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听说过旧社会里有个特殊职业:奶妈。
很多人以为这只是个给别人孩子喂奶的工作;但想不到这个行当有多少鲜为人知的隐秘。
作为“产奶工具”的女人,还要冒着被雇主侮辱、利用的风险,甚至遭遇“喂完小的喂老的”荒唐事儿。
她们是一群静默失语的群体,在历史的洪流中存在了三千多年,直到建国后才悄悄地消失。
坐店待雇
1933年 沪上
北浙江路上行人熙来攘往,这条路上既有肃穆的国民政府最高法院,也有那各式各样的小破店。
一家名为“姑苏李老荐头”的破店里,隐约飘出一股奶香。
每当有人走过,必会向店里投去有意无意的目光,因为里面随时都会坐着一排正在哺乳的年轻女人。
图中撩衣挤奶者为待雇的奶妈
她们有的敞衣露怀,鼓胀的胸脯赫然在目!
这种叫“荐头行”的店铺打从清代起就有了。正规一点的,帮雇主介绍烧饭娘姨、梳头佣、奶妈,还有被称作“小大姐”的童工,抽取佣钱;不正规的,暗地里干贩卖人口,诱良为娼的事。
李老荐头的店,以介绍优质奶妈闻名,是专业的“奶妈职业介绍所”。他曾无不炫耀地说,沪上一半的少爷小姐都是吃他家奶妈的奶长大的。
在民国这个风气刚刚开化,但还封闭保守的时代,这些从乡下来的女人们,不顾路人目光,甚至有的故意挺起高耸的胸脯,想要吸引雇主的注意。
一个身材模样周正甚至有些清秀的女人,正满脸绯红,神色尴尬地坐在板凳上等着被挑选。
她是刚满十九岁,来自高邮农村的慧娴。
她上身只穿了一件摞满补丁的单衣,因为涨奶,胸前的衣服已经明显湿了一大块。为此,她只能驼着背含着胸,不敢挺直腰板;更何况,街边有几个瘪三,正瞪着色眼不时地朝店里扫来。
这前所未有的羞赧,让她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可是她牢牢地坐在凳子上,不敢离开。因为她若找不到工作,全家人就会饿死。
两年前,高邮因为飓风导致湖堤溃决,水灾使老百姓们失去了家园和田地,只能举家逃难来到上海,在黄浦江边烂泥渡棚户区里搭起了一间破棚子,算是有了栖身之地。
就在一个月前,慧娴生下了一名女婴。新生命并没有给这家人带来喜悦,却带来更加窘迫地生活。同来上海的婆婆和丈夫都劝她把孩子扔了或者送人,可她坚持要把孩子留下。
每天男人跟着同乡去码头帮工,慧娴就帮助别人浆浆洗洗缝缝补补,换一点微薄的收入。不成想,丈夫在搬运货物时被砸到了,半个身子动不得,只得瘫卧在床上。
原本就拮据的一家,雪上加霜。慧娴只得听同乡嫂子的劝,去荐头店找做奶妈的工作。
荐头店的这些奶妈中,一大部分人就是因为家乡的天灾人祸而不得不来到大城市讨生活。
她们没有文化、没有专业技能,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女佣或者奶妈。
而在当时的沪上,十家有七八家都在雇佣奶妈。因为许多城市女性有自己的工作,或者家庭条件良好,不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和身材去哺乳幼儿,这直接催生出了庞大的奶妈市场。
可是连着坐了两天,进店的顾客都不曾抬头看慧娴一眼;她也因为嘴笨怕生,不敢推销自己。
就在她算计着今天再接不到活儿就要吃草根时,门口突然一阵喧哗。
只见从一辆锃亮的轿车里,走出两名佣人,搀扶下了两名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阔太太。
慧娴哪见过如此耀眼的女人?更是自惭形秽。
见有贵客登门,老板李荐头乐得两眼都眯成一条缝了,一口北部吴语说得又急又快:“两位太太光临小店,是有什么需要呐?”
两位太太没出声,甩动手帕嫌弃般地扇着店里的空气。一名佣人搭话了:“这是郭公馆的大太太和二太太,要找两名奶妈。”
李荐头心里一惊,郭公馆可是远近闻名的富商巨贾之家啊,这是笔大买卖,赶紧热情招待。
一番了解得知,看起来人老色衰的大太太,是给自己的外孙子,也就是女儿郭大小姐的孩子选奶妈的。那个年轻窈窕的二太太,是给自己女儿,也是家里的二小姐找奶妈的。
听闻是大户人家,几个奶妈坐不住了。轰地一下全挤上前去,有的连孩子都不要了,七嘴八舌地说:“太太,我的奶好啊!我已经养了两个孩子,个个又白又胖!”,“太太,看看我,我的奶更好,我还会照顾孩子呐!”
一番争夺吓得两位太太直往后退。
李荐头见状赶紧上前呵斥住女人们的自我推荐,生怕惊吓住了贵客。又叫人搬过椅子,让两位太太坐好,叫奶妈们一个一个上前排队介绍。
谁知接下来的场面异常火爆,有些心急的,干脆把衣服撩得大开,把胀鼓鼓的胸脯露出来,炫耀一般展示。嘴里还说个不停:“太太,你看我这个奶水可好的啦,保管小孩子喜欢!”
顿时,这喧闹的场面引得店里店外全是围观的人。
还有的为了进大户人家多赚钱,豁出去了,竟当场“唰唰”地往外挤奶,让两位太太看看她的奶量是不是够大,是不是又厚又稠。
这看似荒诞的场面,是在旧社会荐头店中常见的一幕,这些做奶妈的女人为了赚钱补贴家用,顾不得什么颜面,习惯了像货物一样被人挑选、揉捏、甚至刺探隐私。
哪怕是有西医院的体检健康报告,也照样被主顾们看来摸去。
郭公馆的两位太太选了半天都没有看中的,直到二太太的目光落在了慧娴的身上,二太太把这个瑟缩在墙角的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挥手招呼她上前来。
李荐头见此景赶忙谄媚道:“两位太太,这个可是年轻健壮的,头一次怀孕,头一次喂奶,昨天才来的!刚刚十九岁!孩子才出满月,奶水特别好!”,接着忙给慧娴使眼色。
慧娴满脸通红地走上前去,在富太太面前手足无措,连话也不敢说。
李荐头在一旁着急催促道:“真不懂事,快点把衣服解开,让太太们看看!”
慧娴的脸涨得更红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解开衣扣,露出一边饱满的胸脯。
一名奶妈正袒胸露乳接受男女主顾的检查
大太太见状,朝身边的吴妈点点头。吴妈就把手伸过去,仔细地去摸索检查;再轻轻挤压,顿时几股乳汁溢了出来。
吴妈用手沾了一点,轻轻用手指一捻,再分开,觉得很粘稠,就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吴妈又把慧娴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没查出什么大碍,就转头说道:“两位太太,我觉得这个还不错。皮肤又细又白、身段也苗条、奶汁也合格。”
大太太问慧娴是哪里人,慧娴却没听懂大太太的上海话,窘迫地转眼去看李荐头,李荐头赶紧含笑地说:“她是高邮人,来上海时间不长。”
大太太一听马上嫌弃道:“江北人不行,说话都听不懂的,做事情也奸滑,都是下等人,我们再看看好啦。”
二太太没有说话,而是很仔细地把慧娴的衣服扣好,又打量了一会慧娴的脸,才慢慢说:“姐姐,既然你看不上,那我要了。我看她还不错,高邮话我是懂得,我不嫌弃。”
大太太撇撇嘴:“妹妹,江北人信不得的,她们家里人弄不好都是为日本人做事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病也不知道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慧娴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从大太太鄙夷的神色和轻蔑的口气中明白了什么,心中屈辱,却又不敢张嘴辩解。
李荐头见状赶忙接话:“两位太太,她家是灾民,清白得很!我这里每个奶妈都有医院的证明,保证健康!我们店也是跟您签试用合同的,如果您不满意,可以退回来。”
二太太拉着慧娴的手:“好,就选她了。还有没有别的奶妈,我们还要再选一个。”
李荐头于是更加讨好地对大太太说:“这几天还要有几个苏州和扬州的奶妈过来,您看要不要直接给您送到公馆里,可以让小少爷直接试吃,您把满意地留下即可。”
大太太听后,对这个建议十分赞同,随即留下一个佣人跟李荐头办手续,带着一行人离去。
慧娴心中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能到富贾之家谋生存。
可她不知道,上海滩的公馆可不是那么好待的,许多离奇的事情在等着她。
彻骨之疼
郭公馆坐落在凤阳路上,三层洋楼,前后大花园,豪华气派。这是郭家老爷在十年前花了十万两银子盖起来的,本想能传给儿子,享受四世同堂。不成想儿子却英年早逝。
因此偌大的豪宅里,只住着郭老爷和两位太太,以及女儿和女婿。
直到小少爷和二小姐的相继出生,才让郭公馆添了一些生气。
慧娴从未来过甚至都没见过如此奢华的地方,一路低着头,不敢多瞧,被吴妈引到洋楼边上的一排平房里。
这里是家里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吃穿入厕,都在这里解决,有事情跟吴妈及时汇报。
吴妈老家是崇明的,在郭家几十年,里里外外清清楚楚。她知道慧娴听不懂上海话,就讲官话给慧娴介绍家里的情况。
洋楼的一层是客厅、餐厅和卫生间,那是老爷太太们用的,下人无权使用。二层正中是老爷的房间,里面有门通向左右两边,分别是大太太和二太太的住所。
以后慧娴要奶孩子,就要住在二太太房中的套间里,没事不能乱走动。
三楼是大小姐和姑爷住的地方,最近大小姐也刚生了小少爷,那是全家的宝贝,千万不能去三楼。
介绍完了,吴妈就带慧娴去洗澡换衣服,再去见二太太。
慧娴再次见到二太太时,她正抱着哭闹中的二小姐在哄,手忙脚乱。慧娴见状赶忙把孩子接到自己怀里,解开衣襟。
只见这二小姐比一般人家的女孩要瘦小得多,但是这孩子刚把奶吃到嘴里,就像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样,猛地吮吸起来。不一会,就吃得小脸通红,黯然睡去。
看到孩子接受了慧娴,二太太挺高兴,直呼自己选对了人,吩咐吴妈去通知慧娴的丈夫。
慧娴这才知道,自己以后只能每月回一次家,就算郭公馆离自己的家并不远,甚至从阳台就能远眺到。
郭家的规矩大,一是怕她回家后染上什么病,二是怕二小姐断了奶水。
想到自己的孩子,慧娴暗自落泪了,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多喂孩子一口。
晚饭的丰盛程度超出慧娴的想象,对于肚子里常年都没有荤腥的自己来说,那一碗碗的鲫鱼汤、猪蹄汤、母鸡汤,是过年都吃不上的美味。她心中再次庆幸找对了人家。可等喝了第一口汤她才知道,没有任何咸淡味、没有调料。
这是为了给她下奶专门做的小灶,不能放任何佐料,否则奶水会带有异味,还会使孩子上火。
因此,慧娴每餐大同小异全是这种饭菜。
前几次吃还好,刚三天,她就腻得咽不下去了。可她知道,只有自己吃下这些,产出更多的奶,才能拿到工钱,让家人活下去。
自此,慧娴强迫自己逐渐适应了奶妈生活。虽然遭了些罪,但她的家人能活下去了,她从心里感激二太太能给自己这个机会,因此把二小姐照顾得无微不至。
勤快的母亲可能两三个小时才给孩子喂一次奶,可慧娴无论什么时间,只要见二小姐稍有表示,就马上哺喂,几乎寸步不离身边。
而她只是每月回家的时候,才能让自己的孩子匆匆吃几口奶,有时怕二小姐缺奶吃,就连这几口奶也舍不得喂给孩子,自己的女儿只能天天喝米汤。
长此以往,女儿越来越瘦,小小的身子支棱着一个大脑袋,一副先天不足的样子;而二小姐则像藕做的娃娃,白白胖胖的。
同样都是孩子,从小就分高低贵贱。
自己顶着压力留下了女儿,想把她养大,可如今不但连口奶都喂不了,连见上一次都难。
慧娴一琢磨起来,心里就会难过得像刀绞一样,为此没少偷偷地掉泪。可她知道,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这已经是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生活了,要想全家都能活着,就只能让自己的孩子受苦。
但维持现状也并非易事。
受伤的丈夫,吃不上饭的孩子,是压在她心底的一块石头。这种忧虑堵在心里,渐渐地影响了她的身体。
这天,慧娴发觉自己的奶居然变少了。
无论二小姐怎么用力吮吸,仍然吃不饱,急得她使劲咬慧娴。
孩子的门牙已经露头了,这一咬,可把慧娴疼坏了。她想把孩子抱远些,可孩子似乎觉察到不对劲,死死咬住,就是不撒嘴。
慧娴急得想拍打她两巴掌,可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哪敢打?只能疼的泪流满面,一边忍着一边安抚孩子,直到孩子松了口。
还是吴妈有经验,她来看了下慧娴的奶水,用手检查了胸部两侧后,肯定地说:“你这是心事过重,奶水淤结在里面了”。
慧娴听了吓得不轻,没有奶,她这个奶妈就算是干到头了,她要是下了工,全家就等着饿死吧。
吴妈也是个好心人,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喂大少爷的时候,也是堵过。你不用担心,我有通奶的办法,不过你可要忍住了疼、忍住了苦!”慧娴这才知道,吴妈是奶妈出身,随即对她信任无比。
吴妈叫慧娴敞开衣服躺好,用提捏手法反复刺激出一些奶水,再将奶水涂于胸部。接着,以奶水为润滑,进行按摩推拿。
刚开始几下很轻柔,慧娴还能忍受,可再后来,每下都力度加重,直到把皮肉里的硬块揉软。
这吴妈看起来很瘦,却有一股子力气。就像从骨头里发力一般,直把慧娴揉得死去活来,钻心的痛。
慧娴想放声大叫,却又怕吓坏二小姐,只能扯上衣襟咬在嘴里,愣生生疼出一身汗!
吴妈边揉边说:“慧娴,我们女人天生就是来世上遭罪的,你盼着来世托生个男人吧,这辈子只能忍了。”
怎知,慧娴白遭罪了,吴妈的通乳手法没有效果。
就在这其间,慧娴发现了一件怪事。
二太太其实是有奶的。
二太太趁慧娴通乳时,几次偷偷喂了二小姐。
这让慧娴想不明白,大户人家的女眷为了保持体态,不亲自给孩子喂奶,那么日子久了奶水就没了。
可是二太太的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有就有了?
难道说,她一直有奶,但是不给孩子喝?
那给谁喝?
慧娴不敢问也不敢打听,但她隐隐觉着,这公馆里有着一些自己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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