阿菊觉得做一辈子农民挺好的。等她从村里来到省城打工时,才意识到没文化的无奈。比如,她只能给人洗碗或打扫卫生,最多就是给人当月嫂。
来到省城的两三年里,阿菊在几家餐馆干过苦力活,但那种既脏兮兮又不赚钱的日子让她感到绝望。
后来,在朋友的推荐下,她进了一家按摩院工作,给别人按摩和洗脚。
在那里,她第一次看见丈夫以外的其他男人身体,那是给客人推油的时候,她面红耳赤,感觉好像背叛了丈夫。
阿菊容貌俊俏,这也是拥有大学文凭的阿猛看上她的原因。很多去按摩的男人也夸阿菊漂亮,这是真心的恭维,也是真心的挑逗。
按摩院虽然是正规的按摩院,但注定也是暧昧故事丛生的地方。不少客人总想占阿菊的便宜,每当这时候,阿菊总是义正词严地臭骂。
阿菊越是这样,越会引起一些客人的稀罕。
其中有个顾客甚至提出要包养她,但阿菊严词拒绝了,她说自己不能做出对不起丈夫的事情。
可寂寞有时就像一条毒蛇,悄悄地缠着她,有时撩拨得她怦然心动。
与此同时,他发现渐渐地疏远了。以前,丈夫也在省城,两人租住在一起;后来,丈夫去外地跑运输,每个星期总会打两三次电话,诉说相思之苦。可现在,丈夫每半个月才打一次电话,而且语气总是不耐烦。
阿菊问丈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丈夫说工作太劳累,脾气不好。
好几次,阿菊半夜打电话过去想跟丈夫说悄悄话,还没说上几句,他就急匆匆挂掉了,再拨打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耳尖的阿菊每次似乎听到电话那头有女人的声音。可追问丈夫那个女人是谁时,他总不耐烦地说没有女人,还说他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却遭到怀疑很心寒。
还有一个让阿菊怀疑阿猛不忠的原因是,以前他会把工资交给她保管,现在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上缴工资了。
对于妻子的质疑,阿猛总说老板还没结账,手头没有钱。同一个老板,不可能前后会差别这么大。
阿菊也讨厌自己怀疑丈夫的不忠,但谁能确定长年漂泊在外的丈夫一定会对自己忠贞不二呢。她守住本分了,可如果丈夫失守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农历八月十六日,一大早,阿猛和阿菊就起床了,他们都要赶回去上班。
出门前,两人又匆匆忙忙缠绵了一回,由于心急火燎,两人都闹得不愉快。
阿猛的返程车票已经买好了,耽误不得;按摩院的老板给阿菊来了几个电话,催促她赶回去上班,说客人都在点她。
阿猛开着摩托车带阿菊从村里来到省城,一路上她从背后抱着他,感觉到丈夫身上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味道。
在车站分别时,阿菊看着阿猛消失在站台,怅然若失。寂寞像一条毒蛇,在她转身时悄悄爬上了脚踝。
下一次夫妻重聚是什么时候,阿菊和阿猛的心里都没底。至于结伴回乡,如果不出意外,至少要等到年关。可还没等到年关,阿菊和阿猛就爆发了猛烈的吵架,相约去民政局办离婚。
办手续前夕,他们决定开房最后一次,以悼念过去的婚姻生涯。躺在床上,他们聊起往事。
阿猛说:我们每人讲一个故事吧,如果讲完故事还是决定离婚,那就去。如果不想离婚,那就回头好好过日子。
阿菊先是一怔,然后同意了。
阿菊讲的是阿鼎的故事,题目叫《病人》,阿猛讲的是阿泽和阿秋的故事,题目叫《遗言》。
2.病人
直到公司组织的体检报告出炉,阿鼎才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赶紧走吧,你的身体条件已经不允许继续呆在这里!”负责招聘的副总经理塞给阿鼎5000元,像见了瘟疫似的对他连哄带赶。
“我没有文化,你就跟我实说了吧,我得什么病,病情怎么样?”阿鼎有点不服气,毕竟他在这家公司干了8年。
副总经理:“你的HIV检测呈阳性。”
阿鼎皱着眉头:“什么HIV?我只小学毕业,没学过英语。”
副总经理:“你的病会传染给他人。”
阿鼎:“皮肤病、重感冒也会传染人,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得了艾滋病!”副总经理抬高了嗓门,“这么说明白了吧?”
“艾滋病?”阿鼎的心脏扑通了一下,他听说过这种疾病,曾有人到公司宣传预防。
大概半年前的一天晚上,阿鼎跟几个老伙计去附近的小镇喝酒。
席间几个人喝酒猜码,吹牛扯淡,半夜三更了才醉醺醺回家。
路过一个小巷时,一名艳妆浓抹的女子伸手招揽阿鼎:“老板按摩吗?什么服务都有……”
当时阿鼎热血冲脑,真的跟女子进了小房间,干了那件事。
换作平时,阿鼎是没有胆量干这勾当的。他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儿女双全。妻子是多年前打工时结识并走到一块的,两人心心相惜,共同见证了酸甜苦辣和日子越来越好。
他们结婚20年来,夫唱妇随,长年外出打工,月收入加起来过万。他们已将泥砖瓦房换成了二层楼房,将摩托车换成了小轿车。儿子高中在读,女儿初中在读,都聪明伶俐,惹人喜欢。父母安康,在老家种一点庄稼,养几只鸡和两头猪。
可是,一份突如其来的体检报告,把这一切幸福和美满变得摇摇欲坠。
“万一医生搞错了呢,我不至于这么倒霉吧。”从公司回到家乡,阿鼎决定再去本地医院检查。
当然,阿鼎始终不敢跟妻子透露半句,包括体检也是偷偷地去,像做贼似的。
在等待体检结果的间隙,阿鼎焦躁不安。万一自己真是艾滋病患者,那可真是村里人说的“无可救药”了——我该如何面对妻子?又该如何走完人生?
结果出来了,医生单独叫阿鼎进一个房间,说你的病情很危险。
他当时就慌了,连连发问:“我该怎么办?还能活多久?”
医生说这个不好说,建议他服药控制。
当晚,妻子见他抱了一大袋药品回家,打趣道:“你平时很少生病的,现在要把药全补回来吗?”
阿鼎说人活于世,吃五谷杂粮哪能不患个小病小痛。
为了打消疑虑,他赶紧叫妻子也去体检,理由是这么多年来她只顾低头弯腰挣钱,千万别等到病情爆发如山倒才治疗,到时多少钱都不够填坑。
妻子笑他杞人忧天,但还是去体检了,结果一切正常。
阿鼎暗自庆幸,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不检点愧疚和悔恨。
接下来,他要支开妻子。
“我现在身体出了点状况,只能呆家里休养了。咱家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两个劳动力都在家留守,你还得外出打工挣钱补贴家用。”
妻子也觉得阿鼎的话有道理,临走前又问他到底患了什么疾病。
阿鼎还是轻描淡写,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吃药呢。
妻子走后,阿鼎一边做些家务,一边吃药。
没多久,他听说附近有个老中医可以治疗艾滋病,便把医院里的药搁下,买回几大袋树根草皮,煎成药水服下。
三个月后,阿鼎感觉不对劲了,经常腹泻,浑身没劲,人的体重也由130斤锐减到90斤。
老母亲看着日渐干瘪的儿子,心急如焚,只得打电话叫儿媳妇回来。
妻子赶到家,看着瘦削的丈夫,逼问他到底患了什么病。
阿鼎还是不敢说实话,轻描淡写说是吃错药了。
妻子不同意,赶紧拉他去医院检查。
阿鼎被迫去了,可刚迈进医院,他又跑出来了,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他实在不敢,也不忍心把真相告诉妻子,毕竟这种病传出去了见不得人。
妻子没办法了,只好把小叔子阿帝叫回来。
阿帝在外面当差,见过不少世面,阿鼎有点忌惮他,大事对他言听计从。
“大哥,有病治病,你怕什么?!”弟弟几乎是押着阿鼎进病房的。
眼看实在躲不过了,阿鼎支开妻子后,哭着对弟弟说:“哥哥我没出息,给家人丢脸了……”一五一十将病情透露给弟弟。
“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嫂子,对外就宣称我得了癌症!”阿鼎哀求弟弟。近年来,村里确实有不少外出打工者患了癌症离世的。
阿帝原本怒火中烧,可看着眼前干瘪的哥哥,知道臭骂也于事无补,只好咬牙应承。
检查结果出来时,医生把阿帝叫过去,说患者的病情有些严重了,接他回家休养吧,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
阿帝含泪谢过医生,默默地把阿鼎送回家,同时带回了几大包药粒。
阿鼎回到家中,几乎很少出门,每天靠喝着一点稀粥度日,不停地拉肚子。
亲友们闻讯,纷纷前来探望,见阿鼎瘦如纸张,都劝他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阿鼎摇摇头头说没胃口,也咽不下,然后热泪盈眶,唉声叹气连连。
所有人都听说阿鼎是癌症晚期,但没人知道他唉声叹气背后的深意。
等到没人时,阿鼎的妻子就偷偷哭泣发泄压抑和郁闷。可在阿鼎面前,她始终乐观和微笑,像对待一个小孩似的劝丈夫多喝一两勺稀粥。
很快,阿鼎的体重从90斤降到80斤,而且还在不断下降。
探望阿鼎的亲属,来了一拨又一拨,所有人都对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壮年男子抱着巨大的同情心和无力感,同时又只能没肝没肺地鼓励他乐观活下去。
没有人知道那天什么时候来,但谁都明白那天应该不远。
3.遗言
三个月的生命期限,比意想中来得还要快。
阿泽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发烧击溃的。
他无可奈何地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见了死神的敲门声。
黑白无常就守在大门外,只要阎罗王大笔一挥,他们随时冲进屋子抓人……
阿泽两眼直盯着水泥天花板,似乎在寻找什么,周遭还泛着水泥钢筋的味道。
这栋两层半新楼落成不过半年,前后花去了30万元,几乎是阿泽和妻子阿秋去广东打工20年的全部积蓄。
阿秋强忍泪水,紧握丈夫的手,欲言又止。
“早知如此,我就不建这栋新房了,把那30万元留给你们母子俩多好啊,可谁知道呢。”阿泽长舒一气,压着声音说。
阿秋安慰丈夫:“这是好事呢,至少在你走了以后,不用愁我们娘俩被风吹雨淋。”
她把儿子阿天叫进卧室,让他看看父亲。
26岁的阿天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3个多月前,他带着父亲到市医院治疗时,医生就拒绝收治了。
·许会有奇迹出现。
3个多月来,阿天和母亲隐瞒父亲病情,每天强颜欢笑,鼓励父亲服中药调养,祈祷奇迹降临。
阿泽也没追问自己的病情,但他知道自己病得不清,因为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亲友不论远近亲疏都来探望他了。
在农村,每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阿泽不生气,他本来就是好脾气。他跟每个前来探望的亲友开心地说笑,好像酒桌上久别重逢。
阿泽叮嘱阿天要好好听妈妈的话,接着叫他到卧室外面去,说单独有话要跟阿秋讲。
阿天听话地走了出去,他现在要去找村医,尽管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你后悔嫁给我吗?”阿泽问阿秋,“你很快就要自己扛一个家啦。”
阿秋说:“我很后悔,只怪当年自己太傻,应该争分夺秒跟你厮守,哪怕多一个白天,多一个夜晚……”
1980年代末,阿泽和阿秋是通过媒人牵线走到一起的。
两人在认识彼此前,都没处过对象。阿秋就是一个单纯、善良的村姑,甚至有点傻。
比如,两人处对象时,阿秋和阿泽从来没牵过手,没拥过抱,没亲过吻,更别提什么未婚同居了。
他们谈了两年多恋爱,每年见面就是在农历七月鬼节和春节两三天。
由于见面时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人经常面红耳赤,既没机会说情话,也没机会做亲昵举动。
说来可笑,直到结婚后,阿秋起初还不敢跟阿泽同床,她觉得那是人生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当时,作为新嫁娘的阿秋一回婆家,白天去丈夫家干活,夜晚就躲进媒婆家,打死也不愿跟丈夫过夜。
于是,左邻右舍经常一个有趣的情景:要么是晚饭后阿泽的母亲去媒婆家叫阿秋,要么是夜晚阿泽亲自提着灯笼去媒婆家叫阿秋,可每次都一个人去一个人回。
整整有半年时间,阿秋就像一个耍赖的孩子,任凭阿泽母子俩好说歹说,软磨硬泡,就是不为所动。
有的同伴甚至开玩笑说阿泽不行,所以对老婆才没有吸引力。
此时,阿秋想起这些荒唐旧事,依然痴痴地笑个不停。
“阿秋,你在想什么?”阿泽看见妻子傻笑,追问道。
“没什么,瞎想。”阿秋回答,腮边掠过两片绯红。
阿泽这才省悟过来,因为他们曾经在后来的无数个夜晚回忆过旧事,彼此自然能心照不宣,不言自喻。
过去20年里,阿泽和阿秋每年过完春节都南下广东打工。
他们忠厚老实,勤劳能干,每在一个地方都埋头苦干七八年,深得老板欢心。
当年一同去广东打工的人已经换了七八个地方,惟独阿泽和阿秋依然在最初的地方坚守。
除非忍无可忍,否则他们绝不轻易换工作。
“我们没多少文化,身上缺技术,只能死心塌地干好一件事!”他们乐呵呵地说。
过去20年里,他们呆过养猪场,进过苗圃场,住过陶瓷厂。他们不讲究吃穿,很少买新衣服,很少大吃大喝,从不去旅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除了日常的柴米油盐开支,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工资都存进银行。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那个独生子阿天。
在他们看来,只要儿子还没成家,做父母的就有责任给儿子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比如楼房,比如汽车,比如给儿子娶一个好的儿媳妇。
这是作为一个农民的本分,从而让子孙后代生生不息。
阿泽和阿秋在广东打工20年,没逛过一次广州,没玩过一次深圳,他们呆在城中村或城郊挥洒血汗和岁月。
阿泽说:“我有点后悔,从来没带你去过一趟大都市,我们注定生是村里人,死是村里鬼。”
阿秋听了丈夫的话,鼻子一酸,泪水如涟漪。
在她看来,村里没什么不好的,早知丈夫会患肺癌,他们宁愿这辈子都不出远门打工,每天就守着一亩三分地,平平淡淡安度一生。
阿秋直到现在仍不明白,为什么不吸烟的丈夫会患肺癌,唯一能说服她的理由是“老天无眼,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一生存了多少钱,住什么样的房屋,这些都没那么重要。今生我们共度20多年,值了。”阿秋笑着安慰阿泽。
阿秋还想安慰阿泽什么,突然,她看见阿泽的眼神在瞬间闪闪发光后,渐渐地暗淡下去。他还盯着天花板,只是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此时,阿秋没有叫阿天进来,她想珍惜跟丈夫厮守的最后时光,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的相处时光,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包括儿子。
在发出一阵长长地叹息后,阿泽双手无力地摊在床上,随后眼睛也闭上了。
两分钟后,阿秋大叫:“阿天,你爸走了,给他放几个引路的炮仗吧!”
“砰、砰、砰”,三声炮仗的巨响划破了乡村的午夜,接着传来阿秋撕心裂肺的哀嚎。
4.结尾
阿猛:阿鼎怎样了?
阿菊:已经走了。
阿菊:阿泽的故事是真的吗?
阿猛:真的。
阿猛:你还想离婚吗?
阿菊:不想了,你呢?
阿猛:也不想了。
阿菊:那现在怎么办?
阿猛:回家。
阿菊:走,现在就回家!
阿猛:回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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