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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也忘不了收到母亲打来的那通电话，告诉我父亲已经过世的那一刻。
“喂，儿子，你爸他。。。走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哽咽着说。
我握着手机，五味杂陈。父亲这些年来对我冷漠，甚至严厉，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僵。现在聪明过人的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人世，我内心激不起半点波澜。
“喂？儿子？你还在吗？”母亲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嗯。。。我在。”我勉强打起精神，“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早上。你爸昨晚睡下后就没有再醒过来。”母亲说。
我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了，妈，你自己保重。我这里工作上有事，恐怕回不去了。您和其他亲戚打点好后事就行。”
“什么？”母亲提高了音量，“你的父亲刚离世，你就推三阻四不想回来奔丧吗？还有脸说是他的儿子吗？”
我也有些恼火：“他活着的时候难道对我像父亲吗？我小时候犯错会被他打得很重，长大后他对我的要求也太高了，老想要我当律师医生什么的，我说我想学美术设计，他直接不承认我了。我后来不就是因为他的压力才出国的吗？这些年来我们几乎没联系过，他有我这样的儿子不如没有。。。。。。”
“你！”母亲很少这样严厉地斥责我，“他是你父亲，你理应回来送他最后一程！这是你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我还想反驳，但是看母亲这么伤心，也就没再说什么。我们简单地道别后，我挂了电话。
我靠在沙发上，心里五味杂陈。以前和父亲的种种不愉快在我脑海里翻滚。他那严厉的目光，冷漠的态度，对我刻薄的话语，都历历在目。我想到以前的自己只要见到父亲就提心吊胆，恨不得避而远之。如今想来，我对他也并不全是怨恨，只是父子之间实在过于生分。
“喵~”一声猫叫打断了我的回忆。我低头看看腿上趴着的猫咪，伸手抚摸它柔软的皮毛。这是我搬出来后领养的一只流浪猫，它总是在我不开心时凑过来陪着我。
“咪咪，我父亲去世了，我该不该回国送他最后一程呢？”我自言自语道。猫咪抬起头用圆圆的眼睛盯着我，像在认真听我讲话一样。
“他活着的时候，我们之间的鸿沟实在太大了。我恐怕回去也做不到一个合格的儿子。”
猫咪仍静静地看着我。
“但是，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就算关系不好，我也许该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对吧？”我叹了口气，挠了挠猫咪的下巴。它发出满意的呼噜声。
我最后望了一眼猫咪，站起身来。既然决定要回国，我需要开始准备行程了。转念一想，我又有些不愿面对家乡的亲戚朋友们，我想他们大概会像母亲那样责怪我，认为我不孝顺。但是，我知道我必须面对这一切。
拖着疲惫的身躯，我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这将会是一趟艰难的旅程，但我必须踏出这一步。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终于回到了故乡。出了机场，我立刻打车回家。一路上，熟悉的街景让我的心充满复杂的情绪。我离开家乡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间故乡变化很大，但依稀还能找到一些熟悉的地标，勾起我儿时的记忆。
到家时，母亲已经站在门口等待。看到我，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上前抱住我：“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我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安慰她情绪稳定下来，才进到屋里。父亲的遗像已经摆在客厅最醒目的位置，周围点着烛火。我看着父亲黑白的照片，心中百感交集。
“你去见见你爸吧，他就在书房。”母亲抹着眼泪说。
我点点头，来到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书房。父亲的遗体已经防腐处理后放在灵架上，四周燃着熏香。我在灵架前静静站立，看着父亲虽已离世但仍一本正经的脸，一时间无数记忆涌上心头。
“父亲，我回来了。”我轻声说。
我想起小时候犯错被他打骂，想起青春期他对我的种种压力和苛求，想起我离家出走那晚我们大吵一场的景象。他那张严肃的脸上似乎又出现了我熟悉的失望、责备的神情。
“父亲，我知道在您心中，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儿子。”我向他鞠了一躬，“儿子对不起您。”
说完这句话，我眼前突然模糊。原来，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我惊讶地抹了抹眼泪，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悲伤。
“喂，你这个不孝子也敢回来？”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面生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正是我的叔叔。
“你有什么资格回来送父亲最后一程？你这十年来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要不是阿姨打电话通知你，你根本不会回来吧？”叔叔一脸讥笑和鄙夷。
我张了张口，还没想出如何回答，叔叔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你这个白眼狼！你爸生前最看重的就是你，可你都这样对他！”叔叔怒吼道。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却没还手。我知道，在叔叔和其他亲戚眼中，我的确该受这种责备。
“行了行了，他毕竟回来了。”母亲上前挡在我身前，对叔叔说，“你也别太激动。”
我低着头，心乱如麻。我开始思考，我和父亲之间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们的关系为何会疏远成这个样子。我要如何弥补我欠他的这一切，才能赎清我心中对他的愧疚呢？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父亲的书房里，翻看他的遗物，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他的信息。
首先我打开他的书桌抽屉，发现很多我小时候的画作被好好地收藏起来，画纸都翻黄了。我记得那是我十岁左右画的画，父亲当时并没有表扬我，我也以为他根本不在意我画的东西。原来这些年里，他一直默默保存着。
接着我翻出一本相册，里面满满地贴着我不同年龄段的照片。我记得大多数这些照片父亲都没有参与拍摄，可见他后来单独找人要来打印了这些照片，并一一整理归档。当我翻到一张我大学毕业典礼的照片时，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我以为他对我大学学习的音乐专业很不看好，甚至拒绝出席我的毕业典礼。没想到他还是找人拍下了我毕业时的样子。
看着这些照片，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原来在我内心误会父亲时，他一直在默默关心着我，注视着我的成长。只是他性格内敛，不善表达，我才会看不清这份关爱。
“父亲，我明白了。您一直都很爱我，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我泪流满面地说。
第二天清晨，母亲叫醒我，说今天要办丧事，让我打理好仪容准备出殡。我换上了黑西装，来到父亲灵前。
“儿子，你带着父亲去吧。这是你应尽的责任。”母亲对我说。
我点点头，和其他守灵的亲人一起慢慢抬起父亲的灵架。我们沿着熟悉的小路行进，我知道父亲生前最喜欢沿着这里散步。路上许多村民都来向父亲告别，我也替父亲向他们一一回礼。
“他生前对我们村子帮助很多，都是个好人。”一个老人对我说。
送葬队伍来到墓地，我看着父亲的棺木缓缓落入墓穴。在工作人员开始掩埋之时，我突然开口道：“等一下，请给我一点时间。”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而我毅然转身，跑出了墓地。
我来到父亲生前最喜欢去的山丘上，这也是他教我骑自行车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父亲，我爱您！”
我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凛冽的山风吹过，阳光穿过乌云，洒在山顶。
我知道，我的声音一定会传到父亲那里。虽不能用仪式表达，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父亲知道我对他的爱和感激之情。
我独自站在山顶，看着父亲生前最喜欢的景色，久久无法平静。
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她焦急地问我跑掉的原因。
“妈，对不起，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说，“我会回墓地的，您先帮我跟大家致歉。”
挂了电话，我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上，看着远处的云朵出神。我开始思考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
父亲对我严格，但这可能是出于对我的关心和期望。而我因为个性内向，常误解了他的好意，选择了逃避。我们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缺少沟通，这才导致关系恶化。
我也在反思自己。我不该因为父亲的一些严厉，就否定他对我的爱。他用自己的方式关心我、期盼我成长。作为儿子，我不该轻易判断，而要设身处地理解父母。
眼看天色渐晚，我决定下山回墓地。路上我开始盘算，要以什么方式纪念父亲，弥补我欠他的这些年。
回到墓地时，葬礼已经结束，母亲正焦急地等我。看到我，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儿子，你跑什么跑，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丢人！”她嘲怪道，却是出于担心。
“妈，我想通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纪念父亲，您就不要再为难我。”我拥抱着母亲说。
母亲虽不解，还是点点头，拉着我回了家。
回家后的日子，我时常一个人坐在父亲的书房，看他留下的书籍和物品，试图重拾那些美好的回忆。我也主动与村里父亲的老朋友们聊天，听他们讲父亲的故事，想更多地了解父亲的生平。
有一天，我翻看父亲的日记，看到了一段描述我小时候的文字：
“果子今天学着我给花圃浇水，小小的身板却拿着沉甸甸的水壶，脚步蹒跚但是很认真。看着她那倔强的小模样，我忍不住笑了。。。。。。”
看到父亲用这样温暖柔和的笔调描写我，我不禁泪流满面。原来，父亲其实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我、记挂我。
我决定，要用父亲喜欢的笔法写一本书，讲述他的生平事迹。我找到村里的老人们，采访父亲的故事。我把他从青年时期创业、中年经商、至老教书的历程都写了下来，书中穿插着村民们对他的各种逸事和评价。这本书，我想送给母亲，也印足书籍传阅给村里每一户人家。
在书的扉页上，我写下了献词：
“父亲，这是我欠您许多年的一份心意。儿子来迟了，但会用您喜欢的方式，让更多人知道您生前的事迹。我爱您，父亲。”
我耗时半年完成了父亲的传记，把书稿交给出版社后，便开始筹划父亲的祭祀仪式。
母亲起初对我的做法很不理解，但看我那么殷勤，也就由着我去了。
我按照父亲生前的习俗，请人制作了木主神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李天明之神位”。我把神牌供奉在父亲的书房，每天早晚都过去上香膜拜。
有一天母亲经过书房，看见我虔诚地跪在神牌前，不禁红了眼眶：“果子，爸爸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妈，我知道的。”我流着泪说。
过了些日子，父亲的传记出版发行，我把首批样书 给了村里的长辈和父亲的故友们。他们看后都大加赞赏，称赞我孝顺父亲。
“你爸生前最希望的就是你能继承他的事业，你写这本书真是最好的记念。”李伯伯感慨地说。
得到他们的认可和鼓励，我决心以后每年都举办一次父亲的祭祀活动。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母亲，她欣然同意了。
于是我着手准备父亲的第一届忌日祭。我按照日子预订了酒店的宴会厅，打印了绘有父亲照片的祭文，还特意找到一个合适的主持人。
当天我精心打扮了一番，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宴会厅。看着工作人员忙前忙后布置场地，我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
“你爸如果看到你这样孝顺他，一定很欣慰。”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啊，我会每年都办这样的仪式，让更多人缅怀父亲的功德。”我坚定地说。
客人陆续入场，到场人数比我预期的还要多。大家都对我举办这样的活动表示肯定。
祭祀仪式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拉开序幕。我在台上致悼词，表达了自己对父亲的思念之情。台下许多人都落泪。
仪式结束后，我主动与每位客人一一交谈，表达谢意。 对父亲的怀念，巩固了我们一起的凝聚力。
从那以后，父亲的祭祀仪式就成了村里的一年一度大事。每次我都会准备新内容，让更多人缅怀父亲的美德。我也感到，自己的心结已渐渐消弭。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弥补对父亲的亏欠：继承父亲的事业，让更多人铭记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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